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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登县城,一座屋子里,张志贤把刚看完的信收了起来,对着一个仆人打扮的送信人说道:“你回去后,告诉阁老,就说我一定按他吩咐的办。”
那个送信的人在得到了交代后,就出门离开了。
看着送信的走远了,张志贤也走出了屋子,选了一个方向迈出了步子。
他想出去走走,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二十年了!
当年的青年才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了!
终于要结束了!
二十年前,他张志贤还是一个刚刚步入官场的无知青年,以一甲进士的身份授为翰林院编修,可以说的上是前途无量。
可惜,一次老家送来的消息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的父母因接受百姓投孝的田产,而与王府发生争执被打死。得知这个消息后,张志贤为了能够报仇雪恨,而与当时的吏部员外郎孙应铮达成了交易。
孙应铮利用自己在朝中人脉广的条件,帮张志贤报了仇,将那个王爷剥夺了爵位,并被关进了凤阳高墙里。
而他自己,也遵从承诺,同意进胶东王府任直史一职,听从孙应铮的驱使,寻找并制造机会扳倒胶东王府。
这一晃就是二十年,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而这偌大的胶东王府也将消失,其两百多年来积攒的产业,也最终将会被群狼给瓜分掉。
王府没了自己将要去哪?
张志贤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后将何去何从。
他知道,他自己不但是王府的属官,而且还做了二十年,王府倒了后,不可能不会不受到牵连。
而孙应铮是靠不住的,不但不会帮自己,说不定还会暗地里把自己给害死。
他可不相信孙应铮扳倒胶东王府是为了朝廷,从书信中交代的事来看,还不是为了这一片产业?
一个为了谋夺别人产业,能花费二十年的时间来谋划。
这心性?
张志贤可不相信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毕竟知道的太多了!
看样子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后路了!
张志贤如此想着。
因为建奴正围城的原因,市面上行人很少,两边商户大多也是关闭着的。
空旷的街道上吹来了一阵风,感到寒意的张志贤赶紧裹紧了身上的锦袍。
这已经是二月十三了,龙抬头都早已过去了,但寒冷还没有消失。如果张志贤能到二十一世纪的话,他肯定会知道,这是因为小冰河期的原因。
但张志贤是不知道这些的。
反常的天气,让他眉头紧锁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年天气会这么的奇怪,让人无法按常理度之。
看样子这个春天又无法正常播种了,今年又将是个灾年。
难道这真的是预示着朱明将失天下的征兆?
张志贤这时候想起了前几年广为流传的一则谶语。“火焚天下万民苦,水浇中原百姓生!”
朱明立国时以火德自表。
那么就是说,这前半句的意思就是,在大明的治下,天下百姓过的都是苦不堪言。
他知道,大明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老实巴交的,确实过的苦不堪言。
不论是兵户,民户,还是匠户。
要不然,这天下的流贼怎么总是剿不胜剿?
无他,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不安安做饿殍,想求个活路而已!
那么这句谶语的后半段,应该说的是,有一个代表水德的朝廷,将会取代代表火德的朱明朝廷。
大明要亡了!
想到这,张志贤赶紧摇摇头,好挥去心中的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不过,心魔即以起,就很难再被压制。
尤其是在看到一些人之后。
清,不就是有水的一层意思嘛!
想到这个,张志贤就追上了前面的一行人。
……
“张大人,你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提醒在下身份已经暴露?
是不是这几天出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投靠我大清?
别告诉我是因为城外的兵威,我们都清楚,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我大清是攻不下文登了。”
王仲基在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好像这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张志贤在看到王仲基一行人后,想起他们是建奴的奸细。而建奴的国号是“清”,他就认定这是能够取代朱明的朝廷。
他就追了上去,把他们请回了自家,提醒王仲基,他们是奸细的身份已经暴露,早已被胶东郡王知道了,并且派人时时的盯着他们。
哪知道这个王仲基对于身份暴露之事,竟然没有任何慌张之意,直接承认了,并且还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投靠。
老夫还没说要投靠好吧!
不是应该先先相互试探一番,你承认自己是清国人。然后我自己再表示要投靠,你再表示欣喜不已的样子嘛!
