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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丰二年四月二十三日晌午
此时丰收已经规规矩矩的和王琐吃完了一顿饭,也不饮酒,王琐问什么答什么,只是提到入伙的事就绕过不提。王琐对自己的口才一向自信,凡事都能让自己说的天花乱坠,精彩绝纶,可是丰收这看似老实的壮汉却对自己油盐不进,聊了一会便举趣索然。
草草结束了酒席,杨廉和丰收赶回南方军营,一路上杨廉还在劝说丰收,到了军营里杨廉说:“这样吧,丰收兄弟,你要不入伙也可以,不过你本来不是要去槐州投奔你小叔的么,你帮我们带路,只要顺利到了望槐关就行。也不用你出手帮忙,只要进了关,咱们便各走各的,我送你一头牲口做路费你看怎么样?”
丰收低头不语,回到住处和媳妇商量了一下,一家四口人若是继续往西走,能不能走出灾区不说,而且匀州马上要打仗了,兵荒马乱的,他们一家的性命更是没办法保证。若是去了槐州,首先能投奔小叔躲过这个灾,而且还能得一头牲口,那一头牲口可是五个男劳力啊,将来灾年过去了,再回老家重新开荒种地一家人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丰收便去找了杨廉,答应了杨廉的要求,并要求杨廉保护好自己的媳妇孩子。杨廉安排丰收的媳妇和孩子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托给自己弟弟杨正的后军照顾,吃住待遇都和家人是一样的。到了晚上秦营已经带了一万多精兵前来汇合,这一万多精兵中有三千人特别耀眼,他们身背强弓挎着箭壶个个昂首挺胸。杨廉和秦营将本部的牲口大车全部集中起来,用来运送粮草辎重。本部军的老弱妇孺都就地安排,等杨正和朱率的人来了再一起跟着后军走。
杨廉找了几个熟悉路的人做向导,自己和丰收亲自带前队一千多人,下半夜出发与秦营带的中军保持小半天路程的距离。路上杨廉和几个头领谋划好了,先带几百个兄弟暗藏着短刀利刃想办法混进望槐关去,等到秦营带的大军一到,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关口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望槐关的位置其实离绿臂军原来的驻扎地鸿瑞县比较远,是在屏州与槐州的交界处,当初丰收一家没黑没夜的赶路走到鸿瑞县,也用了三天时间。只是槐州与匀州的交界处,大部分都是险峻山地,不利于几十万人拖家带口的直接翻山进入槐州。另外一方面,望槐关是在匀州东边,西边驻军多乡勇多现在又来了天下无敌的“血翅军”,而屏州现在也旱的严重早就成了一片白地,虽然路远了一些但基本不会有官兵拦路,而且这一路上收些饥民还能补充兵源。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王公将军”王琐说要调头去打槐州,其实就是舍近求远避其锋芒击其不意。杨廉这一千多人,虽然是轻装行军,也是第三天的早晨才到望槐关,为了不招惹人注意杨廉将队伍藏在离望槐关有半天路程的山里,派一些哨兵拿着钝器假装山贼土匪四处放哨,划出安全范围,防止无关人等闯入漏了风声。因这灾年乱世落草为寇的人很多,所以装成土匪反而不会被官府怀疑。
杨廉和丰收带着几十个人混在灾民里,来望槐关查看地型,望槐关是一座夹在两山中间的坚城,虽然不大,但城墙很高。两边的大山更是天然屏障,如同两扇大门卡在屏州与槐州之间。
望槐关外的恶劣情况比几天前丰收来的时候更严重了,大量的灾民聚集在关前宁肯饿死也不肯走,在关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沟,饿死的人都被随手扔进沟里,连捧黄土都没有的盖。那沟附近恶臭冲天,蝇蛆遍地,就连野狗都不愿意靠近。望槐关下有两口大锅,里面有点黄汤绿水的,是槐州府开的粥蓬,排一天队能分到一碗稀汤,两口喝干净就找个地方躺着等死。大锅后面的城门楼上挂着几十个黑乎乎的脑袋,都是官兵砍下来的。有的是冲关卡和官兵有了冲突被砍的;有的是在粥蓬打架闹事被砍的;有的是官老爷心情不好,随手砍的。现在的望槐关已经没有了王法,穿着盔甲拿着刀就是王法,对这些灾民已经没办法讲什么审讯调查了,敢闹事的不分二五六直接砍了示威,只有淋淋鲜血才能威慑这些饿的眼睛发绿的灾民。
