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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丰二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
屏州北部血翅军大营
此时将近五更,深冬的夜总是特别漫长,此时的天色既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抬头看去还是乌黑一片。
林家军少帅林顷,脸色凝重的披甲上马,绰起他的大铁枪,看向身后已经列队整齐的四千血翅军士兵。父亲刚才嘱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此次前去,不必有什么忌讳,不管是谁拦你都不要理他。不管追出多远,一定要追到乱匪的主力。务必格杀匪首,若是能将乱匪剿灭干净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剿灭也要把乱匪打到再没有做乱的能力。”
说完这些,一向睿智从容的父亲担扰地叹了口气说:“我们林氏一族能否安然度过此劫,这次就全看你了。”
正在回想着时,一片湿润突然落在林顷被寒风吹的冰凉的脸上,林顷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扬扬洒酒的雪花正被风卷着漫天飞舞的落下,那淡淡而微小的白色,似乎把黑夜都照亮了一些。
“今天是大雪节气了呢!”林顷的副将余备说。
林顷没有回他,转身喝了一声:“出发!”
一马当先冲出了大营,几千血翅军紧跟着他身后顶着漫天大雪快马加鞭鱼贯而出。
林顷带着队伍一路往东边去,具体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哪怕仅仅只是对于屏州来说,几万人还是太少了。绿臂军犹如石沉大海,了无踪迹,林顷只知道他们是往东边逃窜,具体在哪里,也只能一边走一边打听。
前天林顷一早外出执行军务,突然被父亲急令召回,说绿臂军那帮子俘虏反了,看守这几万俘虏的一千血翅军没能拦住,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损失惨重。本来还有两千血翅军做为机动,随时应变的,听到俘虏大营出了乱子,便赶去追,结果走的急了,没注意四周情况,中了埋伏,被一通乱箭射死了不少。等到半夜林顷赶回大营的时候,那些绿臂叛军已经接了家属,还假冒血翅军,诈开存放武器的县城大门,抢了武器,夺了骡马,往东去了。然后就没了消息,但这帮子绿臂军,是几十万乱匪里挑出来的精锐,如今粮草充足,武器齐备,能打又能跑,破坏力远甚于之前的几十万乱匪。
最可气的是这些叛匪里有不少人,还穿着官兵的衣服,打着血翅军的旗号,四处抢掠。很多县城和地主庄园看是血翅军都没有防备,结果被绿臂乱匪洗劫一空。有些不明事非的人,就四处乱传血翅军抢劫杀人了。
林顷带着四千血翅军精锐,每人三匹快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马不停蹄的向东追去。
按林顷的估计,绿臂军没办法做到一人一马的水平,而且又带着几千老弱妇孺,一天能走百来里路就不错了。就算从前天下午他们叛乱开始算,一刻不停的走到现在,最多也就走出个三四百里路。实际上今天下这么大的雪,走在雪地里人的体力消耗巨大,那帮叛匪能走出两百来里路就不错了。按血翅军的追击速度,最快半天应该就能咬住叛匪的行踪。
可是好巧不巧,今天早上开始下的这场大雪,不仅阻碍了血翅军的追赶速度,还掩盖了绿臂乱匪的踪迹。林顷只能猜想大概是往东去追,追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已经追出三百里路,接近屏州与岚州的边界了,却连叛军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此时天上的雪小了一些,林顷看着身边疲惫但仍神情坚毅的将士们和身下浑着冒着热气、气踹吁吁、毛发上都结了薄冰的坐骑,知道今天已经到了人困马乏的极限,便下令大家就地扎营休息。
简单生火吃喝后,林顷召集血翅军主将马势等一众将领商议。林顷虽然武艺无双,但却没有什么带兵打仗的经验,平时都是低头猛冲猛杀,对结合天文地理的形势分析一点也不懂。
相反,马势、余备、林维等一众血翅军老将,都是打了十几二十年仗的人了,什么样九死一生的绝地都趟过。不少人也是当年跟着林帅在大草原上千里追击北蛮汗王的,对行军路线,敌我态势的评估都很准确。
“诸位叔叔,诸位将军,我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林顷先扔出了第一个疑问。
余备看了看马势,说:“我觉得方向是没错的,几万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他们既然一开始是往东边逃去,想再调头换个方向也是不易的。而且这一路我们撒了不少哨探出去,虽然我们没有发现叛匪的踪迹,但其他几个方向也没有发现,几万人走在路上拖的队伍都要十好几里长,这么大动静,若是调了头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林顷还有些犹豫,马势这时候也说:“我觉得余备说的对,而且从邻近几个州的情况来看,往东边也是对叛匪最好的选择。”
林顷说:“这是怎么说的?”
