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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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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吴在草原上疾驰,那马儿好像也知道危机似的,如离弦的箭一般,四蹄如飞。

    孙吴不用自己跑回军营传令,只要到达第一个哨岗,将响箭发出去就大功告成。因为这一路上都设有传递响箭的哨岗,接下来响箭会一支一支地传递出去,不到十里地的距离,并不需要太久。

    他驰出林子,远远地就看见哨岗上的哨兵,他抽出一支响箭射了出去,尖锐的哨声划破半空。片刻后就听第二声哨声响起:那哨兵将第二支响箭也发出去了。

    孙吴暂时舒了口气。

    但他心中总归还是不放心,此事关系重大,他必须确认救援的人马及时赶到。因此他并未回到林中找袁长志,而是继续策马来到第一个哨岗,对岗上哨兵高声道:“我是袁都侯身边的龙翎侍卫孙吴,你速去林中禀报袁都侯,说令已传出。我现在去大军中查看传令情况。”

    那哨兵立刻应道:“是!”

    孙吴不再多说,往大军方向策马奔去。他并非担心消息传不到后方,他担心的是时寅虎从中作梗。

    其实孙吴的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他曾听军中老人说多年前那场五蛮溪之战,谷泰将军及他的军队在战后返乡的途中,到底是怎么在莲花山全军惨死山中的,跟那时寅虎绝对脱不了干系。

    孙吴拼命在草原上疾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袁都侯,我一定把大军带到,你要坚持到我回来!”

    守在后方的马军副都侯时寅虎,此刻正在帐中跟孙有说话。两人正说着,忽然帐外有人长声报道:“报!有响箭传令,请求增援!”

    时寅虎站起身来,动容道:“真的出事了?”

    一名士兵奔进帐中,行礼请示道:“时副都侯,咱们走么?”

    时寅虎走上前来,问孙有:“前方出事了,你说会是什么事?”

    孙有思忖片刻,说道:“我猜多半是遇上犒族和鴱族的人马了。”

    时寅虎惊奇道:“他们越过莲花山到这南原来了?”

    “想必是了。”

    时寅虎道:“那还等什么,现在赶紧出发。”

    孙有一摆手:“且慢。时副都侯,现在去,你可就是替袁长志做了嫁衣裳了。”

    时寅虎浓眉一立:“那袁长志又不是女人,我替他作甚么嫁衣裳!”

    孙有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好好解释:“我说的是你白白替他出力,到时候领功的可是他袁长志。”

    时寅虎听罢不语。

    孙有见时寅虎不吭声,说道:“副都侯,你可以按兵不动。”

    时寅虎眉毛一立,沉声道:“军令已到,我却按兵不动,这是违背军令!”

    孙有微微一笑:“谁说军令到了?你听到了?我可没听到。”

    时寅虎一怔:“此话怎讲?”

    “响箭传令这种事,传不到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依照军规,不管中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要大军没有及时赶到,就是他袁长志的错。再说有步军在,咱们只要稍微等一等再出兵,并不会坏大事,也可教训教训那袁长志。他升官了,光想脸上有光怎么行,哪有不承担点风险的呢?”

    这时,却已经有人悄悄溜出马军大营,一路策马奔到步军大营,将此事通报给了几里地之外的步军副都侯褚云飞。

    褚云飞一听立刻拍案而起,怒声道:“他时寅虎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按兵不动,那里面可有熠王陛下!”

    他当下率领五千步军,往马军大营奔去。褚云飞暗想,那时寅虎若是非不分,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逼他率兵增援。

    这边马军大营中,时寅虎还是沉默不语。

    孙有道:“时副都侯,这次如果再让那袁长志得了志,咱们再想翻身,可就不容易了。”

    时寅虎面色凝重,还是不语。

    孙有心想:“这时寅虎好生婆妈,当初在五蛮溪也是这般……”他正想着,忽听时寅虎道:“出兵,增援袁长志。”

    孙有以为听错了,忙问:“你说什么?”

