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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是否已将词熟记?”
“喏!”
中尉署大堂外的校场上,数百声嘹亮的嗓音汇聚成齐齐一声,似一把出鞘的利剑直跃长空。但这回答……好吧,它很汉朝。
“甚好。此曲甚长,我先行唱上一段,尔等再行随唱——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唱!”
鸦雀无声!数百士兵愣愣地看着我,一脸的茫然之色。是我没说明白……可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
“我便再说一次。我唱之时,尔等切记韵律——韵律!尔等懂否?”
“喏!”声音依旧响彻云天。
“甚好。我等再来一次,且听好了——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唱!”
安静,非常的安静!
难道在大汉朝,便是说话也得说小篆?看着面前数百标枪一样挺立的身躯和那一张张肃然的脸,我已经开始对我的语言产生了怀疑。
代沟?!应该是这样的,父母和子女间都有认识的不同,何况两千年前的人和两千年之后的人,按二十年一代算,相差也有一百代……
那就再掰细一点,“记住韵律!我一段唱完,我叫‘唱’,尔等便开始唱,从起首‘狼烟’二字开始,听清与否?”
“喏!”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唱!”
“狼烟起……”总算听到了声音。虽然唱出的声音很弱,充满着胆怯,一点都不像士兵,但毕竟唱了出来——难道真是我之前没说明白?
“大点声!试想一下,尔等如今正面对万千匈奴,尔等脚下流着父老乡亲的血,自家屋舍在眼前燃烧,屋舍中传出自家双亲和妻儿的哀嚎……”
“狼烟起江山北望……”歌声雄壮、激昂,充满了斗志和力量!
等等,是谁都跑调了还好意思唱这么大声?
“停!你、你……出列!”
十几个被激情渲染着的士兵昂头走了出来,一士兵揖礼道:“中大夫唤我等出来,不知所为何事?”
“尔等可知自家唱跑了调……”
不等我说完,程不识的怒声就蹿了出来,“如此豪迈之曲尔等竟敢跑调——来呀,将这些人等与我拖将下去,每人杖二十军棍!”
不过是跑个调而已,这也要挨顿军棍?军法里何时增加了这样一条……好吧,程大叔您高兴就好。
……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唱!”
“马蹄南去……”
怎么又有人跑调?不对,声音是从后面来的,听听……卫青、程不识还有赵破奴!
回头,歌声止,没能抓住现行。
爷就不信抓不住你仨,“再来一遍!”
“马蹄南去……”
“停!”
再次回头,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沉溺于激情中的卫青和赵破奴一脸茫然,程不识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不等我开口,他便嘴一咂,道:“老夫尚有要务在身,便不陪中大夫了——先行一步,告辞!”
大叔,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些?
盯着程不识转过来的后背,我叫出声来,“程将军——”
“何事?”程不识的身体似轻轻一抖。
“可否借程将军中尉署执法军士一用?”
“……可。仅限此时此地。”说完,程不识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执法军士何在——”
“在!”
“将赵破奴与我拖将下去,杖二十军棍!”早就想揍这丫的,敢坑我!
不知所以的赵破奴跳将起来,“主公,何故杖我?破奴不服!”
“且住。我这便让你心服口服——出来,站与众军士前,将方才所教与众将士唱上一遍。”
赵破奴几步上前,站到了数百士兵前,放开嗓音唱了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马蹄南去人北望——”
“停!”看着一脸激昂的赵破奴,我问道,“现在可知为何要杖你?”
“破奴不知。”
“你连自己跑调了都不知?”
赵破奴一脸愤然,斩钉截铁道:“破奴这般用心,岂有跑调之理,绝无可能!”
“你且问众军士——”
看着面前数百士兵,赵破奴大声问道:“众兄弟,破奴跑调否?”
数百士兵没有一人回答,但所有士兵都将头低了下来。
“赵破奴——”幽幽一声,卫青的声音响起,“你家主公未曾冤枉与你,方才所唱,你……唉,确实跑调了。”
这简直就是老鸹说猪黑……
“执法军士,将赵破奴拖将下去,杖四十!”
“喏!”
几个执法军士立刻冲将上去,架起赵破奴就走——“主公,何故增加二十杖,破奴说几句话都不允么?”
