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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兮作为顾家的老人了,一身医术自是不需质疑,开始虽对影卫的态度不甚满意,在看过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攸宁后,不满的情绪全被凝重代替,经验丰富倒不至于怯场,有条不紊的一层层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取出银针等工具。
叫醒昏迷的人的法子是和沛香的手法一样的,银针入指,巨疼刺激病患清醒过来。
“救人归救人,老朽丑话在前头,贵人肚子里的那个是保不住了,老朽唯有尽力保大人平安,但是以贵人的身体,终身不可能再受孕了!”毕兮一边替攸宁扎针,一边又自言自语:“奥哟,小小年纪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啊,要不是那些人急救措施得当,你还有一丝意识尚存,否则便是神仙难救咯!”
“孩子不保,终身不孕”八字有如雷霆千均,赵煦到底还是点了头。毕兮见作主的人赞同了,便开始赶人:“老朽医治画面向来不许人参观,都出去吧出去吧!”
落胎本该给产妇灌下落胎药,可落胎药乃虎狼之药,落死胎的药力还得是平时的两倍,不说现在的攸宁毫无气力自行不可能产下死胎,单说那碗虎狼药灌下了攸宁肚子,以攸宁孱弱的身子多半也去了。
临时被毕兮抓住当助手的太医令就眼睁睁的看着神医取出小刀,放在灯火上烤了烤,又泡进一个不知名的液体里,取出,就开始在圣人肚子上比划。
吓的老院令束手无措,不知该干些什么,哆哆嗦嗦的,毕兮说一句,他跟着干一句。
被赶出去的赵煦,脑袋还不断炸响着那八个字,踉跄着走到崇华面前,令其起身,带去了偏殿谈话。
薄雪已经化尽,崇华的裙衫也已湿透,不敢说一句,默默起身,默默跟在赵煦身后,僵硬的膝盖比起心碎又值得了几分,整个过程,崇华未喊一句冤屈。
“耶律珅是死在林青艾所设陷阱中的。林青艾假扮作你的样貌,放出谣言崇华公主难忘旧情、私逃出宫、北上夫国时被山匪所捉,耶律珅没有怀疑就去了。一百北漠铁骑灭了三千多人的山匪,最后耶律珅死在了林青艾的偷袭上。”未及坐下,初初进门,赵吉祥刚掩上殿门,赵煦便言。
没的沧桑。
“要禁宫上下瞒住你的人是朕,要出兵北漠的是朕,让林青艾使计取耶律珅首级的还是朕,你为什么不来找朕!”背对着崇华的赵煦,哭吼着。
相对之下,崇华显得十分冷静,复又跪下道:“崇华自知罪大恶极,只求皇兄怜惜,赐崇华一死。”
转过身的赵煦,看着崇华,悲伤的眼中溢出了满满的失望。
偏殿的殿门开了又合上,白天黑夜轮转,晨光熹微跟着清晨的风一齐吹进了椒房殿的偏殿,崇华长公主还跪着,突然就痛哭出了声,不断着重复着:“对不起。”也不知和谁诉说。
对一心求死的崇华彻底失望的赵煦,只丢下一句话:“昭阳姑姑未说错,你实在不堪为大周公主!”
在毕兮的妙手回春之下,攸宁是捡回了一条命,依旧未能清醒。按毕兮的说法是,接下去全看攸宁自己醒不醒的过来了。
而醒过来的攸宁,状态却不是很好,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肚子里曾经有个孩子,有几分痴了,又或者说彻底痴了。
便是毕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悠悠念了句,心病还需心药医!又捣鼓草药去了,近日攸宁所食所有汤药膳食皆是毕兮亲自调配的,为的是攸宁经此事过后彻底亏空的身子。
也在几天之后,被攸宁血迹染上发狂的斑点儿找到了,却是在废妃陈氏处,斑点只剩了一张皮子被傻了的陈氏当做暖手的毯子,尸体却是找不到。
而侍卫将斑点儿的皮子从陈氏手里拿下后,看见的是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因天寒干裂的手不知什么原因溃烂的可以见到手骨了。
崇华出城门的时候,唯承宁哭送,小姑娘有了大人的模样,还是爱哭的紧,摇着长姐的手,拖着,不让走。
“长姐,圣人不会怪罪你的,我去皇兄那再替你求求情好不好?你别走,别走......”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话中几分可信了,只不过是不肯接受罢了。
狠心抽出手来,崇华温言交代:“以后长姐不在你身边,不要学长姐,遇事多和身边的嬷嬷商量,有事可以去寻宸妃,她面上虽是清冷,可骨子里不会弃人不顾。”
“姐姐知你素来和圣人关系亲近,但是此事之后,昭阳姑姑说不定会迁怒于你,近日还是待在广明殿别乱跑,知道吗?”
