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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突厥马拖着车厢在不远处打着响鼻,我坐在一张草席上,面前摆有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笔、墨、砚——没有纸,有的只是一卷竹简。除了这四样,案几上还摆放着一把剔字用的小刀,一炷正在燃烧的香,这香自然是用来提醒我此生还剩余多少时间。
竹简已经摊开,很是规整地铺在桌面上,与案几上下沿呈平行线。
竹简是杨玉环摆放的,不是我的要求,是她自告奋勇要来侍候的。对杨玉环的这一要求,刘彻既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算是一种默认。
此时,杨玉环正在案几的一边奋力地替我砚墨,玉手纤纤,皓腕宛转,极其的赏心悦目。不过我知道,她这不是在替我砚墨,而是在为我磨刀,磨她心里的那把刀。我想如果这里是大唐朝,我面对的是李隆基以及同样的题,我估计她肯定会对着那炷香狂吹一气。
伸了伸从案几下方伸出去的腿,又舒展了一下找回来的腰,再看了一眼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香,最后我把目光停留在了杨玉环那张无暇的脸上,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在宁静中的轻颤。
“夫子,墨已砚好。”杨玉环提醒我道。
“有劳。”我客气一声。
“夫子与妾身这般客气,可是将妾身当成了外人?”杨玉环扬起了脸上的羞涩。
“夫人言重了。夫人将终生托付于在下,在下又岂敢将夫人当作外人。”我笑了笑,说道。
因为没有导演,又没有编剧,相同的话我和杨玉环早已重复多次。杨玉环的脸上不见尴尬,我同样沉浸其中。或许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对彼此恩爱着的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唯有我和杨玉环知道,我们不过是关在一个笼子里的狼与狈,在刘彻这个猎人的监视下,狼狈为奸一下,向刘彻秀一秀我们的“恩爱”——世界太需要和平了,不是吗?
尽管我不知道杨玉环是如何忍受并且做到这一切的,但我知道杨玉环心中对我有着和怎样的怒火,知道她脸上的羞涩是她向我喷吐怒火时溅出的火苗。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在享受这样的一个时刻。
毕竟,能得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相伴,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就好比刘彻。虽为真龙在世,可至少现在,他也不得不把这一机会留给我,自己带着他的一帮手下,到一边去处理他的皇家杂务去了。
四周的士兵泥塑似的动也不动,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在证明着他们是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而非泥塑。每当杨玉环停止了去重复那些说过的话,让自己专注于案几上的砚台和手中那支墨锭的时候,我就将目光放在了那些士兵的身上,让思想去畅想一下。
所谓的畅想一下,其实就是想着若能将这些士兵身上的这样或者那样拿到我那个世界里去卖,究竟能卖多少钱?不过因为我不是文物贩子,对文物价格的了解完全归零,所以我最多也就想想,想象一下自己的富有,如同我那个世界里的吊丝,在被窝里幻想自己其实就是二马这样的网络大佬一样。
“夫子,香已剩不多,夫子若再不动笔,时间恐不及。”
当我再一次把目光停留在士兵们的甲胄和兵刃上,畅想着自己是何等富有的时候,杨玉环把她的声音伸进了我的世界,让我瞬间破产。
这是杨玉环在近一炷香的时间里,第一次说出不一样的话来。这是她的提醒,在香快要燃尽的时候。瞅了瞅还在燃烧的香,我估摸了一下,就算我这个时候动笔,以我那个世界的字体和我写字的速度,我也写不出十个字来。
字,我肯定不会去写,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写,哪怕大汉朝的小篆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也只有它们认得我,我绝对不可能认得出它们来。
香尽,刘彻带着他的那帮手下适时站在了我面前。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精准度的把握上,这些古代人确实比我、包括许许多多的现代人强了许多。
“呈上来。”刘彻一声令下。
边上,一个泥塑瞬间复活成士兵,带着满血窜出,收走了案几上那卷不见一字的竹简。
竹简在刘彻手里展开,只是一眼,那卷竹简就出现在了地面上。
“拖下去砍了!”言简意赅,绝对的汉风,与早前和杨玉环的对话完全两样。
两个满血的士兵立刻窜了出来,一把将我从草席上拖了起来——
