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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已过,天气开始转凉。这个夏天,因为皇帝的宠爱,媚央的宛仪殿供上了冰。何宝林那边却如何也讨不到,是内务府向来拜高踩低罢了。
媚央去内务府提了一句,采澜那里便也有了冰。采澜表面淡然,媚央却知道她其实也是有所欲的,譬如这冰,第一次送去的时候她极为欢喜。为此,采澜说:“有的时候自然要好好乐一乐,没有的时候就别总想它,免得闹心。”
中秋节在即,如今大景边疆无战事,国民富庶,自然不必节省,要隆隆重重地办一场佳宴才行。也是借着中秋的名义,皇帝下旨,升众妃嫔的位分。其中包括:昌妃、庄御媛、陈贵人、姣美人与媚央。其中除了昌妃以外的其他人位分皆较低,不必举行册封礼。昌妃的册封礼定在十月初六,其余人则即日起升了位分。
“……朱御女容姿娇妍,深得朕心,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正八品宝林。”随着最后一份圣旨的宣布,新晋的庄嫔、陈御媛、姣贵人、与朱宝林媚央一同叩头,道:“臣妾等谢皇上太后恩典。”
虽说选秀入宫的诸位中还是芙婕妤地位最高,又曾连升两级,可庄嫔等人还是极风光的。
媚央也十分开心,既已是宝林,座次也该换了。内务府为了讨好媚央,特意把她的座次摆在了何宝林与陆宝林前。采澜离媚央更远了,可采澜毫不在意,只对媚央笑笑,自己坐在那里安分守己。
何宝林悄声对邻座的章采女说:“你瞧内务府这些拜高踩低的,朱氏一晋封他们就把她给挪到我和你陆姐姐前头去了。”章采女上次就是受了何宝林的挑唆,才在凤鸣宫里吵嚷,最后受罚。这回她长了教训,知道何宝林又要撺掇自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吃自己的菜去了。
媚央瞧向安如钰,一身红莲华服,极衬她的气质,端庄又热情。如今她的肚子也鼓起来了,近三个月了的胎,正是不稳定的时候,不过想来过几日便好了。
“上玫瑰酿——”吕公公喊道。两排身着玫红宫装的宫女齐齐地从两旁鱼贯而入,各个手里都端着今年内务府酿好的佳酿。玫瑰的香气弥散的大殿里,诱人欲醉。其中一名宫女走到安如钰身边,将托盘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并没有如其他宫女那般给面前的妃嫔倒酒,而是用力将那桌子一推。桌上的琳琅佳肴全部砸在安如钰身上,那桌子的边沿也重重地磕在安如钰的肚子上。安如钰大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宴上一阵手忙脚乱,没人注意到,嘉贵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到底还是几人把安如钰抬去了后殿,请了太医。太医未到,安如钰却已见红,太医到了也已无力回天。皇帝十分悲痛。
几个侍卫擒了那作乱的宫女,那宫女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侍卫们以为她知道无法逃脱便老实了,可时间久了觉得不对,一抬起她的头才发现她已没了气息,面色发青。在场的太医说她中毒而死,定是入殿前口中含了一颗有毒的药丸,被擒后咽了下去,才立即发作死了。
皇帝马上下旨将众妃嫔打发回去。发生了这种事,这中秋宴定是开不下去了,不如大家都各回各宫,以免乱作一团。皇后留在了殿里,与皇帝一起看着安如钰。
安如钰醒来时,只感到一阵腹痛,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片平坦。“孩子……”她的泪顺着颊留下来,滴在被单上,润湿了一片。皇帝心疼得很,握住了她的手,道:“如钰,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安如钰神情中一片黯然。还会有么?本是充满希望的生活,却因这样的悲剧骤然被打破,又岂是一句话可以安慰的?忽然想起宴上有人推了桌子,急急叫道:“皇上,是有人害我,有人……有个宫女推了嫔妾的桌子,那桌子的沿正压在嫔妾的小腹上,嫔妾肚子好疼……”安如钰哭得语无伦次,而那宫女行刺的一幕,皇帝与皇后自然都看在眼里,只是安如钰昏睡一觉醒来才有些迷糊。皇帝保证道:“朕已经叫人擒了那歹人,可惜她已自尽。不过不要紧,朕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的。”
媚央这边回到了宛仪殿,刚封了宝林的喜悦立即被这骤然发生的事件带来的惊吓冲刷。她喃喃道:“我看清楚了,芙婕妤的孩子没了,她衣服上全是血。”云绾安慰这她,道:“小主不必伤心,宫中妃嫔失去孩子的事情最是寻常。”
媚央摇摇头,说道:“我哪里是为芙婕妤悲伤,我是为自己担忧罢了。今后我若是失宠也就算了,若是有幸怀了龙裔,也要担忧是不是又有歹人要害我。”片刻,想了想,又说:“你说那宫娥害了人也不跑,只服毒自尽。芙婕妤方入宫想来不会惹了什么人令人恨之入骨,想来是被人拿了至亲的人做把柄,才舍出性命为人做事。”
元翠忧心道:“这宫里有谁非要害婕妤小主的孩子不可啊?”