杨廉到了望槐关下几十个人分开转悠了好久,也没找到混进关里的门路,这几天望槐关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已经与官兵发生了几次冲突。好几次灾民差点冲破城门,冲到城里去。望槐关的守将深感责任重大,不仅紧闭关门,严禁进出,而且将周围山上的小路也全部切断,彻底将灾民挡在槐州境外。
通过各方打听,杨廉大概知道,这望槐关守将叫施豪,据说是个猛将,前些年的时候从边关靠军功升迁到望槐关当主将的。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满脸横肉,让人看了就害怕。使得是一把紫金卧瓜长柄锤,那锤子长一丈多号称百斤重,抡起来三五十人近不了身,被这锤子沾了身轻的断几个骨头,重的直接吐血身亡。望槐关本来应该有五千精兵把守,只是这太平年月,当军官的吃空饷都成了惯例,施豪也不例外,这望槐关上军官兵丁算上伙夫杂役也就两千多人。可是这里面有八百多人是施豪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兵,号称“施家军”,施豪自称这支军队为槐州第一强军。这八百多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个个好勇斗狠,平日里横行附近乡里,打死个把人都是常事,但这周围的县令和差役都不敢管他们,所以百姓也叫他们“施家狼”。
杨廉围着望槐关仔细的转了一圈,便赶回了驻地,此时已经过了中午,秦营带的大部队刚到。杨廉便找了秦营,又叫来了几个偏将副将在一棵大树下找了个平整的地,大家席地而坐,研究了起来。
杨廉先说了一下望槐关的情况,最后说道:“现在看之前想的里应外合的打法是行不通了,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办?我觉得有两个思路,一个是强攻;一个是把望槐关的守军引出来打。”
一个偏将说:“我觉得不必那么麻烦,望槐关就两千来人,我们这么多人,一人踹一脚,也能把那城墙给踹蹋了。”
其他几个将领也都点头应和,看来在大家心里,都没把这小小的望槐关放在心上。杨廉又问了秦营意见,秦营想了一下说:“我们现在比槐州城里多十几倍的兵力,强攻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我们现在缺少攻城器械,就算是云梯也才几十架。若是强攻的话也不可以一拥而上,需要想个好点的计策才行,而且我们虽然人多,但望槐关毕竟不大,若是强攻人多的优势不容易体现,要先安排好攻击波次才行。。”
杨廉说:“秦将军说的是,望槐关北城门前地势开阔,而且还有几万的灾民聚集,在这里正面强攻很难成功,我觉得可以在正面聚集大部分兄弟,先声张喊叫起来,多发发冷箭,把守军都吸引到正面。提前埋伏好精兵在城门东面的沟地里,听到前门闹了起来就一拥而上架梯登墙,只要站稳脚跟后面兄弟源源不断的冲上去,大开城门,望槐关唾手可得。”
秦营说:“杨将军妙计,不知道谁去前门摇旗呐喊,谁去东面攻城,什么时候打又比较合适呢?。”
杨廉笑着说:“秦将军,这攻城的事比较棘手,我会亲自带人上。弓箭手都是秦将军营下的也该秦将军去正门指挥,到时秦将军在正门要多放箭给城上守军压力,这样才能吸引守军注意力。”
秦营说:“这个没问题,战机稍纵即逝,我不会舍不得这点家底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攻城。”
杨廉说:“兄弟赶了几天的路,也都累了,今天先就地休息一下,三更起床,五更天前摸到城下,破晓时分攻城。此时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也是守军最松懈的时候。”
几个将领纷纷点头称是,于是吩咐下去躲在树林里就地休息,又严令不得明火造饭,只可以啃干粮。
杨廉先从自己营里挑选了一千名身手矫健的精兵,又把各营的云梯集中起来,将一千多名好手分好队伍和波次,安排好头领,许诺攻上城头和打开城门的都有重赏。
本来把杨廉带到望槐关下,丰收就可以先走了,但因为丰收媳妇和孩子还在杨正将军护送的家属队里,所以他实际上又走不了,只能一直跟在杨廉身边,攻打望槐关他自然也要跟着去。只是杨廉只让他跟在身边,也没有分配具体任务。
绿臂军的将士们不到天黑便吃了干粮早点在树下或者空地里铺个毯子睡下,刚过三更,杨廉就把一千突击精兵叫了起来,众人吃饱喝足,个个精神抖擞,各自按队伍带好兵器和云梯向望槐关进发。