马势说:“往西边是去匀州,且不说匀州和屏州隔着几座连绵不绝的大山,这大冬天的不易通过,就算是通过了,匀州现在都灾成一片白地了,他们过去匀州抢不到吃穿,只能活活等死。往南边的话,屏州府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地儿,屏州府现在有几万官军把守,城高墙厚,叛匪打不下来。换句话说,若是他们觉得打屏州府有把握,早就突破我们的围堵往南边去了。北边的量州更不用说了,自从乱匪进了屏州之后,量州太守何湃就在两州交界处扎下重兵,严防乱匪流窜到量州。而东边的岚州嘛!因为也受了一些灾,所以官府的实力不足,但灾的又不严重,所以乱匪去岚州还能抢到一些粮食。最重要的是岚州过去就是东宁府三州,这都是繁华富裕的好地方,若是打下这里做叛匪的地盘,那以后也有了与朝廷对抗的资本。”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赏,马势将军的这一番话虽然说的简单,但也必须要对屏州四方的风土人情和现在的情况有很深的了解才能说的出来。
林顷还是有些犹豫:“那马将军能不能说说看,乱匪现在在哪里?”
马势有些为难,林顷又加了一句:“我现在毫无头绪,马将军只管随便说,若是错了也绝不怪你。”
马势这才说:“我现在也猜不准叛匪的行踪,这该死的大雪天把一切踪迹都盖的严严实实的,不过若是我凭空猜的话,我猜现在叛匪应该是在我们后面。”
说着马势一扬手指着西边屏州的方向。
林顷说:“马将军是说,我们是追的过头了?”
马势点头说:“我也只是猜的,不过按现在的情况看,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林顷说:“可是我们这一路都严密搜索,完全没有发现绿臂军的踪迹啊?”
马势语重心长的说:“少帅,我们之前说过,几万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你想想几万人若是挤的紧一点了,藏起来,才需要多大一块地儿?稍微大一点的村子,藏几万人完全不在话下。山坡背风处或者小一点的树林里,几万人往里面一猫,大雪再把足迹给掩盖一遍,远远的看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们毕竟人少,就算四千兄弟全都当成探子放出去,也不可能每个村、每个山、每个树林都仔细的搜一遍。而且我们这一路赶的急,几乎就是马不停蹄,所以有遗漏也是正常的。”
林顷还是有点犹豫,余备这时接过马势的话头说:“少帅,我觉得马将军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你想啊,我们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也才跑出三百里路。那些乱匪,就靠着两只脚,拖家带口在这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能走多远啊。”
林顷说:“那我们现在掉头再回去找?”
马势说:“不必,我们跑了一天了,此时人和马都没了力气,而乱匪却躲在不见风雪的地方休息了一天,此时我们倒追回去,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是以逸待劳,我们怕是要吃亏。”
余备在边点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林顷倍加纠结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马势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叛匪既然一开始就是往东走,那么他们也肯定会继续往东走,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到时候一举击破。”
林顷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可是若是空等了怎么办?”