“皇上,曲是唱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我没想到刘彻会如此的简单粗暴,连过渡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我,所以我也顾不得是不是属于文言文的范畴,挣扎着叫了出来。
“允他唱!”我的挣扎总算得到了回报,刘彻没有让我失望。
两个士兵立刻停下了拖我的举动,将我松开。
整了整身上并不凌乱的麻布,又伸手打理了一下头上那根束头的麻绳,我向刘彻揖上一礼,而后直起身来,来回地踱上了几步,好让自己找到那样一种情绪——一种,既使是已被无数穿越前辈唱烂,却依然能展示出风采的属于我的情绪。
酝酿,再酝酿……
诸子百家留下的文字,雄汉盛唐的铁骑、圆明园的废墟、那座三十万亡灵的鲜血浸透过的城市……荣耀过的、辉煌过的、痛苦过的、屈辱过的,所有的画面从我眼前一一掠过。
当我觉得自己的血开始沸腾,似要抑制不住地从头顶直贯长空,那声音便情不自禁地从我的胸腔深处一啸而出——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歌声中,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站在大汉朝的土地上,面对的不再是刘彻,我是站在一座用一卷卷竹简堆砌而成的书山上,我面对的是用无数鲜血与泪水写下的文字!这歌声不是唱向历史的挽歌和悲歌,而是我们这一代人乃至以后无数代人向未来表下的决心和意志!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歌声戛然而止……
静!安静!很安静!可就在这样的安静中,我却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地“怦怦”跳动的声音。
视线移动,刘彻的神情显得很是平静,可微微颤动的身躯、急剧起伏的胸膛以及眼中爆射出来的精芒,早已将他出卖得体无完肤。
看过了刘彻之后,我便将视线收了回来,没有再去顾及其他人。深谙帝王之术的刘彻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
此时不向刘彻讨要些什么更待何时,于是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我立刻行上一礼,嘴里道:“小民狂妄,还请皇上恕罪。”
似脱口而出一般,刘彻大声说道:“你何罪之有?我汉家缺少的正是你这等狂妄男儿!”
“你起身吧。”这一次,刘彻没再为难我。
“卫青,听过此曲,你是何感想?”
话音落,就见刘彻身后,一全身都在颤抖的年轻军官立刻上前几步,面向刘彻,向刘彻躬身一礼,嘴里激昂道:“臣下恳请皇上,允臣下奔赴疆场。”
“这家伙就是卫青。”跟随着卫青的身影,我仔细打量起来。
几乎同时,四周所有的士兵也都齐齐一礼,向刘彻慷慨道:“我等愿同随奔赴疆场。”
刘彻视若未见一般,张口道:“御史大夫,太中大夫,你二人作何感想?”
刘彻身后,一个身着黑袍头戴不知道叫什么冠年龄奔五的大叔,以及一个身着精致皮甲头戴组合铁盔年龄二十七八的军官齐齐闪出,向刘彻深深一拜,似早有预谋似的,两人齐声道:“臣为陛下贺!”
刘彻笑了笑,似在取笑这两人的取巧,却也没再继续他先前的问题。
“韩爱卿,朕,欲让此曲响彻天下,你以为如何?”这一次,刘彻没有再给人取巧的机会,目光盯着那个奔五的大叔问道。
“陛下,臣下以为此议可行。”
“原来是他想砍我的脑袋……这家伙叫韩安国吧?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常凯申?”听到那个奔五大叔的声音,我的脑海里随即闪出“汉武大帝”那部剧里老爱演常凯申的那个“韩安国”来,琢磨着要不要逮个机会给他上点眼药什么的。
“李爱卿,你以为如何?”
“陛下,臣下附议。”李息答道。
得到李息的回答之后,刘彻道一声“你二人平身”,又看了一边仍弯腰行礼的卫青一眼,道声“卫青你也平身”,再一扫我身后的众士兵,再道一声“众将士平身。”
等到山呼海啸般的“谢过皇上”之后,刘彻又才把视线转向了我,“方才一曲可有名字?”刘彻问道。
“禀皇上,此曲名为《精忠报国》。”
“好一个精忠报国,赞!”刘彻大呼一声,似为了平复心头的激动,他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步,这才看着我道,“夫子大才!朕方才多有得罪,朕在此向夫子赔不是。”
说罢,刘彻弯下腰来,就要向我行上一礼。
“皇上使不得,皇上之礼小民如何承受得起,真折煞小民也!”不等刘彻礼成,我便假惺惺地赶紧还礼,腰身弯得比先前还要低。
刘彻这时起身走了过来,将我扶起,很是真诚地说道:“夫子若承受不起,天下再无人承受得起。还请夫子站好,受我一拜。”
说完之后,刘彻后退几步,两只手掌叠起,两根拇指竖起,弯下腰身很是恭敬地向我一拜。
不能不说,这一刻我真被刘彻的举动感动了。
不管历史上真实的刘彻是怎样一个人物,也不管之前的刘彻对我有过怎样的心思,至少在这一刻,刘彻的态度是真实的,是诚恳的。这样的胸襟与气度,若还不能成就其千古一帝的名,这世界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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