承宁还在哽咽,崇华咬了咬牙,背身就走,抓空了的承宁靠在教养嬷嬷的肩上,抽噎声止,通红的眼眶透出坚定的目光。
上京城门的沙地还是一样,一切多像当年出嫁的场景啊,只不过十里红妆便作素衣布服,青丝藏匿。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马儿时不时嘶鸣一声。崇华撩起车帘的一角,:“没想到,最后送我一程的竟然会是你。”
青宴摇摇晃晃的骑着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拎着酒瓶,漫不经心:“臣乃刑律大臣,押送公主一程,不算稀奇。”
“不是,只不过我一直有事不明,还请公子解答了。”崇华倒是轻松的样子,见青宴一杨酒瓶,才继续,“没有一点不甘心吗?那个位置?”
话音刚落,七分醉着的人蓦然就醒了,一瞬不瞬的看着被青布遮住半张脸的人。崇华自是看出青宴眼中的杀机,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
“紧张什么呢?论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堂姐。”
青宴仔细观察了一遍崇华,收起了紧戒的状态,仰躺在马背上,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往嘴里又倒了满满的一大口酒:“那个位置有什么好,不如我潇洒自在,倒是青宴小瞧了公主了,或许,是所有人都小瞧了公主。”
知道他身份的人大多都被黑白无常带了去,现在知道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位,没有想到这位看似轻重不分的公主竟然全凭猜测就对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噗嗤。”崇华失笑,现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她最放松的时候了,“其实你一点都不用惊讶,皇室秘旨不少,知道的人不多,但恰好的是,我是知情人之一。后来一些事情,只不过是对号入座罢了。”
当年,母后私自派人出宫调查仁宗私子一事,叫武懿太后察觉,武懿太后误以为母后是为了皇兄登基无后顾之忧,于是给陈氏提供了成手的机会,铲除了母后。
谁知道后来武懿太后一系列对皇兄的逼迫不是为了亲孙子?只不过一来一直没有青宴消息,二来皇兄根基渐稳,又娶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得到了宋家的支持才住手了罢。
这些,她都知道,却只能装作不知,也不能叫皇兄知道。
午夜梦回时,总会不甘,最初母后是真的想找出青宴来,送的远远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亲眼看见了父皇在皇位上的变化,皇兄一路的艰难,她只想叫自己的儿子轻松的回到自己身边罢了。
三千青丝落,红尘琐事断。清远庵那处有着白梅的小院,羞开了颜,迎来了它的主人,梵音彻彻,重新萦绕在了梁上。
“烦请主持为启慧剃发。”说出这句时,门后的青宴眼里的崇华,奇妙的和死时的妙真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卸下一切的博远淡然。
青宴笑了笑,在新主人没有入住时,偷偷取走了院中小佛像后的两个牌匾,顺手,将手中的酒,连着酒瓶,一齐放在了梅树下。
“宴先行一步,公主保重。”转角处与崇华恰巧兜头撞到了一处,崇华双手合十,念了句法号:“贫尼已是方外人,安危无事,公子能够解开心结才是大周之福。”
多年心结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解下的,青宴自嘲一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人哪里来的这份洒脱。
摊开手,掌心是一纸小条,上书:王家。复又捏紧了武陟,出了山门,快马往禁宫方向赶去。
就在青宴赶回的时候,赵煦于宣室殿中见了谢卉儿,攸宁醒来之后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是不愿意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坏的时候是谁也不记得了。
一边忧心着攸宁的情况,一边又密死口风,中宫皇后失子已然使朝野震荡,再加一条疯傻,那群老顽固可以直接逼上废后。
即使毕兮逐字逐句发誓圣人未疯,不过是心病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降消息瞒的滴水不漏。
只是没有想到,谢卉儿居然会知道,这叫赵煦起了杀心,斑点儿的毛发上有阿芙蓉花粉,这种花粉接触久了,会使人格外容易情绪波动、病魔入体,身体娇弱,孕妇接触,可能直接导致胎儿死于母体中。且其带有毒性,接触伤口有止疼作用。捡到斑点儿毛皮的陈氏不懂,觉得毛皮围着手,手便不疼了舒服,加快了手上伤口的溃烂。
换言之,攸宁没有崇华的刺激,只要一直和斑点儿接触,孩子也保不住。而赵煦将猫抱给碧柔时,侧头侧尾都给太医检查了一遍,没有纰漏。斑点儿养于椒房殿中,没有外出机会,如何染上的阿芙蓉,这些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谢卉儿此时的举动,嫌疑实在不小。
“你不好好养胎,几番求见,到底何事?”赵煦冷声质问,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杀意。
谢卉儿低头走到赵煦面前,不顾几个月的大肚子,直接跪下,道:“妾愿意将肚中孩子交与圣人抚养,妾生下孩子后便会自裁,只求官家记住一件事,孩子是圣人亲生的,这个秘密,必须瞒住圣人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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