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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庆历四年的新春,是在一场纷扬的大雪中来到的。
这场纷扬的大雪,把京城开封变成了一片银白世界,似乎预示着帝国今年将会有一个好年景。但是眼下,因大雪封城,京城粮商乘机抬高粮价,帝国的仁宗皇帝却不得不下诏给有司,让他们拿出薪末,减价出售给因大雪围困而买不起度日柴薪的贫民。
京城满眼雪白,洁净如银。从陕西回到京城的帝国枢密副使韩琦,此刻并没有意识到,就在这雪白洁净的背后,围绕陕西的一系列问题,新政大员们之间正酝酿着一场激荡的风暴。
回到京城的韩琦,首先向仁宗皇帝举荐了国子监直讲石介,还有时任青州千乘县主簿的孙复。
孙复,字明复,号富春,是北宋有名的理学家和教育家,曾在泰山讲学8年,时人称之为“泰山先生”,其创办的“泰山书院”很有名,孙复也是老宰相李迪的侄女婿,石介、文颜博、及范仲淹儿子范纯仁都出自其门下。
韩琦和石介的私交一直很好,当年韩琦初入仕途,石介已是当时名士,正所谓君子相惜。
石介曾作《庆历圣德诗》讴歌新政大员,其无论在道德品性还是处世原则上,石介和韩琦、范仲淹、欧阳修之辈都是同气连枝。石介和欧阳修一样敢言,但却比欧阳修多了一分迂腐。当初石介一首《庆历圣德诗》,毫无顾忌地把新政大员们吹捧一番,却也因此给新政大员们凭空拉来了忌恨。因而,当时不仅范仲淹感叹石介“这鬼怪之辈迟早会坏事”,就连被石介一直视为“先生”的孙复,也不无忧虑地对他断言:你的祸事从此开始了。
范仲淹和孙复都不幸而言中,后来被石介指为奸邪的夏辣,果然利用石介给富弼的一封信,对范仲淹、富弼进行了无中生有的陷害,就连石介本人,在他死后也差点被开棺验尸。
韩琦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奏请仁宗皇帝撤消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恢复逐路都部署。
很难说韩琦这个举措和水洛城的修建没有关系,抑或是韩琦在政治上更加趋于成熟的表现:朝廷已经下诏停修水洛城,但陕西四路都部署郑戬却固执己见,一再上书仁宗,请求将水洛城修完。韩琦不想和郑戬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撤去了四路都部署,你郑戬自然不能再干涉水洛城的事。再者,现在西北局势趋稳,宋、夏基本上已无战事,四路都部署在军事上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的确没有再保留下去的必要。
但,或许是仁宗皇帝有自己的某种考虑,平时对韩琦的建议多数采纳的宋仁宗,在撤销四路都部署一事上,却没有马上接受韩琦的建议,他只是把郑戬的职务作了一下调整,命郑戬知永兴军,却仍兼四路都部署。
仁宗皇帝对郑戬的这个安排,又受到了欧阳修的反对。欧阳修在撤销四路都部署问题上,又一次成为了韩琦的坚定支持者。这位大嘴的谏官对仁宗皇帝说:
“郑戬名义上是四路都部署,但四路却各有各的将官。再者,朝廷有令在先:凡大事情,郑戬无权专断,必须禀告朝廷。这样一来,假如边防将官有大事,就得先禀告给郑戬,郑戬再请示朝廷,朝廷做出决定了,再回复给郑戬,郑戬再下达给沿边将官,这样转来转去,只此一点,我们自己就足以把事情搞坏。既然大事情郑戬无权专断,小事情又不必让郑戬知道,那这个在中间只当传话筒,又显碍事的四路都部署自然应当取消。假如是小事都一一经郑戬过问,即便郑戬处理恰当了,也还有个延误时间的问题,万一郑戬处署失宜了,则会为害不浅。乞陛下把他四路都部署的虚名去掉,只令郑戬坐镇长安,安抚民众、勤临政事,以为关中之重,让四路将官各自负责,这样才能从名义上和体制上都给理顺,处署合宜。”
应当说,这时候的宋仁宗,对欧阳修这位说话毫无顾忌的大嘴谏官还是非常看重的,几乎跟韩琦当初任谏官时一样,凡是欧阳修的奏请,宋仁宗十有**都会予以批准,这固然是因为欧阳修说话总是占个理字,另外一点,也是仁宗皇帝很清楚,欧阳修所提的这些建议,实在没有半点的私心。
宋仁宗最终接受了欧阳修建议,撤销四路都部署,并按照韩琦所请,恢复逐路都部署,仅让郑戬知永兴军。
就在韩琦、郑戬为水洛城相争的时候,因欧阳修去年11月放言无忌,从而一直和谏院、政府处于对立状态的御史台,借助滕宗谅、张亢贪污公使钱一案,终于抓住机会开始了绝地反击。
当初,朝廷派燕度到西北审理滕、张一案,滕宗谅、张亢二人被关在邠州监狱。但是燕度却迟迟没能找到滕、张二人贪污的证据。庆历四年正月,一直担保滕宗谅、张亢无罪的范仲淹再次向仁宗皇帝进言:经燕度勘察,滕宗谅所用公使钱数目分明,没有一分一毫装进自己腰包;张亢借用公使钱买物,早在郑戬没有弹劾张亢之前就已经还清了,张亢因调任借用公使钱,也都留下了钱物偿还,事实证明,滕、张二人没有任何欺瞒。
既然事实已经证明范仲淹的担保没错,那仁宗皇帝自然也不能重罚滕、张二人,可是,天下没有犯错的皇帝,总归都是做臣子的倒霉,滕、张二人尽管被冤枉,但狱事已兴,宋仁宗还是下诏:降天章阁待制、权知凤翔府滕宗谅知虢州,算是降了一官而职务如故,张亢亦由副都部署降为本路钤辖。
滕、张二人终于解脱了牢狱之苦,重见天日。
然而,宋仁宗接受范仲淹意见,没有重罚滕、张二人,却终于给一直在寻找机会、要报欧阳修一箭之仇的御史台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因此,朝廷处分滕宗谅、张亢的诏命一下,御史中丞王拱辰立刻当场表示强烈反对。王拱辰对仁宗皇帝说:滕宗谅在庆州违法乱纪,得知朝廷派人按察,竟然私**毁了帐册,如此目无国法的人,不予以重惩,却只降一官去守虢州,臣恐怕边臣见此之后将会纷纷仿效,请朝廷给滕氏以重处!
王拱辰抓住滕宗谅不放,项庄舞剑,其目标自然是对准力保滕宗谅、和欧阳修关系密切的范仲淹,算是由范仲淹代欧阳修还帐。但王拱辰此举却是让挨打的不疼,看挨打的疼。
果然,范仲淹为了力保滕宗谅,在朝堂上和王拱辰发生激烈争执,范仲淹以辞去参知政事为滕宗谅担保,王拱辰也以辞去御史中丞为要胁。王拱辰对仁宗皇帝说:臣为御史,自然要以维护国家法度为己任,滕宗谅行径恶劣,不处重罚,国法何在?!朝廷如不能申张国法,那臣这个御史中丞自然也当不下去!
范、王发生激烈争执,至此,新政府大员之间的矛盾终于公开化了。而面对如此一幅局面,软耳朵的宋仁宗再次没有了主见,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
似乎王拱辰是铁了心,宁死也要跟范仲淹这帮新政大员抗争到底,竟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便挂冠辞职,不再到御史台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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