一路洒下赵破奴很是憋屈的声音。
我只当没听见——坑我不算,昨天还砸了我一刀鞘,好在我想起来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唱!”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
我和卫青离开中尉署时,时间已是申时,天朝时间为下午三点。
申时,也就是天朝时间下午的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为老百姓吃晚饭的时间,只是这里的晚饭不叫晚饭,而叫餔食;辰时,为天朝时间的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为老百姓早饭时间,早饭也不叫早饭,而叫朝食。至于王公贵族,说是允许在朝食和餔食之间加上一顿“燕食”,但实际上又有几个王公贵族遵循这一条,只要有钱,饿了便吃,便是那些再遵守礼制的人,一样要偷啃糕点,要不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和想象力,也画不出《韩熙载夜宴图》那样的传世之作来。
此时正是晚饭开始的时间,缕缕饭香从各家屋舍飘到街面上,与饭香一道飘出的还有孩童的嬉戏打闹声、各家各户的碎语声,或埋怨、或叱怒、甚至打骂,而更多的却是那种时断时现的低低述说,似一种平淡,却更像面对未来生活的一种从容。
感受着这样的喧闹并且沉浸其中,我的心中竟是一片宁静,如同我为自己找到了一片归属——生命的归属!似乎,无论将来的生活给予我怎样的惨淡和富足,我都能从容以对,无所畏惧。
但我知道,我终究不能在这里留下,城市的喧嚣、城市的忙碌以及城市的空虚才是不得不面对的最终人生,这一刻的感动,或许将永远停留在这里,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
看了一眼在马车前方一瘸一拐的赵破奴,我突然对他羡慕起来,不是羡慕他未来会有怎样的成就,而是羡慕他可以置身在如今的这样一个世界里。
卫青的声音这时响起。梦碎。
“夫子似有所思?”卫青看着我问。
“略有所思。”我答道。
“夫子可否一说?”卫青的神情很是专注。
深吸一口飘来的香味,我向卫青问出了一个在心里萦绕了很久的问题,“若我汉家百姓日食三餐,卫侍中以为,我汉家天下……”
不等我说完,卫青突然站起身来,神情激动道:“若我汉家百姓能日食三餐,屠匈奴蛮夷如屠狗尔!”
我没有回应卫青的激动,因为我来自未来,那个萦绕在我心里的问题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汉唐百姓一天两顿,但汉唐的铁骑却敢把军旗和战刀挥进异族的梦里;宋明百姓一日三餐,却被异族打得满地找牙,直至山河沦落,整个民族易帜易服……这是为什么?
“夫子莫不是有田地增产之法?”卫青两眼放光,像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了一堆肉山。
卫青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这话要是传到刘彻的耳朵里那还了得?我又不是袁隆平,随手鼓捣几下就弄出亩产上吨的种子来——别说上吨,在这个时代能增产一两百斤,一个副皇帝头衔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一面免死金牌可以保佑子孙十八代……好吧,那叫一字并肩王,而那面免死金牌更像是在骂人。
我赶紧道:“此等神技,岂是我一凡夫俗子所能掌握的!方才不过心有所感罢了。此话若传到皇上耳中,便是欺君,还请卫侍中慎言。”
“若夫子能有此神技,该多好!”卫青长长一叹,重新坐了下来。
看到卫青一脸失望的样子,要说没有感触那肯定是假的。怎么说这里也是老祖先人的家,空着手就来了,吃喝不算,还老想着把老祖先人家里的东西往自个儿家里搬——上别人家做客还得提袋水果呢,真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或许,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只是我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如同我在家的时候所做的那样——坦然的接受老爹老妈给予的一切,而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留下来。
怎么又想起那个相隔两千多年的家来?怎么又想起家中的老爹老妈来?小时候老爹打我打得那样惨,没考上大本让老妈直到现在都还在抱怨我没出息……可我,为什么依然还如此的想念着他们?
看了眼仍在失望的卫青,又看看高昂着头在前面倔强行走着的的赵破奴,有一种情绪在我心中扩散着,似一种感动、似一种骄傲、又似一种酸涩和一种悲壮……我想紧紧地抓住这种情绪,以免在未来的行走中不至于迷失我自己,可不知为何,不管我怎样努力,那样一种情绪我却总也抓不住。
“等我回到我那个世界,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哪怕是睡觉,都要在身上揣个土豆或者一把玉米。”
收回目光,我对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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