杨廉带着队伍一路上尽量避开逃荒人群的聚集地,五更天前到了望槐关前,趁着夜色掩护埋伏进了望槐关东边的一片沟地里,离城墙只有几十丈远。若是在平时,城楼上一望下去就能将这一千多人,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现在望槐关下现在聚集了几万的灾民,天还很黑,城上的守军倒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千多人。
杨廉带兵一向求精不求多,虽然他的南方军是几支军队里人数最少的,但战斗力却是最强的,这一千多人更是杨廉严格挑选出来的精兵中的精兵。虽然如此,这支精兵没有实战经验,第一次战场大部分还是显的很稚嫩。大家趴在沟里虽然都一动不动,可是却很心焦的等待秦营大军的出现,一些士兵私下小声议论怎么秦将军的人还没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杨廉心里也很焦燥,虽然他知道自己重兵围城,这次攻打望槐关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是造反毕竟是要命的买卖,万一要是打不下来可怎么办?但杨廉又是主帅,攻城计划也是他想的,他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这种不安,还强行弹压了那些小声议论的士兵。
当东方刚刚泛白的时候,望槐关的北边传来一阵惊天响的鼓声。
“来了,来了!”几个士兵小声的叫着,声音里隐约有一丝兴奋。
紧接着借着微亮的天光,就看到了北方缓缓露出了十几面大旗分别写着“替天行道”、“王公均粮”、“绿臂义军”等字样,这旗非常大,字也非常醒目。再过了一会就看到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浩浩荡荡从北边过来,虽然军装不统一,但人数众多而且步伐整齐,配合震天战鼓的鼓点有序前进,每走一段就吹响号角,之后众士兵就齐声高喊:“打进槐州,开仓放粮,天派王公,发粮救民。”声震云霄。
望槐关前的灾民们早就被惊动了,这些灾民以前也都是良民,哪怕饿死了也没动过造反的念头,只知道造反是要挨千刀杀全家的大恶行径,造反的人自然也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自己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若是被这些大恶人碰见怕是没有好下场,还是赶坚躲开这事非之地才好。
于是不大一会的工夫望槐关前的灾民一轰而散,纷纷躲的远远的,有些胆子大的就爬上就近的山头看热闹观望着,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会说不定有利可图。
天完全大亮的时候,秦营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关前,展开阵型,准备攻城了。施豪本来还在睡觉,这城外的动静这么大,早把他给惊醒了,等到哨卒来报告情况的时候施豪已经将盔甲穿戴整齐奔向城楼来了。这城下的秦营大军虽然阵势整齐,人数众多,非常吓人。可是施豪毕竟是从边关一路刀头饮血升上来的,什么样的大阵仗没见过,对着绿臂军的军阵嘿嘿冷笑说:“一群乌合之众,这是来给老子送军功来了。”
说着就下城楼,点齐了八百施家军,拎着紫金卧瓜长柄锤翻身上马,大开城门,出城列阵。
施豪立马阵前身后是一字排开的骑兵,骑兵后面是步兵,虽然看起来比秦营的两万多人的大军的阵型小了很多。但这施家军盔明甲亮,兵器寒光闪闪,士兵个个面带杀气,气势上竟然比人数大优的绿臂军还强。
秦营也没料想到施豪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下城来列阵迎战,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是该等杨廉攻城,还是自己直接大军碾压掉这几百官兵,从大开的城门里冲进去。
正想着的时候,施豪已经走到阵前,高声喝问道:“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秦营没有亲自去答话,属下的一个头领骑着马来到阵前高声回道:“你们这些狗官,不管我们百姓死活……!”
