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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西之路绵延七千公里,分为东西两段,东起查希沙漠提马哈,途径沙西六国,东段可至厄加古国,西段可达帝国与白鹭城,海上贸易由白鹭城为起点,结合沙西之路东西两段多线路运输,从而进行环大陆商贸。
曾经的风暴角几乎阻断了提马哈与外界的往来,沙西之路想要落成就不得不通过六国的地盘以图绕开风暴角。所以,与沙西六国建立友好邦交是必须的,多年来长老会为了和睦通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吃点小亏。
但是,同样身为没有神明庇护的小国,提马哈是沙漠之国,其他六个是半沙漠地区,大家伙儿半斤八两,倒也产生不了什么大矛盾。这些年提马哈凭借经商发达起来,沙西六国也跟在后面赚钱,可以说关系较之先前更为融洽。
所以,此次提马哈长老会派来的使者也很快就受到了接见,在距离提马哈最近的土城国——扎克热的国土上,密合酋长亲自面见了客人。
“宣战?!”
皮肤黝黑的酋长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水溅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仆从都不敢抬头,因为这位酋长大人已过壮年,脾气却丝毫没有因年龄的增长而缓和下来。
经常来往与扎克热和提马哈的使者深知密合酋长的脾性,言简意赅道:“是的,大人。大长老特意让我送来密报,请您早作打算,另外,相信其他五国不日也将收到与您手中相同的密报。”
“哈!我就说那个亚拉兰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白脸,骗子,神棍……”
密合酋长嘟嘟囔囔地展开信开始读,顺便乱骂了一通神殿势力,长老会使者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醒对方神使的名字是亚尔斯兰。
这里没有他什么事了,使者得到密合酋长不耐烦的回应后便起身告退。这个酋长不怎么识字,等到他读明白这封信,恐怕天都得黑了,他还赶着回去和老爹煮羊肉汤喝呢。
就在密合酋长怒气满满读信的同时,夏炎国,扬古察尔,刀罗,费平吉,宝奇国也陆续收到了来自提马哈的密报——
沙神降世,神殿崛起,长老会式微,神殿意与我等兵分两路攻城扎克热,五日后即抵城下,届时我等佯攻,联军可伺机围剿神殿势力,兹事重大,当同仇敌忾。邦亲,提马哈长老会留。
密报中附上了神殿兵力排布,又特意逐一点明亚尔斯兰,佩拉,丹等人的存在不容小觑,可谓详尽至极,足见其用心良苦。
不消半日,六国立刻做出回应——集结兵马,一仗扫平提马哈神殿军!
一波风起,黄沙沸腾,浩浩荡荡的兵士扬起了迷眼的尘埃,列队,整装,向着只有半个提马哈大的战争焦点,扎克热,开拔!
六个国家,有比提马哈国土面积小的,也有比之大的,当前集合之下,各国均出几千兵力不等,便能轻松达到万人之数。各国距离扎克热都不算太远,五日的时间对于相对路程最远的宝奇国也绰绰有余。
而相反神殿军只有区区两千人,其中还有一千两百人是从民间、长老会部分军队等各处集结来的临时编制,这样的军队对于万人联军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兼之长老会已倒戈向沙西六国,了解内情的联军整体氛围十分轻松,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必胜之役,甚至还有人在行军途中开玩笑神殿军是脑子进了沙子才想出的开战……
提马哈当地,神殿军队尚未完全集结,城外远远来了一匹魔峰驼,因为军队即将出征而禁止民众出入的城门缓缓开启,守卫一眼看出回来的是长老会派出去的使者,魔峰驼的座鞍披挂具有长老会标志的蜡染。
然而,待距离变近,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奇怪,骆驼上的人呢?”
“好像……天呐!他受伤了!正躺在骆驼背上!”
两名守卫面色大变,立刻吹响号角通知队伍,城中百姓听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的号角,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不安地张望。
对于战争,人们总是心怀畏惧的,尤其是突如其来且毫无缘由的战争,这意味着战士们的死亡很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去城门口看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一看就知道了!”
他的话像是一滴水汇入了大海,顷刻间隐没不见,但其带来的回应是显著的,人群中的议论声变大了,他们怀着忧虑向城门口涌去。
魔峰驼是识途的好坐骑,它慢悠悠进到城门内,面对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注视和无声的凝重气氛,有些躁动地刨了刨蹄子,从鼻子里喷出一腔热气。
就在这时,它背上驮着的人像任意一坨重物般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尖叫,有卫兵不得不控制住受惊的魔峰驼,同时大喊:“不要动!都安静!”