媚央冷笑:“虽说皇后娘娘膝下已有皇子,可到底不是太子,那几个有皇子没皇子的妃嫔可都盯着那个位子呢。如今又怎会让芙婕妤好好地诞下皇嗣。只可怜芙婕妤,一入宫便知道了宫廷的险恶,怕是今后不会再轻易相信谁了吧。”
元翠瞧着媚央说道后面,脸上竟是一丝玩味,心中满是疑惑。
“云绾,你留心点,芙婕妤何时好些了,咱们去看望她去。”
云绾点头。
其实并不是媚央有多在乎安如钰,只是她觉得自己在宫中哪怕得宠也是无依无靠,不如好好地找个依靠。安如钰虽刚失了孩子,可到底也是婕妤,比自己这个初封的宝林位分要高,况且她又是安国公家的孙女。嘉贵妃固然与安如钰不对付,可媚央觉得嘉贵妃对自己也是不喜,还不如拉拢安如钰。
此时,安如钰已经服了药睡过去了。皇帝在仪元殿中审问与那宫女有关的下人。
“回皇上,”一名嬷嬷道,“茗儿是去年入宫的,家里有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要照顾,这才入宫的。”
果然是因为家人吗?皇帝攥紧了拳,这宫女为了家人害了如钰的孩子,可如钰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家人。
“吕熙。”皇帝唤吕公公过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朕旨意,宫女茗儿,谋害皇嗣。因其已身死,其父母兄弟姊妹戴罪斩首。朕倒要看看今后还有没有奴才敢为了自己的家人害朕的家人。”
吕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主子还真是下狠手,可若不是这样,以后再有歹人铤而走险,宫里也防不住。
嘉贵妃那边听说了此时,气得拔掉了护甲摔在地上,道:“皇上还真看重那个小贱蹄子!”花盏花穗忙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娘生气可别表露在脸上,万一叫人知道,肯定把芙婕妤那事怀疑到咱们身上来了。”
皇帝下旨细查此事,可嘉贵妃又不是下药,若是下药那药还得有个来源。盘问了各宫的宫人,尤其是茗儿所在的那个宫里,都没有找到。动用了一干眼线,自己的,母后的,都没有找到。想来嘉贵妃也不是不清楚宫中都有谁的眼线都布置在哪,只是她性子无拘无束,喜怒哀乐自懒得藏着,可谋害皇嗣的大事上她又怎会不小心?
终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当初皇帝对安如钰保证一定会查明真相,可到底是食言了。皇帝只能对外说茗儿对芙婕妤心怀仇恨,一时想不开才害了芙婕妤的孩子。可便是皇帝自己都是不信的,宫里更不会有人信。
媚央说要去看安如钰,自然说到做到。一日带了元翠去了沁莲殿,将手里的几盒补身子的东西交给初菡,走到了安如钰身边。“嫔妾参见婕妤小主。”她行礼。
柳芊環也在,她并不看媚央。倒是安如钰虚弱地缓缓撑起身子,亲和道:“朱妹妹,你来了。”声音气若游丝,媚央虽说是来拉拢人的,可如今看了她这样也心疼,连忙道:“婕妤身子虚,就好生躺着吧。”
柳芊環心里有些不喜媚央,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不喜罢了。如今又觉得媚央是趁机来讨好安如钰的,便没好气地问道:“朱宝林,你来做什么?”媚央答道:“嫔妾特地带了些补品,希望婕妤小主早日康复。”柳芊環警惕地瞧着初菡手里的那些东西,仿佛怕媚央在里头掺了毒药似的。媚央唤来服侍安如钰的医女,道:“婕妤若是不放心,叫医女检验一下便是。”那医女将媚央送来的东西全部检验一番,然后道:“这些东西都没问题。”柳芊環才放心地替安如钰收下。
“何必那样谨慎?”安如钰嗔怪道,在她心里,媚央是个单纯又可怜的女子,如今来了也只是因为担心她而已。而柳芊環没有安如钰那般单纯,自然心里提防着。
“不过是省去一些麻烦而已。若是今后有人要害婕妤姐姐,也好更容易锁定背后的真凶。”媚央不经意间改了称呼,见安如钰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心中又宽了些。
“你倒是聪明,”安如钰又自责道,“我要是如你这般谨慎,大概就不会被害了吧。”媚央摇摇头,道:“那背后之人选在中秋宴上行刺,便是看中了姐姐躲不开。姐姐想想,若是下药姐姐还可以检验,可中秋之宴却不得不去啊。这件事怪不得姐姐,要怪就要怪那背后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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