施豪不耐烦的说:“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那头领又回道:“官逼民反……。”
施豪再次打断道:“好,知道你们要造反就行了。”
说着施豪转过身高兴的对施家军说道:“兄弟们,立功升官的机会到了。”
话音刚落,施豪掉转马头,大喝一声:“杀啊!”就奋马向阵前头领冲来,那个头领还没抄起兵器,就被施豪一锤子砸到头上,脑浆迸裂,那血溅了施豪一身。施豪也不嫌脏,反而更兴奋,嗷嗷叫着冲臂军的军阵杀来。
绿臂军的士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这些年轻的士兵看到一个浑身是血,满脸横肉,皮肤黝黑的杀神般的大汉挥着一把沾着血的大锤冲了过去,腿都有点发抖。而且绿臂军装备差,盾牌配备的也不齐全,最前面顶着的士兵很多都没有盾牌只有长枪。长枪虽然架起来的时候很是吓人,但对施豪这种武艺高强的骑手来说,这一排长枪和草棍儿没有区别。他那把上百斤的大锤抡起来轻轻一挥,就把绿臂军的长枪兵给荡的七倒八歪,再一挥就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嚎叫。
上万人的大阵就被施豪瞬间撕开了一个口子,后面赶上来的施家军个个如同见了血肉的恶狼一般,就准备从施豪撕开的这个口子里冲进阵中,肆意杀伐。
但秦营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也被施豪这不要命的一冲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应变了过来。秦营身边有一个神箭手叫张启,此人是猎户出身,拿着一把铁弓有上百石重,号称百步穿杨。秦营叫来张启,把施豪指给他看,施豪冲在最前面,又是骑马,本身又高大。张启远远的认出了这个黑大汉,摘弓搭箭,弓满如月,只听“嗖”的一声,箭就直奔施豪射去。
施豪毕竟是血堆里杀出来的将军,只觉得冷风扑面,下意识的一个仰身,那支箭从他的左肩膀擦了过去,正中他身后的一个施家军的骑兵。那个骑兵虽然穿着盔甲,竟然被这只箭射了一个对穿,只哼哼了一声就栽下马去。施豪吓了一身冷汗,冲劲不由的一下子缓了许多。这时秦营已经指挥绿臂军做了调整,长盾兵已经举着大盾围了上来,后面钩镰枪、斩马刀层层叠叠,时不时的还有冷箭射来,更是让施家军疲于应付。但施豪勇猛无比那一柄大锤抡开竟然在万人军中杀出一片空地,所到之处绿臂军纷纷退让。
施豪正杀的过瘾的时候,突然紧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喊道:“不好啦,将军,有贼子偷城。”
施豪瞪着血红的双眼回身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群穿的破破烂烂的乱匪正扛着云梯,提着短刀刀,往望槐关东边的城墙上架,有身手快的已经快爬上墙头了。那城上的士兵也发觉了,已经敲响了“袭营锣”,可是其他的士兵一是被城下的战事所吸引,另外一个是战术素质也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亲兵,也没核心指挥,此时城墙上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秦营那边一打起来,杨廉就带人迅速又无声的摸到城墙下,此时城上的守军都被城下战场的动静给吸引了,城墙根下又是各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灾民,再加上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此时从城上往下看也不是很清楚。竟然完全没有发觉到杨廉的义军,杨廉早就分好了组,谁扛梯,谁架梯,谁先登梯也都做了细致的安排,这一千多人又是他精挑细选的精兵,临场不乱有条不紊。只见杨廉振臂一挥,几十架云梯“呼啦”一下子全部立了起来,“啪!啪!啪!”的搭上了城头。
云梯除了比寻常梯子长、结实以外,更是因为云梯搭城墙的一头有两根长钩子,搭上城墙钩结实了就很难被掀倒。
梯子一搭好,每个梯子马上就有一个顶着圆盾的义军士兵迅速的沿着梯子向上攀爬上去。几乎就在梯子塔上城墙的同时,就听到“咣咣咣咣咣……”,一阵急促的锣城响起,再之后城上守军就开始大呼小叫的喊:“有人偷城啦!“
“从东边上来啦!”
