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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片矮丘,遍地残肢碎肉,独独只剩李默岩一人。他忍住右臂疼痛,左手扯了衣裳布条努力扎住伤口,挪步向前去看那杨良长情况,到跟前探了鼻息,尚有温热,只是看去面色如纸,衣衫破败,两处伤口还有鲜血淌下。
李默岩也不去管她春光乍露,掏出一瓶村中带出的金疮药对着伤处全部撒上,接着淅淅索索暂且又用布条包了一包,看着遍地碎尸,强忍心中恶心,一路翻找过去,看看有无收获,其余人等翻遍,只换得他暗骂一句:这么穷也要出来送死。最后希望只能是那马脸男,他慢慢走过去,先是拿起地上那已碎掉的刀惋惜了一小会儿,这才伸手去掏马脸怀里。
马脸左眼突然圆睁,右掌猛然拍向李默岩胸口,砰一声,李默岩毫无防备,直接中了这掌,倒地不起。马脸这才满意,眼睛阖上,真的死去。
过了许久,空中先是两声唳叫,接着扑腾腾落下一只秃鹫,好死不死就要啄上李默岩眼珠子,却见身子主人动了一动,费力睁了眼睛,接着就是一刀,那秃鹫已身首分离。
李默岩捂着胸口缓缓坐起,只觉得气血翻腾,苦闷难当,倒是并无大碍,念头一转,就解开衣裳去看伤势,怀中滚落一物,正是那空门令牌,胸前淤青一片,想来马脸力竭,正是靠着这令牌挡了一挡,再看那令牌,丝毫无损,也不知什么材质铸就。
他挣扎起来,先是凑近马脸附近,仔细等了一会儿,才用那残刀补上几个窟窿,见再无动静,才去马脸怀里掏摸起来,真被他摸出一本册子,上书长虹刀法。
不客气的收了这册子,他开始考虑如何脱身,看那杨良长依旧半死不活,也是无奈,蓄了把力气,勉力去拉她身子,还好能拉动。
已是正午时光,阳光耀眼,李默岩有些口渴,念及如今伤势,不如进那表铺恢复一番,顺便吃喝,几秒过后,他脸色大变。
无论他如何尝试,只是进不得里面去了。
试了有一炷香工夫,还是无计可施,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能选了笨办法,先去剥了些尚算完好的衣裳,目光又转向了那惨兮兮的秃鹫。
天高云低,无边荒野上,只能看见一个小小黑点拉着什么东西在努力挪动。
李默岩去的是那周至方向,来时的路已经够长,回去愈发艰难,刚才口渴难忍,他放了那秃鹫的血,给杨良长口中滴了些,自己也捏着鼻子灌了些下肚,现在肚中倒是有些热力。再看两人伤口,好在均已止血。
他身子早已疲累不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这信念支持了他一路。
杨枚隽中途醒转片刻,只感觉内力涓滴不剩,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居然侥幸没死,不知正在被什么人拖动前行,身上身下裹得厚厚实实,倒是毫无磕碰。
李默岩也不知她醒来,边走边努力踢开路上稍大石子,嘴中含糊自语道:“这辈子还是个处男,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
杨枚隽再看一眼身上裹的男人衣裳,怎可能还不明白刚才处境,她已无法再去计较男女大防,眼中模糊下来,又是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辆双轮板车上,李默岩那娃儿就坐在她身边,盯着前面赶车的把式。
李默岩听见动静,看她醒来,脸色好了些,递过来一个水袋,哑声说道:“能动不?”
她微微摇下头,李默岩就拔了塞子,不管她眼中的羞怒之意,捏住她嘴巴两边,给她灌了几口。
她何时受过如此粗鲁对待,要在平时,早就一剑刺去,想到如今已是成了废人,眼角却是有些湿润。
李默岩看她神色,知她心苦,安抚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马上到那周至县城了,杨良长,你那信物放在哪里,让我拿来招摇一番。”
她说不得话,李默岩看她没动静,干脆自己伸手来摸,口中说道:“莫怪莫怪,反正刚才已经摸过了。”
杨枚隽又气又急,天旋地转,再次晕倒当场。
李默岩逼着愁眉苦脸的车把式赶着车直接到了城门口,守门兵士看着不对,围将上来。李默岩左手扬出一个东西,有气无力带些得意道:“察事厅不良长受袭,速去找些郎中来。”
。。。
一队兵士全副武装行进在通往扶风城的路上,宁家兄妹骑着马一前一后,眼中霾意消散不去。宁剑稍稍催了下马,赶上宁楚,轻声说道:“这回怕是麻烦了,如何跟上面交待。”
宁楚心中算了下日程,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苦涩道:“附近不良人就你我二人,怎么也得算个护卫不力,只希望杨良长早日醒转,给递两句好话吧。”
两人再不多言,均是看向前面行进队伍中间一节车厢。
车厢内,铺着些软垫,窗口封得严实,杨枚隽躺在软垫上,李默岩在旁边翻看那本长虹刀法,这马脸男倒也是个人才,一本黄级功法都能被他练上玄级去。
