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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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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时节之后,天气逐渐暖,元曦终于顺利脱下了她那一身冬袄。长宁寺的春天格外的生机盎然,后山上郁郁葱葱,时而还有一些小动物会来小院拜访,那些林间的小鹿,野鸡、绒兔常年生活在庙宇里,也不怕生,也常在人旁转转,元曦有时也会拿些糖豆去喂小鹿,长此以往倒和这些动物交上了朋友。每日晚膳后,她都会独自寺里散步,和寺里的沙门僧侣们都已熟悉,姑姑也放心让她在寺里活动。这个时候寺里的香客都已离去,剩下知客僧们做一些打扫整理的活。春日的晚风温柔而轻盈抚过面颊,元曦的心也变得软软的。

    顺着林间小径带着两小尾巴似的小鹿元曦向寺里的方向走去,穿过小月门,忽然听到了一阵笛声,那笛声清脆而悠扬,宛若天空中飞过的那一群飞鸟,时而盘旋时而驻足。

    元曦不禁好奇的沿着笛声的源头而去。她看见在那棵殿后的皂角树下,倚靠着树干坐着一位白衣少年,少年未着中衣,竟就光着身子穿了一件宽大的大袖衫,外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靠腰带系住落露出了脖颈到锁骨的大片肌肤。

    元曦有些羞涩,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着这样的装束,还赤着双足。少年并未束发,长发及腰只绑了一根银白的发带,约莫就十来岁的年纪,肤色很白却有着极俊逸的相貌,那双眼睛深邃而淡漠。元曦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热,她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因为少年那不似北朝人的怪异装束。

    不知是否因为动物天生都喜欢音律,两只小鹿倒是大方的一蹦一跳的向少年奔去,想来是少年看到了小鹿,放下了竹笛,从树后拿出了一双木屐。摸了摸小鹿们的脑袋,抬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软糯糯的漂亮小女孩,穿上木屐吧嗒吧嗒的拿着竹笛走了。元曦忍不住冲他问到郎君贵姓。少年低头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并未回头。

    已时至傍晚,香客应该早已离去,想来他并非香客,好像又未听法师说起过寺里有客。元曦想不通少年从何而来,作为一位长期受母妃教育的姑娘,她虽好奇也不能跟去,想想也许哪天有缘又在能碰见吧。

    那位少年长得真好看,和她所有认识的人的好看都不同。她认识的人里父皇也好看,父皇的好看在天生的王者气度;三舅舅好看,好看在温暖而热情。昙提流支法师也好看,好看在悲悯众生的慈悲。但这少年不同,元曦无法说出他到底哪里好看,或许是他转身时翩翩的大袖,或许是那吧嗒吧嗒慵懒的步履声。也可能是那阵宛若飞鸟划过的笛音。

    元曦并未把遇到白衣少年的事告诉阿衡姑姑。但从那以后她常常会去寺里各个角落走走,须弥殿里,僧舍外,工匠们正在修葺的佛塔,皂角树,甚至菜园和山门也不放过。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想再见到他,问一问他的名字,然而那少年再未出现。

    夏日却已提前到来,小舅舅穆焕学堂开始休田假,因生性顽劣,总爱闯祸,被陆氏拘着,只能打着看元曦的旗号来寺里玩玩。来寺第一天就闹着要去学石刻,又拉着元曦去了佛塔。

    几日下来石刻没学上倒是和修塔的工匠越发熟络了。小舅舅走后元曦也就时常带着些消暑的水果、酸梅汤过来。闲着时也看看石刻壁画。制作壁画的画师听说是从西域敦煌来,是一名壁画彩绘大师,已过不惑之年,仍坚持绘画。壁画绘制异常辛苦,需长时间站在木质的脚架上,脚架高且窄,很难活动。常一日下来整个人已僵麻。好在壁画的工作已接近尾声,大概只需月余就能完工,现已绘到了第九层的极乐净土。

    连着下了几天暴雨,修塔工作也需停工几日,给工匠们放了假。这几日元曦也没有出门,就在屋里看书抚琴,实在无趣时也跟着阿衡姑姑学绣了几个图样,就不知不觉的过了。天气放晴后,元曦照例又带着瓜果去看工匠们。才行至塔外就听闻了画师前几日在街上被人骑马撞断腿的噩耗,更可恶的是那骑马人并未停下竟直接跑了,是何人都不曾看清。但绘塔的工作却不能停,此后都由画师的徒弟继续完成。

    元曦边欣赏着刚绘制完的壁画边踏上了第九层,扶着陡梯边的木质栏杆,她抬头又看见了他。那个少年,未着白衣站在高耸的木架上,虽背着身子,长发已挽上,正绘着一只巨大的佛国伽林频伽鸟,但不知道为何元曦就能肯定的知道那就是她。

    她提着装了还剩两块西瓜的食盒,悄悄走到木架下抬头看他,她不敢出声,其实她还隐约有些担心这木架实在太高了。

    少年异常专注,和那日完全不同,他提着笔认真的勾勒着每一片羽毛,包括羽毛上那些繁复的纹理。元曦站在下面望着他很久,久到他已完成了一只翅膀。

    低头才发现架下的小女孩举着两块西瓜对着他笑。女孩梳着两个像花苞一样的发髻,髻上拴着绸带,带下还坠着两只精巧的银铃,五官小巧而精致,同那日见时一样,只觉得软糯糯的。少年放下笔,利索的从木质脚架上爬下来看着她。

    元曦又有些紧张,怯生生的说了一声请吃瓜。少年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她托着食盒里的西瓜,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搽了搽,拿了一块瓜席地而坐。元曦也掏出手帕垫在地上坐了下来,只听少年说道,宇文澈。元曦奇怪的问了声什么?少年说我的名字,宇文澈。

    元曦低头笑了,原来他在回答自己那日的问题啊。元曦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在北朝毕竟只有一户人家可以姓元。于是她告诉他自己叫阿朝。少年也未说什么,就叫了一声阿朝。起身搽了手又爬上了木架。元曦就坐在那里啃着食盒中最后一块瓜看他绘画。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元曦觉得此刻竟然就有一种岁月悠长而静好的味道。一排排木质窗户中透入点点夏日午后的暖阳,风吹过那些五行金铃,叮当作响。少年站在高处握着笔,绘着羽毛。少女穿着鹅黄的夏衫抱着腿静静的抬头看着他,看他笔下绘出的艾绿、群青、青葱、绿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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