“兄弟们抄家伙啊!”
“赶快都来东边啊!”
还在喊的时候,绿臂军已经登上城墙,打头的那名士兵,举着圆盾挡开迎面砍来的兵器,抽出腰刀,跳下城墙反手就砍倒了一名守军,后面的义军拎着长枪紧随其后,不大一会的功夫城头上已经站满了绿臂军。望槐关的守军完全被打散,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不知道该做什么,稍做抵抗就四散逃命去了。杨廉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本来的计划是偷开城门让秦营的大军攻进去,现在的计划是要关上城门,把施豪给堵在外面,就算施豪再勇猛也要被秦营的上万人给撕成碎片。
施豪在城外看的清清楚楚,气的哇哇直叫,当下调转马头往城门奔去,施家军紧跟其后。施豪那一柄一百多斤重的大锤舞的只看见个影儿了,谁沾谁死,就算被锤风刮到也要吐血三升,这一柄大锤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施家军虽然是临时变换了阵型,但丝毫不乱,步兵先走,骑兵垫后,秦营几次指挥义军想合围都被打散,眼睁睁的看着施豪一路杀了回去。
此时杨廉也刚带人杀到城门后边,虽然他偷袭的很成功,但城内毕竟还有一千多守军。这些正规军还是不把他们乱匪看在眼里的,有些凶悍不要命的三五个人就敢拎着刀来拦他,这一路杀过来杨廉的义军也是筋皮力尽。在城门后面,这里有一守军轮值,虽然人数只有二十多人,但建制完整,又依托他们对城门这一块地型熟悉,竟然阻挡了杨廉好久。
因此杨廉杀到城门后的时间和施豪杀到城门前的时间几乎是差不多的,杨廉隔着望槐关的城门,已经清楚的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施豪。几乎没有时间考虑,杨廉亲自和几个壮汉推动城门,想尽快关上。就在城门将将合上的那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推力,把城门后的杨廉和其他壮汉给顶出老远。原来施豪眼看城门要关上,情急之下竟然勒马直接撞向城门,那马本来就是一匹好马,速度冲的又快,这一撞的力道之大,竟然把将将合上的城门给撞的大开。
施豪滚下马来,回来看了一眼坐骑,那马已经倒地不行了。施豪也不再看第二眼,由于冲的太快,此时施家军离他还远,他孤身一人立在城门洞里,也不慌张,握紧紫金卧瓜长柄锤恶狠狠的看向门后的义军。
义军看着一个黑大汉浑身是血手持大捶如恶鬼一般猛然出现在眼前,纷纷吓了一跳。不过这种造反的营生,也是有进路没退路,又看施豪是孤身一人,纷纷操起兵刃嗷嗷叫着向施豪砍来。
施豪嘿嘿的阴森冷笑着,虽然只是一人,但丝豪不惧,一百多斤的锤子在他手里舞的像根木棍一般,呼呼生风。杨廉带来的绿臂军为了行动方便,没有重兵器,大多都是长枪短刀圆盾,这些家伙事儿讲究的是灵巧方便,可是在这上百斤的大锤面前,就弱的像个纸片一般。那施豪左边挥一锤倒一片,右边抡一棰又倒一片,如同天神下凡,一路从城门杀进城里,无人能挡。
此时施家军已经跟了上来,占住城门,将城门关上,把秦营隔在城门,要先消灭杨廉这帮子偷进城里的乱匪。又有人去收集那些被打散的守军,重新组织起来。还有亲兵跟着施豪一路杀进去,有了亲兵护住左右两侧,施豪砸起大锤来更是肆无忌惮,绿臂军纷纷败退。
杨廉焦头烂额的指挥义军士兵尽量挡住施豪,不想远远的被人认出来,只听守军里有人喊:“那个是带头的。”杨廉下意识的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施豪那双杀红的眼睛,施豪“嗷”的叫了一声,抡着锤子就往他这杀过来了,拦路的义军士兵就像被踩倒的麦秆似的,根本无力阻拦。
杨廉也顾不上指挥了,调头就往城墙上跑。
就在施豪闯进城门,杨廉被施豪追杀的功夫,丰收正在城外照顾受伤的士兵。他本不愿意卷进这些叛乱,也不喜欢杀伐,迫不得已跟着杨廉来的,也不肯打头阵,只做些垫后收尾的工作。杨廉偷城非常顺利,对丰收也就不怎么上心,自己带着人去抢城门,把丰收扔在城外。