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知不知道?
没有理会张志贤心中的怨念,王仲基继续说道:“关于身份暴露的事,在下早就预料到了,那个周正还嫩了点,骗人都不会还敢和奸细周旋。
在下好奇的是,你张大人本来王府属官做的好好的,前几天也挺尽职尽责的,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要投敌?
如果在下猜的没错的话,一定是王府要出事了,你这个属官肯定会受到牵连,为了躲避你们朝廷的责罚,你就要投靠我大清。
也是,一个郡王,竟敢出钱募兵守城,而且还亲自领兵作战。这可是犯了你们明朝的大忌啊!
要知道,当年朱棣就是一个领兵的王爷。
以你们的朝廷和皇帝的尿性,事后肯定会要清算的。到时候你张志贤作为王府属官,还是做了二十年的,肯定被问罪,死罪肯定是逃不掉的。
张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王仲基的这一番话说完后,张志贤就认真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后,就开口问道:“不知王壮士怎么称呼?”
王仲基开口道:“在下汉军正蓝旗甲喇章京,乌真哈超营参将。”
知道怎么称呼后,张志贤就再次开口道:“王将军,在下索性就把话说开了吧!
你说的这些即对,也不对。
对的是,胶东郡王因为参与兵事,皇上和朝挺确实打算要对其治罪。
而不对的是……”
这次,张志贤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二十年前怎么和某个王府结仇的事,和听从孙应铮来当王府属官的事,给胶东王府下套的事,和朝廷将要查抄胶东王府的事,还有自己后路的问题,都说了个遍。
听完张志贤说的话,王仲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随即苦笑道:“你们明朝的阁臣也就剩下谋夺人家产业这点能耐了。
但凡要是争气些,也不会被我大清缕缕入关惩戒了。”
随即,王仲基就板起脸,认真的对张志贤说道:“张大人既然想弃明投清,何不把文登县献给我大清?
要知道,以文登县这些产业,要是献给我大清,皇上一定会有重赏的。”
“在下正有此想法!
与其让那些腌臜小人得到胶东王府积攒了两百多年的财物,还不如全数献给我大清,好让我大清早日入主中原,一统天下,解黎民于水火之中!”
说道这,张志贤脸色有些潮红起来。
从这一刻起,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步入官场那种感觉。
看着张志贤激动的样子,王仲基含笑说道:“在下身份已经暴露,不能擅动。
这一切都要靠张大人了!
不知,张大人打算怎么做?”
张志贤回答道:“很简单,擒贼先擒王。在下召集一些信得过的人手,以朝廷的名义,宣布捉拿胶东王府一干人等。到时候,即使是失败了,整个文登的守军都会分成两派,支持王府的,和支持朝廷的,这样就会出现混乱,城外的……”
“谁在外面?”
张志贤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王仲基的一声大喊。
“外面好像有动静。”
王仲基解释道。
张志贤紧张了起来。
“喵……”
原来是猫,听到了猫叫声。
张志贤这才送了口气。笑着说道:“王将军,你也太小心了!”
王仲基还是不放心,亲自走向屋后,张志贤见此,也跟了上去。
果然,在屋子旁边,两人看到了一个只黑猫在闹爪子,不远处,他家唯一的仆人正在扫地。
张志贤将他招过来问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仆人笑着回答道:“回老爷,没有人来过。”
平时张志贤待仆人很好,因此他也没什么拘束。
“那你不是人吗?”
王仲基冷冷的说道。
然后在仆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抽刀朝着他的脖颈处劈了过去。
看到熟悉的仆人在自己面前被杀,张志贤愣了很久,在哆嗦着指着他说道:“王将军,这……这如何是好!”
王仲基历声道:“张大人,在下不得不慎重。毕竟咱们现在商量的是要命的事,容不得一点差错。”
听到这话,张志贤便不再哭泣,同时脸色狰狞起来,抓住仆人的双腿要往屋子里拖。
这时,王仲基也出手帮忙,两人就把死尸拖进屋子藏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后,王仲基对张志贤说道:“张大人,天色不早了,在下要是再不走的话,有人该起疑了。
至于献城的事,在下因为被监视,所以,一切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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