    时寅虎沉声道:“我说即刻出兵,增援袁长志。”

    孙有一股怒火涌上头来:“副都侯,你怎么听不明白?我方才……”

    时寅虎打断孙有,粗声粗气道:“我听明白了,你是想我按兵不动,让袁长志落个失职的罪名。但现在不是我和他袁长志之间的小争小斗,熠王陛下此时还在狩猎队伍之中,若是我西陵的国君都被擒了,我得个正位的马军都侯又有个屁用?你休要啰嗦,若再说些屁话,我先宰了你!”

    时寅虎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在帐外高声道:“好!”只见褚云飞一掀账帘走了进来,走到时寅虎面前抱腕道:“时副都侯深明大义,我正要与你汇合,同去增援。”

    时寅虎冷笑一声:“汇合个屁,老子还不知道你?你安排人在我军中探听消息,你原本难道不是来逼我出兵的?”

    他见褚云飞不语,又道:“你当我什么人,我是为朝廷带兵打仗的,岂有不听军令之理?”说完不再理睬褚云飞,高声道:“传令,随我出兵!”

    褚云飞听出时寅虎后面几句有些唱高调,但他却并不生气,内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这时孙吴刚巧从帐外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一头正撞在了时寅虎的身上,差点把时寅虎撞个跟头。

    时寅虎怒道:“小畜生,你奔命么?”

    孙吴见时寅虎身着铁甲,正要出兵,喜道:“时副都侯,我是奔你啊!再不去熠王陛下就要被捉了!”

    时寅虎一把揪住孙吴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快说!”

    孙吴道:“我们在莲花山下撞见了犒族的兵马……”

    “多少人?”

    “至少四五千人。”

    “你走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还没有,双方对峙,袁都侯让我速来传令。”

    时寅虎把孙吴往旁边一扒拉,粗声道:“别挡道,即刻随我去营救陛下!”

    残阳如血,日薄西山。

    最后一抹晚霞从树梢上消退,眼见天色暗下来了。

    熠王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一层汗珠,他看了一眼袁长志,见袁长志面不改色,夕阳余晖下的侧影如钢铁一般刚毅。

    袁长志的坚定对众将有着莫大的安抚作用,他不乱,军队就不乱。

    夜色的降临让库尔巴图不安起来,他此刻简直十分肯定那三百余西陵士兵就是诱饵。天马上黑了,再不撤很有可能会遭到埋伏。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不祥的声音,他在草原上练就的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大队人马靠近的细碎脚步声和马蹄声,如同暗涌的海浪,逐渐排山倒海而来,那声势至少有万人以上。他惊出一身冷汗,身旁的臣子也急道:“世子,不好,快撤!”

    库尔巴图再不能多想,急忙下令撤退。

    夜幕降临。

    袁长志看见远处的族军队出现骚动,紧接着开始大规模地撤退,就像树根上爬满的蝼蚁,密密麻麻如洪水般迅速散去。他当然也听见了大军的声音,但他知道这一仗应该不用打了。

    等到褚云飞和时寅虎率领两军赶到林中,族的兵马已经全军都撤走了。

    杨玄问:“追不追?”

    袁长志道:“不用了,即刻回营地。”两人接着请示了熠王,熠王自然无异议,此刻他只盼越早回皇城越好。

    这一仗,袁长志不战而胜。

    等到大军回到禤乹围场的营地,已是深夜。熠王和袁长志刚一下马,李德顺就急急忙忙地来禀报,说今日白天有族人闯入熠王的军中大帐,不知是何目的,还险些劫持了贵妃娘娘和婢女云小鱼,好在二人平安无事,贼人也已经逃走。

    袁长志一听甚是震惊,跟着熠王直奔贵妃的营帐,在帐外正遇上张太医。张太医说两人均无大碍,就是迷药力道很猛,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了。

    直至此时,袁长志才舒了口气。熠王则大发雷霆,不仅罢免了守营将领,还将看守大帐的侍卫和兵卒通通重罚,并派人继续追查此事。

    袁长志回到军帐,心中还是觉得蹊跷,便去找李德顺又细问了一番。但李德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等他进了大帐,贼人已经跑了,贵妃娘娘和云小鱼双双被迷药迷倒在地上。

    袁长志又问大帐中可曾丢了什么东西,李德顺说奇怪得很,既没丢东西也没人骚扰营地,那贼只是悄悄地溜了。

    袁长志左问右问问不出什么,心想只有等云小鱼醒了,问问云小鱼才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熠王回到大帐后,立刻下旨翌日清晨启程返回皇城。袁长志则当晚连写了两封书信,飞鸽传书回皇城,一封传给了西砚,还有一封是给李仕明。