丰收本来也以为攻城很顺利,只想着早点打完好分了牲口去逃荒,他在城外正低头忙着给伤员包扎的时候,突然听到城头上一阵混乱,只见绿臂军的领头将军杨廉正被一个手持大捶混身是血的黑脸大汉追杀,那黑脸大汉勇不可挡,神挡杀挡佛挡杀挡,只盯着杨廉一个人,杨廉已经走投无路,眼看要从十几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保命了。
丰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抄起自己的那根齐眉棍,就要去救杨廉。他沿着云梯,灵活的如同一只燕子般飞上城墙。此时杨廉已被施豪追上,他身上那点功夫和手里的那把片刀根本接不住施豪半锤,眼看就要被施豪砸个脑浆迸裂的时候,一根棍子垫到捶子下面,只听“啪!”的一声,把锤子给弹开了。
施豪这一锤势必要取杨廉性命,算是拼尽全力,说这一锤有山崩之力也不为过。丰收加入战团的时候,他早已经发觉,只是想先收拾了杨廉再回头收拾丰收,却万万没想到丰收这根木棍儿却有这么大的力量,不仅顶开了自己的锤子,还把自己逼退了好几步。
这令施豪不得不谨慎的对待眼前这位新的敌人,仔细打量了丰收一番,施豪心里也叫了一声:“好!”施豪自认为算是一个高大壮的汉子,只是这丰收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看上去也魁梧了很多,那根齐眉棍不仅比寻常人用的棍子长,而且还粗了很多。
此时清晨的阳光刚刚越过山峰,照到望槐关上。于是不管是城外的绿臂军,还是城内的守军,或者是远远站在山坡上灾民,都借着清晨耀眼的阳光,清楚的看到了望槐关那高高的城墙上,两个大汉对峙的画面。
两个人对峙了片刻,施豪先发制人,左手做支点右手发力,紫金卧瓜长柄捶抡起来,快如奔雷闪电,重如泰山压顶般向丰收砸来。丰收不退反进,跨前一步,身体微侧,做了一个横扫的动作。
只在这一招横扫,就在这一招的一瞬间,施豪感觉自己肋下一阵剧痛,已经握不住那一百多斤的大锤,再之后就感觉自己身体猛的变轻,猛的向后飞去,向城墙下飞去。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清晨,站在望槐关外土坡上饿着肚子的屏州农民张微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两个壮汉在城头上对峙,其中一个是在今天早晨杀人无数浑身带血的黑脸大汉望槐关守将施豪,另外一个是更高更壮的无名大汉。就在这个清晨,那个如地狱恶鬼天神下凡的一般的施豪将军,被一个无名大汉像扫树叶一样从城墙上一招扫了下来。
张微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哪怕受了灾,哪怕逃了荒,也仍然没有觉得身处乱世。可是当那天,他看到施豪被打下城墙,看到绿臂军冲进望槐关,再等到绿臂军发出安民榜,发粮食给灾民,那一天他感觉自己经历了的事情比自己一辈子都多。如果有人会在意一个小人物的想法,问张微那整整持续一百年的乱世是怎么开始的时候,张微一定会马上提起望槐关的那个早晨。
祝丰二年五月二十五
帝都西京;国舅府。
国舅爷常华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眼前人的汇报,一言不发。
眼前的人穿着打扮明显不是西京人氏,而且外地口音很浓,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他说话声音都带着斯声,但说的很快,显然他要说的内容在来国舅府的路上他已经反复在心里斟酌练习了很多次,而且语速快更能显的出他的焦急与事情的紧迫。
常国舅耐心的听着来人的汇报,来的人是槐州太守孔越的亲信,孔越是大世家孔家的子弟,本来孔家在西京也很有势力,李霖掌权后对孔家大肆打压,孔家在帝都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但孔家与常家一样,都是大世家,不仅有千丝万缕的联姻,利益共同点也很多,所以常国舅和太后力保了孔越做槐州太守,给孔家在帝国政坛上留下一根香火。
