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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嘉贵妃如何不平，次日化了浓妆，前往凤鸣宫请安时到底是没让人看出一丝异样。
可自然也有人知道嘉贵妃昨夜做了什么。
那些“定情之物”一个一个地往昭元宫送，景弋不是睡下了没看见，而是实在不想理。便叫吕熙搁置在哪里，明日再原样送回去。
皇后走出大殿，众妃嫔请安，皇后道众妃嫔平身。皇后不欲理嘉贵妃，只与昌妃聊着宫中的开支问题。
兰嬷嬷捧着一道圣旨入了凤仪殿，高声道：“太后懿旨，请各位娘娘、小主接旨——”
众妃皆起身跪下，异口同声道：“臣妾们接旨——”
“传皇太后懿旨，御媛朱氏温婉贤淑，举止端庄，特赐封号，‘庄’，望庄御媛小主今后多多勉励，努力为皇帝诞育子嗣。”
如此说来，沉锦宫那边那碗避子汤亦是不会送了，毕竟太后亲笔懿旨写道，望她为皇帝诞育子嗣。
众位妃嫔面面相觑，不知明明盛宠的是朱御女，受封的怎的就成了朱御媛。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人家朱家的喜事，却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有眼红的份罢了。
胭华笑吟吟地接旨，兰嬷嬷又说到：“庄御媛小主再接再厉。”章采女来挑拨，对着媚央道：“还以为妹妹会先受封呢，没想到却是朱家的嫡女。”害得陆宝林又瞪她一眼。而媚央只是笑笑不语。
洛绮盈却嘲讽道：“不过是一个封号罢了，到底比不上芙嫔。”
比不上芙嫔也能比得过你洛绮盈了，胭华在心里道。可她今天心情好，不欲与洛绮盈斗嘴。倒是安如钰温和地开口说道：“都是姐妹，何必谈什么比不比的。”
朱胭华得封号一事意外地夺了媚央连着侍寝两日的风头。妃嫔们都纷纷议论太后为何择了这么个封号赐给胭华，媚央的事倒被她们忘在脑后了。媚央自也乐得清闲。
皇后令众人回宫后，昌妃没有接到太后的意思，便去了令慈宫。
“哀家知道没跟你提给朱氏赐号的事情，你一定回来问，”太后饮了一口茶，又道，“说吧，有什么不解的哀家自然会向你解释。”
昌妃忙客气道：“长辈向小辈解释说什么理？姑母用心良苦，臣妾自然知道姑母的用心。”笑了笑，又说道：“朱氏与洛氏不和，抬了朱氏便是贬了洛氏，这点道理臣妾还是懂的。”况且近日朱家庶女得宠，为了平衡，也该给与她不和的嫡姊一点好处。这句话是昌妃没有说的。
只是昌妃心里有些过不去罢了，毕竟当初为了制衡还是嘉妃的嘉贵妃，姑母曾赐了“昌”字予她做封号，如今这朱胭华何德何能，竟要受姑母同样的恩遇？
太后点点头，道：“你这孩子还算聪慧。其实朱家嫡女也确实端庄，赐她一个这样的封号也是不算错。”太后自是不知道胭华从前如何张扬跋扈的。
昌妃附和地点点头。太后问道：“你既都明白，又为何过来？想来是有其他的话要与哀家说吧。”
昌妃点点头，道：“这两日朱家庶女承宠，嘉贵妃倒是愈发放肆了。昨夜将皇上赏的琉璃玉盏和羊脂瓶全都摔了，还有好些个物件。姑母，若是如今不肯管她，今后不知她又要嚣张成什么样？”
太后却不以为然。这些年，嘉贵妃虽然嚣张，可到底没给皇帝与皇后添多少麻烦，况且没有她也有别人，贤德的妃嫔哪里有那么好找？坐到太后这个位置以后，宫中的妃嫔再如何也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也不必打压出了风头的妃嫔，只讲究制衡之道即可。宫中嘉贵妃并非独大，上有皇上皇后，下也有以昌妃为首的一众妃嫔，昌妃有自己扶持，未必比嘉贵妃差些。况且嘉贵妃并无皇子，若说这方面，比起那瑾修容都是逊色许多，其母族虽然显赫，却也一直忠心，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唯一的缺点便是善妒，可女子哪有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人的？比起那些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在背后耍手段的女子，嘉贵妃的这种脾性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虽不是说嘉贵妃就不会动手害人，而是她若是憎恨谁，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人若是有本事，也可以防一下不是？
于是太后道：“嘉贵妃这些年并无大错，且侍候皇帝尽心尽力，哀家平日也有训诫，你还想要哀家如何？”太后何尝不知道昌妃只是想借自己之手打压宿敌，再如何，太后也不会让宫中一人独大，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侄女。毕竟皇后沈氏是儿子当初亲手选的妻子，妃子若气势太盛，威胁到皇后乃至皇上，决计不是好事。
昌妃知道太后不肯打压嘉贵妃，依然不甘心，道：“可如今除了皇后她便是最大，若姑母可以把臣妾晋为二妃之一……”
