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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安静,只偶尔发出平手政秀和织田信长这对师徒落下棋子的声音。
“输了。”政秀丢下手中的棋子,“又被你吃得一个不剩。”
“那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枕头边岂容他人酣睡!”信长得意地看着满盘黑子。
“今天来教你一首和歌。”
“老头,别给我来那些愁啊怨啊,还有像什么‘忍谤含悲将就义,愿谋一面慰平生’这种死都死得那么窝囊的无聊玩意!”
政秀起身,摇起手中的扇子,翩翩起舞,口中唱道:“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较,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如水,任人生一度,随即入灭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胸。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情动之处,政秀不禁潸然泪下。
“哼,老头,你哭什么!”信长跳起,将政秀手中的扇子抢过。“是首不错的和歌,就是太婆婆妈妈了!”
信长用力地舞起扇子,就像在挥动着长刀,不断地闪动身子,就像是在躲避枪林弹雨。他一时豪气冲天,高声唱道:“人生五十载,较天如梦幻。有生即有死,烈士何所憾!”
尾张国那古野城,一个十三四岁,癞头散发,袒露着上身,腰间满挂着钱袋、葫芦、火石包等小物件的枯瘦少年,把一个又一个体重数倍于己的伙伴掀翻在地。他横跨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地嚼着甜瓜,冲着哆嗦的伙伴们囔嚷:“怎么?就没有人敢上了吗?你们这群窝囊废!吃那么多饭是干什么用的!”
“哼,别猖狂,看老子来教训教训你!”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健壮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了。“哦,是新八郎啊!想再尝尝昨天那种狗吃屎的味道吧。好,就让头头我来成全你!” 枯瘦少年嗖的一下跳起,甩手扔掉甜瓜,踹翻长凳,扑过去,与健壮少年厮打开来。
在伙伴们的呐喊声中,两人扭了好一会,健壮少年发现枯瘦少年渐渐体力不支,于是便找一个破绽,猛踢他的左腿。枯瘦少年身子一倾,顿时失去重心,被健壮少年抗过肩膀,狠狠地摔在地上。
“哈哈,这会儿尝到你爷爷的厉害了吧!”健壮少年得意不已。
“哈哈哈,不错啊,新八郎!你的武艺又见长了!这次是头头我疏忽了,不过只要我回去苦练一番,下次一定会把你打的更惨!”枯瘦少年狂笑着爬起来。
“头头,新八郎赢了你,是不是要有所奖励啊!”伙伴们争相喊道。
“对对!新八郎,走,吃肉去,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伙一块去!一块去!”在枯瘦少年的号召下,少年们在欢笑声中一窝蜂地离去了。
远方的山包上,一位身着木瓜纹绸缎,一尘不染,梳整齐发髻的少年目睹了这一切。
“织田信长!”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愤愤不平道:“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织田信行的哥哥?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的嫡长子?为什么这种人会是下任家督的第一继承者?”
信行身旁的大汉细声提醒道:“信行公子,小心隔墙有耳啊。”
信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汉子,无比激动道:“柴田胜家大人,我信行会在乎那种事吗?我是在担心我们织田家的未来!现在是乱世之秋,统治一国的小大名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拥有几国领土的大大名给吞并,身死族灭!更何况我们连尾张一国都还没统一,还时不时受到清洲城织田本家的刁难。东边的三河国与我们素来不和,它的邻国骏府大名今川义元拥有百万精兵,要是他们联手,迟早会踏平我们。北边美浓国的斋藤道三是被称为蝮蛇的野心家,也对尾张垂涎三尺。可是我们未来的主公却是这副德行!不勤读经书兵法!不与家臣交好!不重礼信佛!整天打扮得跟浪人似的,只知道和这些市井流氓胡闹!这样下去,我织田家如何在乱世中得以保存!”信行的身子颤抖起来,脸颊上划满了泪痕。
“信行公子,您小小年纪,竟然为织田家的未来如此殚精竭虑!在下深感惭愧!”胜家扑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伏地,惶恐地低下了头。
“快起来,胜家大人。您可是织田家的一员猛将,未来的顶梁柱啊!要是到危急存亡时,还请您为织田家尽忠!”信行上前扶住了胜家的肩膀。
“在下一定肝脑涂地!” 胜家将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额头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走吧,还要去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请安呢。” 信行扶起了胜家,拉着他的手向那古野主城走去。
“信行公子……” 胜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年级轻轻就饱读诗书,对我们家臣礼遇有加,对父母更是无比孝顺,无时无刻不担心织田家的存亡,他才是值得追随的人啊!真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
织田信长没有听到信行与胜家的谈话,他正和新八郎等伙伴大口嚼着肉。突然一匹匹骏马朝他们疾驰过来,把其中一个弱小的少年给撞得飞出好几里。少年倒地,头破血流,那马队也停了下来,领头的是个面貌清秀的贵族公子,他不屑地啐了一口痰:“臭要饭的!敢挡爷的道,活腻了吧!”
“给我打!”信长手一挥,少年们便如饿虎般朝马队扑去,马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下来一顿暴打。跌倒下来的贵族公子顿时白了脸,挣扎着重新骑上马,也不顾自己的随从,乱抽坐骑,从人群中逃出,一路狂奔。
“犬千代!”信长扶起被撞倒的少年,对一直待在身边的侍童吩咐道,“把堪六郎带到家里去,让大夫给上药。”
“是,信长公子。” 犬千代立马背起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堪六郎,朝那古野主城跑去,他还是个没有举行元服的孩子,虎头虎脑的,汗水不断从他那稚嫩的脸上滴下。
“那个人我认识,是清洲织田家的公子织田信友!太嚣张了!走!去清州城讨个说法!”信长跨上了坐骑。少年们听到号召后,都不约而同撇下了被打瘫在地的信友随从,追随着信长,浩浩荡荡朝清洲城奔去。
“快!快!拉吊桥!锁铁门!”刚踏进清洲城的织田信友慌忙吩咐仆从们。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坂井大膳不解地问道。
“土、土匪!我被一群土匪追杀了!” 信友脸色如雪,“对、对了!混蛋!这群无礼之徒!士兵!武士!替我好好修理他们!”