    等到袁长志把必要的事情处理完,东天已经开始发白,而这漫长的一日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袁长志这时才开始感觉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和周身的疲惫,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稍稍得以放松,他和衣而卧,本想躺躺而已,结果太过疲惫,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

    那日傍晚在营地河畔与袁长志分别后,云小鱼的心境也大不一样了。她不再觉得不安,因为她知道袁长志的心里有她,他跟她所想的是一样的。她并不怕暂时的分开,因为她觉得两个人的心在一起更重要。

    这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所带来的变化在云小鱼身上是非常明显的,她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心里眉间,藏也藏不住。

    芸贵妃自然看出来了云小鱼的这种变化,因为这样的神态她也有过。她看着云小鱼,心里很羡慕。但她贵为一国的贵妃,却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在羡慕一个婢女。

    云小鱼却并没有注意到芸贵妃的心思,恋爱中的人满脑子就只是美好的事物,其他的一切都断然看不见了,只是当她听说熠王要再次率军出发往莲花山方向狩猎,心中很是担心袁长志的伤势。

    到了五月初一那日,清晨一大早狩猎队伍就出发了,因为上次的意外,这一次为保护熠王安全,绝大多数将士都随队狩猎去了,只留下了少数士兵看守营地。

    云小鱼也明显感觉到守在贵妃帐外的士兵减少了,因此早上侍候芸贵妃用完早膳,云小鱼就嘱咐芸贵妃道:“娘娘,今天营地护卫少,咱们还是尽量不要出门,我陪你下棋解闷好不好?”

    芸贵妃正在铜镜前左右端详自己,听云小鱼这么说,迟疑了下,说道:“我今天……想去一趟陛下的帐子。”

    “可是陛下去狩猎了,咱们现在去也见不到……”

    “我知道,没关系。前段时间我给陛下做了一个香囊,一直都没机会给他,我就放在他帐子里,他看见了就会想起我。”

    云小鱼在心里默叹了口气。

    一番梳妆之后,芸贵妃带着云小鱼来到熠王的大帐前。几名把守的士兵看见芸贵妃,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芸贵妃道:“起来吧。”说着就要往里走。

    那几名士兵犹豫了下,他们并不敢拦芸贵妃,当头一人只好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芸贵妃的去路,低声道:“贵妃娘娘,你不能进去。”

    这时李德顺从旁边走了出来,见到芸贵妃,紧走几步赶上前来:“参见贵妃娘娘。娘娘这是来找陛下?”

    芸贵妃一见李德顺,微微一笑:“我知道陛下出去狩猎了,我前段时间给陛下做了个香囊,给陛下送来。”

    “这……”

    芸贵妃道:“李德顺,你不用为难,我待一会儿就走。”

    李德顺看上去确实很为难,但他一抬头,见芸贵妃看似笑意满盈但实则冰冷的眼神,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贵妃娘娘,其他人不行,若是你的话,自然是可以的。”说完往里面一让。

    芸贵妃笑了笑,走进了帐中。

    芸贵妃环视着帐中的一切,方才在李德顺面前表现出来的犀利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云小鱼看在眼里,知道芸贵妃是想起了熠王,她心中柔情万种,却无处搁放。她头一次略微有些体谅芸贵妃,因为此刻她自己的心也是格外柔软。

    芸贵妃在熠王的床榻上慢慢坐了下来,用手摸着床上柔软的被褥,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对垂手站在一旁的李德顺说道:“你先出去,让我自己待会。”

    李德顺见芸贵妃一脸落寂,心知她也只是想念熠王罢了,便轻轻退了出去。

    云小鱼正跟着要出去,芸贵妃却轻声道:“小鱼,你别走。”

    云小鱼知道她想她陪着,便走回到床边,默默守在芸贵妃的身边。

    芸贵妃拿出那个香囊,反复看着,然后系在了熠王的床头,叹了口气道:“希望陛下闻到这香味,能想起我。”

    云小鱼正想安抚她几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像忽然给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看见在芸贵妃的脚边,就在熠王的床榻下,隐约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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