马势张了张嘴,觉得不太合适,便没说,余备这时候说:“少帅!带兵打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将者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从来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更不能迷信万全之策。所谓‘算尽人事,岂知天命’,少帅只要尽力就是了。”
马势这时又补充说:“其实我们也不是干等,少帅可以多挑些精干的士兵,每三人或五人组成一个小队,分成两拨,一拨看着屏州往岚州方向的几条必经之路,若是叛匪在我们后面肯定就会被我们发现。另外一拨沿着大路分头往岚州方向追查下去,若是叛匪先我们一步到了岚州,也能追的到踪迹,我们马快,那时再追击也来的及。”
余备赞叹的说:“马将军布置的很周全,少帅若是按马将军所说安排,这件事就已经有了**分把握了。”
林顷这才下定决心,安排出几十路哨探,往各个要道和岚州方向分头探去。
当天夜里,林顷就在雪地里搭的简单行军帐蓬里休息,虽然从昨天夜里一直奔波到现在,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父亲一脸憔悴的愁容。
林顷从小生活在林氏这个大族里,虽然练武辛苦了一些,却也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之星,自然是千般宠百般疼。在他从小开始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林禾就是“不败将军”,他们林家就是西北王,在寒州就没有他们林家搞不定的人,摆不平的事儿。他的父亲是一个冷静而睿智的军人,不仅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输过,在官场上也是两头讨好,春风得意,受人尊敬。
可是自从前几年,军事府大元帅沈杰老帅解甲归田之后,他父亲林禾就仿佛魔怔了一般,对军事府大元帅的位子着上了迷。若论战功,偌大个大夏朝,也没有谁有资格和林禾争大元帅这个位子,整个西北天府军所有将士都认为林禾肯定是下一任大元帅了。可是林禾心里很清楚,自己是边将,一年就进京一次,在朝中说不上话。军功这种事儿,有人帮你夸那就是天下的功劳,没人帮你夸,估计皇上连几句口头上的褒奖都懒的给。
为了大元帅的位子,也为了有人能帮他夸夸军功,林禾在常国舅递来橄榄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在与常国舅结盟之后又蛰伏了几年,终于等来了匀州平乱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当远离朝廷政治中心的林禾带着他最精锐的军队和最得意的儿子,借着平乱这个机会,一脚踩进“党争”这个政治漩涡的里,成为两党势力角逐的焦点的时候,这个自以为冷静和睿智的“不败将军”才深深的感到官场的黑暗与可怕。
而这种可怕不仅仅来自于林禾和常国舅的对手,也不仅仅是当朝宰相李霖和“相党”给他各种穿小鞋、使绊子、泼脏水、说坏话,更来自于他的盟友常国舅和“后党”们。
林禾自从入了匀州,转战千里,一直是孤军奋战,那些“后党”的盟友们,当官的爱惜乌纱,大户们爱惜金银,不肯给林禾和血翅军一点助力。
林禾一直仅用六千血翅军赶着几十万的乱匪四处乱跑,虽然也是屡战屡胜,但苦于人手不足,不能扩大战果,只能追着乱匪到处跑。当小皇帝周昌“三个月平定乱匪”的命令已经逾期,相党攻讦的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一向冷静而睿智的林禾做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凭借仅有的六千血翅军收编六万绿臂乱匪精锐!
这个举动虽然冒险,但若是做成了,不仅可以一举平定匪乱,而且可以包揽平乱头功,凭借这一功劳坐稳军事府大元帅的位子。更可以在军事上大大增加实力,让林家在除了寒州以外,再增加匀、屏、槐三州地盘。到了那时,在少帅林顷这个少年的心里,若是自己兵强马壮,还稀罕什么大元帅?就是皇帝那位子也是坐得的。
招降的事情前面一直进行的很顺利,只是不知道鬼使神差的,西京天府军那帮子少爷兵怎么脑子不灵光,竟然绕了几十里远路去绿臂军家属营地附近打水,还调戏了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这一件事直接就激怒了本来就人心不稳的乱匪,暴乱就那么一下子就起来了。
血翅军自入关以来,几乎就没有什么战斗减员。虽然血翅军人数少,但乱匪在真正的职业军人面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六千血翅军不管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面对多少敌人,都是如风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因为在血翅军从上到下的将士心里,是非常轻视乱匪的,这些乱匪虽然拿着刀枪,可是却和拿着锄头的老农差不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林禾才敢有六千人招降六万人的大胆想法。
可是就算是乌合之众那毕竟也是六万人啊,是六万精壮的成年男子,不是六万虫子,一旦暴乱起来,血翅军人数太少的弊端马上就暴露出来,一两千人淹没在六万人里,完全起不了一点波澜。而且暴乱发生的太突然,血翅军在追赶的过程中又接连中了埋伏,损失了不少兄弟。血翅军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林家军的基石,是千挑百选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每想到这里,林顷心里就是一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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