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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司南松开搂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垂首,睨了一眼坐在盥洗池台上的她。
他俯身向前,捏住她的下巴,眼角下方那颗泪痣冷冽到妖冶。
“玩儿够了没?乖,该回家了。”
黎向晚用手里的冷毛巾,隔开与他的距离,阻断他无限制的靠近。
“今晚上演的这出儿,你是不打算和我说明白了?”她绯色的唇一扯,染上几度嘲弄。
连和他见一面,都搞得像是演谍战片儿似的,也真是能耐。
“很多事情,你不需要知道。”黎司南这句话说得,倒是和陆庭深很像。
但,这也是她最不喜欢的,被人蒙在鼓里。
“傅西洲给你用了点安眠药,是担心你等太久,心焦。”
她什么样的脾气,想必傅三公子拿捏的很透彻,不管遇到什么,第一时刻,她潜意识想到的只有陆庭深。
要是把陆庭深给招来了,就什么都免谈。
黎司南推开浴室的磨砂门出去,不知从哪儿拿进来一罐纯净水,踱步走到她面前,他拧开递给她,“喝吧,润润喉,我们再吃晚饭。”
又让她喝水?
前车之鉴,让她对于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信任。
黎司南看着她现在的眼神,倒是生生笑了,“我是你哥,还能害你不成?”
刚才听她说话,嗓子都哑成这个德行了,也不知道每天怎么照顾自己的。
她没有接那灌水,依旧那么坐着,冷毛巾上带着冷水滴,滴落在她手背上,继续坚持,“你不和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得。”
“这犟脾气——”
黎司南无奈,探过大手来揉她的脑袋,就像她爸爸生前会做的一样,“打算在他身边,耗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被他这么一提,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起,“哥,徐立为我受了伤,被困在念慈医院。”
“这我知道。”
扯掉她手里的冷毛巾,黎司南重新给她换了一条。
冷水浸透了他身上的白色衬衣,英俊冷硬的脸部线条,尤为爽利,和曾经做贵公子的时候不同,肤色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彰显着成熟的男人味儿。
“看我干嘛?”她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作势想要从洗手台上跳下去。
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搂住了腰,那种几近爆棚的男性荷尔蒙,迎面而来。
她舞蹈专业,身段够灵活,还是没逃过他的擒拿术。
搁置在她腰上的大手不断向上,带着灼烫的温度,直接向下扯,她今天刚换的v领雪纺衫,就被他扯开了三个扣子。
有扣子崩落的瞬间,圆润的肩膀露出来,白皙肌肤上,那些再也无法遮掩的暧昧青紫痕迹,像是对黎司南上演着荒诞不经的悲喜剧。
男人盯着那些痕迹,眼神很沉,“看得出来,你为徐立受了不少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她摇摇头,将滑落肩头的衣服重新拉上去,靠在背后的镜子上,继续懒洋洋的笑,“他为我出生入死,我为他做得,这才到哪儿?”
“守好你,那是他原本就该恪守的职责。害你倍受牵连,就是他的失职。”
她把玩着自己的几缕头发,没再抬头,“你这话说得,对徐立不公平。凭什么人家为黎家鞠躬尽瘁,换得你一句职责所在?这么下去,黎少,当心失人心。”
“失人心,有比失去你,更糟吗?嗯?”黎司南诘问。
和陆庭深不相同,他最精通的是温水煮蛙,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早已轻而易举攻入了你的城池。
她静默着,并不答话。
这一刻除了沉默,她毫无选择。
黎司南对她其实很好,做哥哥,他足够尽职尽责。
除此之外,自小到大,因她算的上纸醉金迷的身份,身边不乏各种优质男出没。
可她自从和陆庭深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爱,她恨,她嫉妒,她挣扎,一个人的情绪和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紧紧地维系在一起。
说好同呼吸共命运的,结果是,他把她扔在陷阱里,自己利落地走了出去。
不仅如此,他还要冷眼看着她,在那潭沼泽里拼命挣扎下陷,束手无所,爬都爬不出去。
偏偏不肯施于援手。
很多时候,她都痛恨陆庭深的薄情,那个男人的感情,冷漠到近似机械,是想收回就能随时收回的。
原谅可悲的她,自情窦初开,眼睛里就只有那一个他。
她耗费自己整个青春时光摒弃身份隔阂,跨过家族恩怨,和他终于能站到一起的时候。他却不想要了。
没有人知道,这于她来说,就像是生命之中的一场无妄之灾。
要么毁灭,要么死亡。
就算她拉起了衣服,黎司南依旧看着她的肩膀,就像那里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跟我走,不行吗?”
他捏紧了她的下巴,有意将她捏痛,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墙面上染了冷雾的镜子,冰而寒,映衬出他和她完全不相同的样貌轮廓。
男人英俊犀利,女人冷丽麻木。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别开脸,又被他狠心掰回来,捏紧下颌骨,“自己看看,他带给你的都是些什么?”