太后立即冷脸，道：“二妃？那是你自己要去争取的。你一不得皇帝宠爱，二也没什么功绩得百官支持，如何做得二妃？若是哀家一味晋封你，岂非叫人说哀家偏心母族，忘记自己是皇家人了？”
若不说还好，可一说了，昌妃便委屈得落下泪来：“得皇上宠爱？姑母不瞧瞧臣妾这张脸？臣妾今年二十六岁了，比皇上还年长一岁呢？姑母忘了吗？自入府来皇上就没真正看过臣妾。臣妾十五岁时，本应因及笄早早嫁人，姑母却说，咱们陈家的女儿定要好好甄选夫婿才能出嫁。结果姑母替臣妾‘甄选’了那么久，为的就是嫁给皇帝做您干预他内室的工具吗？”
昌妃这话说得伤人，可太后不得不承认，当初的确是她错了，不然不至于耽误她表侄女这么多年的大好年华。只是她以为皇帝喜欢成熟一些的女子……说来还是那个贱人的缘故……那个贱人，怎么就那么像呢？偏偏还在她的生活中挥之不去，连她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后都是如此。狐媚的东西……太后开口道：“德怡，你怨姑母吧，是当初姑母错了心思，以为皇帝会敬你爱你。”其实若非当初需要沈家的支持，陈姮大可直接将陈德怡嫁给皇帝做正妻，哪怕以后不受宠也可以享受万千荣耀，可如今这一切……又是为何呢？
那个贱人……太后又想到了她身上。开口吩咐昌妃道：“德怡，近日林氏如何？”
昌妃不明白自己姑母为何总是对那无宠避世的林芷茵感兴趣，只是回答道：“一切如同往常，没什么不同，皇帝每个月还是去一两次。”太后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么这两日承宠的朱御女呢？”
太后从前倒是没问过朱御女，也是，朱御女才进宫，从前又如何能问了？昌妃想了想，回答道：“虽是得宠，却也安分守己。洛氏常常拿她挤兑庄御媛，可她与庄御媛都没有失过一点分寸。皇帝虽连宠她两日，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她。”
太后打断了昌妃：“皇帝那里哀家自是知晓，你日日与那些妃子打交道，不像哀家老了应付不来，所以你答有关那些妃子的便是。”
昌妃点头，答：“是。”
太后又道：“表面上和和气气，未必心里不曾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朱家主母刘氏与哀家从小交好，胭华与朱家庶女嫡庶有别，自然有隔阂，第一日请安的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希望你能多照拂庄御媛，保她在宫中安好，不要让哀家愧对哀家的至交。”
昌妃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她以为太后提拔庄御媛只不过是为了打压洛氏和朱媚央，却不知竟有这层关系在。心中也不免担忧，姑母几次明示自己不如自己的妹妹陈贵人，若非皇帝不喜欢她，如今姑母或许就扶植她了。可如今来了个“端庄”的朱胭华，如果为皇帝所喜，岂非会代替自己在姑母眼中的位置？不会的，不会的，昌妃安慰自己，她朱胭华到底是姓朱的，姑母何必扶植她呢？
虽说心中如此想着，嘴上依旧应道：“那是自然。”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吃午膳了吧，不如留下来与姑母一起？”
昌妃思忖片刻，点头应了。
这一晚，似乎奏折不多，皇帝早早就批完了。吕公公问道：“万岁爷，今儿个点哪位小主啊？”
皇帝想了想，道：“就还朱……罢了，去漪兰宫。”
吕公公似乎诧异，却又旋即平静，对身边的小冬子道：“传，皇上今晚要去慧贵嫔那。”
宛仪殿。
“琳琅，你可知今日谁侍寝？”媚央问道。
琳琅答：“是慧贵嫔。”
媚央点点头，心中暗想，这慧贵嫔似乎从不参与后宫争端，大约是个淡然之人，不……说淡然都有些不够，该是出世一般的清高才是。又想起那日她的劝慰之语，想必是极其淡然才会设身处地地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吧。只是身处深宫，却不知这份清高能够留到几时？
媚央又觉得自己过虑了，无论今后她能将这份清高留到几时，她也留了这么多年了。不同于嘉贵妃昌妃她们，慧贵嫔是在圣上登基前一年嫁给他的，可算到如今也已经在皇帝身边待了四年了。比起她，或是旁的什么人，自己初来乍到，又是人微言轻，无依无靠，自己该好好想想如何爬上去才是。
唯有得宠才行。可这宠爱又不能太盛，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今日请安离去之时见嘉贵妃脸上的粉妆比平常浓了一倍，或许是昨夜没睡好故而掩盖，可若这没睡好是因为自己的话，那自己也确实应该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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