昨日到了城里,县令带了几个郎中急急赶来,诊查一番后束手无策,只是处理了一下伤口,开了些补药。李默岩随便吃喝了些东西,拿着杨良长的鱼符胡乱安排了如今队伍,今日一早便从周至出发去往郡城,宁家兄妹不知道哪里得了讯息,连夜赶了过来。
李默岩自然不傻,装得重伤未愈,也混了个车厢待遇。宁家兄妹误会两人关系,对此毫无异议。
李默岩看了会儿刀法,心中不免想到那修表铺子,再去尝试一番。这回只一下,就进了里面,还没怎么,空中光丝就像饥渴许久一般,疯狂向他缠来,光丝散去后,他身上再无伤口,就连伤疤都没留一个,这让他很是忧伤。
地上又多了一块黑,神清气爽的李默岩看手中册子不见踪影,跑去一看,眼前的黑果然是那长虹刀法,他想也不想踩上去,空中马上浮现出一个持刀虚影小人,那小人儿不吭不哈,像是瞟了他一眼,就开始不停挥刀,根本停不下来,前面展示的貌似就是他在车厢里看的那几招,后面的越来越快,只看得个大概,估计是那刀法后半段的内容。作弊神器又被挖掘出新功能了,李默岩心中高兴,跟着比划起来。
在里面待了几天,李默岩已经能看清楚长虹刀法后面几招,只觉得这刀法比之狂斩刀法果然精妙了些,很想就这么练下去,又怕外面有人突然来找,还是先回了车厢,杨枚隽没醒,这一日喂了些汤药后脸色倒是红润了些。
他在那里苦苦思索修表铺昨日不让进门是个什么情况,身旁杨枚隽的眼睫毛颤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杨枚隽第一眼又是看到这该死娃儿,晕倒前景象立刻冒出来,怒气自然冒了出来,感觉自己脸上还有些发烫,清了清喉咙,已能够说话了。
“你这市井奴,都做了些什么!”
李默岩思绪被打断,立刻做出一副伤重不治模样,等看明白是她醒了,这才有些喜色:“杨良长,你那信物确实管用,再有两天就能到那郡城。”
杨枚隽看清周围景象,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再看身上衣裳,换了套新的,于是嘴唇颤抖问道:“谁的衣服?过了几日?”
李默岩捂着胸口咳嗽几声道:“这才第二天,你这衣服我想想,好像是那县令夫人带着婢女给你换上的。”
杨枚隽神色稍安,闭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你如何在这车里?”
李默岩很是不高兴,叫道:“喂,杨良长,你可不能卸磨杀驴,昨日我也是受了重伤,差点就一命呜呼,何况我也没白坐这车,这一天都给你喂了三次汤药了。”
杨枚隽想起这个少年拖她前进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怒意消散许多,疑虑上升,望向他道:“我看你精神不错,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你说与我听。”
李默岩毫无反应,目光呆愣,杨枚隽怒意上涌,声音稍大:“别当你救了我,便可以如此怠慢轻辱。”
李默岩这才反应过来,回道:“辱什么,你刚才要问什么?”
杨枚隽被这无赖语气气到,缓缓问道:“你怎知五雷符能破那阵?”
李默岩奇道:“我哪里知道。我就是看着他们乱糟糟聚在一起,试下你那符箓而已。杨良长,我倒是还想问你,你再多扔几个符箓不就没有这许多事,何至于今天躺在这里。”
杨枚隽气血一阵翻涌,好不容易压下去,翻了几个白眼无奈说道:“你当这玄级符箓是什么东西,我身上只有一枚,被你随手甩了出去。”
李默岩无辜摊手,杨枚隽再问:“那你又是如何找到那阵眼所在,一击中的?”
李默岩挠头想了想,答道:“好像当时那六个人最是臭屁,一副等我们结成了阵你们就死定了的样子,不冲他们扔冲谁?”
杨枚隽不想再说话,最怕空气突然沉默,过了会儿李默岩觉得气氛不对,小心翼翼说道:“杨良长,你怎么也不问问他们死了没?”
杨枚隽嘴角冷笑:“不良生死剑,包进阎罗殿。”
李默岩吐了吐舌头,又问:“这招如此厉害,早点使出不就得了。”
杨枚隽看他一眼,见他表情不似嘲弄,良久这才自嘲道:“要不是你我命在旦夕,我断然不会用出此招。此招一出,全身内力消散,再也聚引不得。如今,咳,我已是一个废人了。”
李默岩其实早就猜到这招必然有些副作用,只是没想到要有如此牺牲,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抬起头来像是鼓励又像是承诺一般说道:“杨良长,不可心灰意懒,或者还有些办法呢?”
杨枚隽懒得理会,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开始闭目养神。
李默岩回过头去再想刚才没想完的问题,刚才说到喂了三次汤药时,他心中忽有明悟,怕是进这修表铺一天有那次数限制,昨日一共进了三次,第四次就不让进了,回头得再试上一试,莫要在关键时候坑了性命。
马蹄声由远及近,宁剑声音窗外响起:“属下刚才听到车内动静,良长醒转就好。刚才接到飞书,府军押送到郡牢的玄鸟帮众昨日全部身亡。”
杨枚隽疲倦应了一声,不几时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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