槐州位于帝国正中部,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富庶的程度在整个帝国都是数一数二。槐州太守这个位子不仅油水厚,而且容易出政绩,随便干个三年五载升任京官完全不在话下。孔越这个位子,既是常国舅送的一个人情,也是常国舅的一个棋子,可是如今槐州这块地却没了,常国舅心痛的直咬牙,恨不得马上就宰了那个废物管家。
前几天槐州府被围的时候,孔越已经派人来帝都西京告急,可是却被自己家里看门的管家拦住了,反复刁难索贿,硬是被拖了好几天才见到自己,算算时间槐州使者和自己见面的当天,槐州城已经被攻破了。而现在自己面前站的这个使者就是来汇报城破的经过,孔越从城里逃出来安身在槐州西南的县城里正在组织当地的富户商贾招募兵勇准备反击。
槐州城已经被攻破了,常华能给孔越的支持非常有限,而且他现在也实在是不想去理孔越这只猪,绿臂乱匪突然调头攻打槐州固然是出乎意料,但这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候,绿臂军就已经越过州界打进府城,这也说明孔越实在无能。匀州乱匪扩散到槐州,这个事情肯定会被相党的人算到自己头上,上个月自己偷调林家军进关,本来以为平定匪乱易如反掌。可是如今已经快一个月了,绿臂军却越闹越大,不仅相党那边的压力自己已经快扛不住了,连少年皇帝和自己的太后姐姐都对自己有意见了。最重要的是自己背后的主要家族势力,几个大姓氏在槐州都有产业,匪乱已经损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了,所以槐州的事情要尽快拿个说法出来,不然这次的偷天换日的妙计,就要变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送走孔越的使者,常华把几个主要幕僚都请到书房,问他们计策。不一会已经来了三个人,最受常华器重谋士华映却一直没来。华映是常华最得力的助手,才华横溢,为人稳重,常华对外的线报联络也都是华映在打理。常华派人催了几次,只见华映猛的冲进书房,举着一封信,兴奋的对常华喊:“大人,大捷啊!大捷啊!”
常华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他知道华映一向稳重,肯定是有很重大的好消息才会让他如此开心。想想自己现在诸事不顺处处被动,急需要一件好消息来提气,所以也顾不上华映失礼,问道:“是什么好事?”
华映把书信呈了上来,嘿嘿笑道:“匀州乱匪的贼首,妖道王琐伏诛啦。”
其他三个幕僚都赶忙站起来,恭喜常华,常华打开信随便扫了一眼,脸上立即有了笑意,说:“确实是贼首王琐?”
华映点头说:“少帅林顷亲自带队突击匪营,亲手斩杀了王琐,肯定是不会错的,现在王琐的首级已经在快马送来西京的路上了。”
常华又把信仔细看了一遍,再给另外三个谋士传阅,说:“太好了,匪首伏诛说明匀州匪乱也基本平定了,这下对朝廷也算是有了个交待了。”
华映说:“不仅如此,之前我们得报血翅军匀州剿匪七战七胜,绿臂乱匪已经不成气候,如今匪首伏诛,可以说匀州匪乱已经完全平定了。”
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谋士却不无忧虑的说:“匀州匪乱虽然平定了,但如今有绿臂匪有流窜到槐州,而且在槐州有死灰复燃的趋势,更糟糕的是槐州府已经被乱匪占领,这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用这件事做借口说林帅和血翅军剿匪不力啊。”
常华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就算他能强保血翅军和林禾,但槐州的孔越肯定是要被问责,最轻也是要罢官。华映却说:“这个不妨事,属下已经想好对应之策。”
常华说:“愿听先生赐教!”