“公子,武士们都随主公狩猎去了,现在城里只有女人和下人们。”大膳回答道。
“什么!”信友吃了一惊。
这时,一个下人跑到行友身旁跪下:“公子,不好了!一群市井之徒把这里给团团围住了!还嚷着要公子您出去见他们。”
“啊,完了,完了!我不出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信友脚一软,泄了下去。
“公子,那帮人说要替什么堪六郎讨个说法,让您出城向他们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又一个下人慌张地跑了进来。
“道、道歉?混蛋!要我堂堂尾张大名的公子为何要向一群乞丐刁民屈服!真是耻辱!耻辱!”信友昂起脖子,咆哮起来:“大膳,去告诉他们!我织田信友是堂堂正正的武士!死也不会向别人低头!”
没多久,大膳就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公子,不得了啊!他们说如果您不出来,就放火烧城!”
“不好了,公子!城的外围西南面着火了!”在城楼廊道上向下观望的仆从们惊呼道。
“快!通知父亲大人!快点来救援!来救我啊!”信友急得都快哭了。
“不行啊,他们把城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出不去!”
“不可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禀公子!不知道是从哪里聚集来的一些人过来支援他们了!加起来可有好几百呢!”
“什么!”信友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使劲吐了出来,定了定神,吩咐道:“不要理会他们!紧闭城门!快去救火!” 织田行友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可是未来的大名啊!怎么会被这帮市井无赖给吓倒!
“公子,外围东南面也着火了!”信友似乎没有听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紧咬双唇。
“公子,西北面起火了!”
“公子,东北面也起火了!”
“公子!火势渐渐扩大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控制不了了!火要烧进来了!”
“什、什么!” 信友一下子瘫痪在地上。老天啊!难道我织田信友就这样被无赖给羞辱!“可恶啊!”他挪了下身子,勉勉强强坐起来,从腰间取下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公子,带来的家丁还够用把。”一个年龄和信长相仿的少年兴奋地说道,从服饰看得出他是一名武士。
“好家伙!”信长一记重拳捶在少年的肩上,“池田恒兴!真不愧是和我吃一样的奶长大的,真懂我的心思!织田信友!你这只乌龟快伸出头来!要不然就把你,连同你的龟壳一起给烤熟了!我织田信长可是说到做到!”信长冲着清洲城又一次呐喊。
“信长公子,请您快住手!再这么做下去,不光是您,就连主公乃至整个那古野城都将遭受灭顶之灾啊!”一个留着八字胡,身形魁梧的年轻武士从喧闹的人群中挤出,跪在了信长面前,他衣上星星点点的破洞仿佛在述说着主人的地位。
“你给我滚开!我只是要讨个公道罢了!哪来这么多乱七八招的事!”
年轻武士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信长公子!万一清洲城的武士杀了出来,该如何是好!又万一织田达胜以此为借口,大举兴兵侵犯那古野城,又该如何是好!”
“哼!你敢威胁我!”
“在下不敢!可是…”
“够了!喂!那边那个,在往东门添些柴火,我要把清洲城烧为灰烬!”
年轻武士在地上又磕了几下,可信长却没有一点要停手的意思,反而不断地下令添加柴火,看样子真的是想烧毁清洲城。
年轻武士情急万分,连胡子都连同着一起抖动。“恕在下无理!”突然,他站了起来,架起身旁瘦小的信长,跨上了信长的坐骑,也顾不得信长对他背部的一通猛砸,向那古野城奔去。池田恒兴等人见群龙无首,便一溜烟散开,去追赶信长他们了。
“公、公子!他、他们散了!”听到大膳的禀报,信友那已抵在腹部的匕首顿时滑落,掉在地上,嘭咚作响。
“真的吗?”
“是,全离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是!”
“等等。”织田信友叫住了大膳。
“刚才我听到他们在喊话时,提到了什么织田信长?”
“是,在下也看清楚了,他们中领头的正是那古野城织田家的嫡子信长!在下往日造访过那古野城,见过他,不会有错的!”
“好你个织田信长!” 信友紧咬牙关,“此仇不报,我织田信友誓不为人!”
“我认得你!” 织田信长对把他放下马的年轻武士说道,“你是那次在粮仓前挡着我的士兵,叫佐久间信盛吧?这回可比上次壮实了许多嘛!那古野又没有谷子卖了,所以你就来到清州看一看吗?”
佐久间信盛跳下马来,面向信长,跪了下去。
“那清洲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行啊,现在也卖光了。”
“哦,这年头,收成不好,连仅有的谷子都被充作军粮。不光是百姓,就连你们下级武士也只能以糟糠度日了。”
“糟糠之食是无法摧垮武士之心的!” 信盛一下子激动起来。
“信盛,”信长从马鞍下取出一个包裹,“这是母亲给我的,是做衣服的料子,对我来说真是累赘。你拿回去,给家里人添几件新衣裳。”
“使不得啊!信长公子,在下受之惶恐!” 信盛急忙把头埋在地上。
“真啰嗦!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信长把包裹扔在信盛面前,骑上马,头也不回,向远方奔去。信盛的头依旧埋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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