雪纺的衫被撩高,漏出腰腹上像是用血刻出来的纹身,红的刺目,一针针扎在上面的痛仿佛昨日重现。
剖腹产手术留下的疤痕,掩盖在纹身下面。
那是她永远无法直视的痛。
推开黎司南的手臂,她猛地向下扯衣服,直到把那处伤痕遮掩好,“别提——”
她手指抖着说,别提。
孩子的事情,她已经很努力在遗忘了,不想再被人就这么直面戳破。
这里的气压被压得太低,她的喉咙像是在顷刻间被勒死了,下意识的转身离开。
却被男人反手,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搂回怀里。
如果不是黎司南抱着她,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不争气地抖成这个样子。
她身体很冰,很冰,而他的怀抱却暖到不像话,一如陪伴她走过漫漫长夜的那些晦暗的日子。
无数次,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是他伸手一把将她从地狱里拖出来的。
重见光明。
不再逼迫她,撩开她耳侧的碎发,按了下她的太阳穴,“药量很小,清醒了没?”
“早就清醒了。”
她淡笑,从他怀里撤出来,再不是那个痛到需要依赖他才能不瑟瑟发抖的黎向晚。
“晚晚……”黎司南叫她一声,看她的眼神很难捉摸,“让修远送你回来,我一直觉得是个错误。”
“我是自愿的。”
包括后来放弃职业生涯,选择读攻读金融专业。四年里,不犯病的时候,一点点从基础学习,最终学出来的成绩竟然超过了她的预期。
“重新回来,我想好好看看爸爸的ANT。”在那里工作,让她前所未有的充实。
黎司南环抱着手臂,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必要勉强自己。”
他比谁都清楚,她兴趣不在金融,为了父亲的遗愿,她一直以来都很努力。
“你要为自己活,明白吗?”黎司南双手撑在她肩膀上,目光坚定,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沉稳。
她却摇摇头,“哥,我觉得我该听爸爸的话。”
以前,她就是活的太自我,太为自以为是,到最后才输得那么彻底。
“过平静的生活,不好吗?”黎司南依旧在坚持。
“相比带走我,带走徐立,应该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两人的话还没有谈拢,房间外急促的敲门声已经响起。
“……哥,是谁?”
傅西洲吗?
她轻轻拧眉,黎司南安抚得拍了拍她的后背,更多的是亲人间的抚慰。
将手边的那瓶水递给她,“就在这里等,我出去看看。”
直到男人彻底背过身,黎向晚才发现他后腰的一侧轻轻鼓起,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绝对是枪。
他回来,太冒险。尤其是裴修远还在北美的这段时间。
这是傅西洲的地界,依照他和陆庭深的交情,肯轻易和他哥交易?
越想越觉得蹊跷。
手里的纯净水瓶被她握地紧皱,刚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听到了磨砂玻璃外的开门声。
她的心‘咯噔’一声,瞬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透过模糊不清的磨砂玻璃门,她看清楚进来的是一个人影。通过身量来判断,绝对是个男人。
“时间已经到了,黎少,是不是应该离开?”
男声温和矜贵,她可以听得出来,是傅西洲。
“傅三公子怕是贵人多忘事。”黎司南的眸光尤为犀利,“我说得是要带她走,不是单单和她见面,这么简单。”
傅西洲摇头,纵使威胁人也能笑得儒雅得体,从善如流。
“带走她?我和庭深都不会答应。黎少,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我已经让你和以宁联系上了,你要出尔反尔?”
傅西洲漫不经心的直接落座,懒洋洋得靠在沙发软枕上,他眯眼,“用以宁交换向晚,这对她们来说都不公平,你有问过她们自己的想法吗?”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强迫女人。
女人,生来应该是给人疼的,想让她听话的渠道很多,强迫总归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肉,傅西洲不信,黎司南真的会用以宁来换回自己妹妹。
“见见就好,你带以宁给我见,我也带人给你见。这很公平。”
话题提到以宁,磨砂玻璃门几乎是在瞬间被推开。
傅西洲拧眉,看着从里面走出来,发丝略显凌乱的女孩儿,扣子被向下扯了三颗,一颗竟然脱落掉了。
眼眸微微暗沉,他上前,问道,“还好吗?”
黎司南亲眼目睹傅西洲对向晚的关切,让他脸色显得更加沉郁。
伸手将黎向晚拉过来,护在身后,黎司南言明,“傅三公子,还是别和我妹妹走得太近。”
一个以宁被他害得还不够,他还要指染向晚吗?
在他眼里,这个男人和陆庭深并无异样,谁都不值得他放心托付自己妹妹。
他只希望他妹妹能够平静幸福,离陆庭深和傅西洲越远越好。
两个人的对峙,被黎向晚直接打断,“让我见以宁。”
太久没有见到她,她内心一点都不安。
“好,我找人送她上来。”
黎司南知道她们的关系有多要好,而且这是傅西洲的地界,如果他紧抓着向晚不放,他也带不走她。
不到片刻功夫,房门自外面被推开,保镖带上门,送进来的女人,一脸淡漠冷艳。
及耳的短发,干练又利落,衬地她的五官越发精致漂亮。
她身上带着一种很冷淡的气场,疏离,又淡漠,却再看到黎向晚的时候,神色变了又变。
“……以宁。”
向晚嗫喏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喉咙撕扯出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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