华映说:“大人可以请槐州太守孔越大人,上书朝廷,言明槐州的情况,另外一方面请林禾大人上书朝廷,除了报功之外,也说明血翅军现在粮草不足,天府军不配合不支援,贻误战机,所以导致匀州乱匪没能全奸,反而流窜到槐州。”
常华皱着眉头说:“这两件事自然是要做的。”
华映说:“但是大人请孔越太守上书时,强调曾向天府军求援。用孔越大人的奏章和林禾大人的报捷文书,两相对证,把责任都推到天府军身上。”
常华眉头拧的更紧了,说:“先生说的我也想过,只是这样就又变成我们要和宰相扯皮,耗神费时,他们在朝廷口舌众多,扯来扯去就算能同时保住血翅军和孔越,林顷力斩匪首王琐这件功劳怕也是被冲淡了。这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才用的退保之策,不是上策。”
华映问另外三位谋士,说:“三位先生怎么看?”
另外三人都做沉思状,还是那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幕僚说:“我觉得大人考虑的比较全面,我等还是要想想是否有更周全的办法,来处理槐州的局势。”
华映得意的说:“大人只考虑了其一,没看到其二,槐州局势已经非常危急,平乱如救火,现在不管是陛下,还是百官或者地方大族,都着急尽快平定匪乱。我们乘着林少帅刚斩杀匪首的功劳,请陛下将剿匪的军权交给林帅,把平乱大将军的位子先抢过来。”
常华摇着头说:“这样子做短时间的好处并不大啊!那个平乱大将军只是个临时军职,而且就算当了大将军,也指挥不动天府军。”
华映翘着嘴角说:“正是因为指挥不动天府军,所以我们还要帮大将军争取统领屏、匀、槐三州军务。”
常华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似乎知道了华映的真实想法,他说:“先生是不是想说……?”那几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又不在言语上显得太唐突。
华映接过话茬,说:“大人说的没错,就是要趁机在帝国中心,西京边上拥有一支全权归大人管辖的军队。”
常华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华映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实际上的操作肯定会很复杂,李霖那个老狐狸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松就如愿的。但还是值得去全力争取的,本朝吸取了前朝军权旁落的教训,自太祖开国以来,只设一支大规模军队就是天府军。天府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帝都西京归兵部,主管国内军务,另一部分在西北边疆归军事府,主管边军对北蛮西夷的讨伐。天府军只听皇帝一个人的命令,天府军的千夫长以上军官的任命全部要皇帝亲批,七品以上校尉的军官全部要皇帝当面任命才能算正职,五品以上副将不管多远每年都要进京向皇帝汇报。也正是因为这份忠心,所以常华仅仅凭借着皇帝手写的一张纸就敢绕过枢机处和军事府直接调林帅入关。
可是太祖去世之后朝廷机构越来越繁杂,天府军的权力也逐渐分散,尤其是李相掌权之后皇帝又是年少不懂事,兵部分管的那一部分天府军的其实已经变成了相党的私军。常华虽然通过家族关系仍然掌握着西北边军,但毕竟太远,有很多事远水救不了近火。比如这次匀州平乱,为了调血翅军入关自己算是劳心劳力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如果能有别的一支军队在附近,那就不用处处被相党掣肘。
华映的思路很简单,林帅和血翅军平乱有功,槐州局势危急主要原因是天府军不配合林帅平乱。相党肯定会推托朝廷国库亏空,军队懈怠的原因调不出更多的人马粮草支援林帅,所以要让槐、匀、屏三州自筹粮草,自募兵丁,组建私军归与林帅指挥来堵相党的嘴。
三州的地主大户深受匪乱祸害,所以肯定会积极出钱出人,这样不仅林帅可以很快有一支战斗力可观的军队,而且平匪之后这支军队也可以保留,成为天府军之外自己掌控的离帝都西京很近的规模可观的战斗力。
想到这里,常华赞许的对华映点着头,心里想:“同一件事情,我只看到了不好的一面,而华映看的更深更远,透过不好的一面看到好的一面,果然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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