护城部队集体出动安抚陷入骚乱的人群,雪上加霜的是,这个已经死去的使者尸体被一个守卫翻了过来正面朝上,他惊恐的、死不瞑目的神情落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有妇孺忍不住哭泣。
“这是嘎吉阿克家的崽子!他不是去扎克热当使者了吗?难道是那群黑鬼杀了我们提马哈的孩子?”
有群众认出了死者的身份,而且,不需要他解释,嘎吉阿克之子的死相一看就是他杀,没有人会不信这一点。
“什么?这孩子是出使扎克热的使者?”
“我听嘎吉阿克老头说过,他儿子在长老会很得重用咧!怎么会这样……”
“扎克热杀了使者?他们就这么想和我们开战吗!那为什么不在战场上和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分明只是个孩子啊,才二十多岁,为什么这么对他!”
就在人们不知所措却不自觉向前挤,然后又遭到卫兵反推的一片混乱之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后方不顾一切地拼命挤开众人向前,有认识的人喊着“都让让,嘎吉阿克老头来了”,于是人们自发地往边上让出了一条窄窄的人缝,就算这样,也足够那位老人力排众难来到最前方了。
老人踉跄着推开了最后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人,先前守卫发现自己捅了篓子便立刻将尸体翻了过去,所以此刻穿着长老会服侍外加大防风斗篷的死者是背面朝向人群的。
可是,老人在看到那具尸体的第一眼起便涨红了眼眶,他颤抖着手,慢慢地跪倒在尸体边上。
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就连天空中的禽鸟也盘旋着离去。
老人翻过死者尸身,在看到其面目的一瞬间失声泪流,哭不出话只余泣声的哽咽砸到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就连提马哈最雄壮的汉子也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一颤一颤,老人把头埋在儿子的身上,哑着嗓子唤道:
“儿子欸……羊肉汤…旺达给你煮好了哪……”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嘎吉阿克老头老来得子,妻子却因病早逝,这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城外传来魔峰驼的踏步声,又有五具尸体被陆续运回,人们几乎失控地想要与阻挡他们发泄愤怒与悲伤的卫兵们干一架,所有出使六国的使者都被杀了,一定是那群蛮子干的……
突然,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嗓音粗嘎又突兀地升起,那悠长又古老的曲调像是这片黄沙地里结出来的米粒花,如砂铲般一下撬进了戈壁缝隙。一开始,人群还在互相叫嚷推搡,慢慢地,这个饱含沧桑与悲痛的声音盖过了其他的嘈杂,因为人们都停止了无谓的发泄,他们静静地望向仍佝偻着跪在地上的老人。
然后,一个人也跟着合上了这属于提马哈民族的民歌,两个人,三个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自发的合唱之中,浑厚的歌声中透着一股不屈与悲壮,回荡在这个风沙中的贫困国度之上。
这是提马哈的战歌!
即使没有神明的庇护,提马哈人也能扛着沙暴与比人类强大十倍的魔兽厮杀,即使没有他国的援助,提马哈人也能在困苦的环境中挣扎生存,他们热爱潘特拉琴,他们热爱歌唱,他们热爱生命……
是时候宣战了,朋友们!
是时候拔刀了,兄弟们!
是时候反抗命运与敌人了,我的战友们!
提马哈人唱响战歌,高呼号角——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的同胞!他们将用这首战歌,祭奠逝者的亡魂,慰藉相告,有仇必报!
再没有人畏惧战争,因为,这是一场复仇之战。
战士们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死亡,也不辱战士之名,他们都是提马哈的勇士,将永远被人铭记!
经过这一下午,几乎所有的提马哈人,不论男女,只要还能提得动刀的人,皆要求参战,长老会的乔瓦尼执事长接揽了临时编制军队的工作,并在第一时间向神殿方透露了口风。
这些民兵的归属权会落入谁手,已经毋庸置疑。
神殿沙神塑像前,修尔负手仿佛正认真地欣赏其笔法刻画,而身后柱子的阴影里慢慢渗出了一个姑娘的模样。
阿玛莉娅:“亚尔斯兰,事情办妥了。”
她像往常一样收起带血的刀刃,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去。
修尔叫住了她,轻声道:“记住,别告诉佩拉。”
阿玛莉娅的动作顿了顿,莫名地抬眼看了修尔一下,应声说知道了。
这里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修尔仍然仰望着沙神雕像,淡蓝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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