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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后,甘罗才明白他糊里糊涂的进了秦国的大牢。
才来到大秦不足一日的甘罗不得已开始他的牢狱生活。
“刺客,是我放的!但,也不是我放的!”
经过半个月的牢狱生活,再说起这件事时,甘罗就像说起路人的故事,语气漠然,脸上毫无表情。牢室的天窗就开在他头顶三丈处,月光从天窗上透下来,一束锥形的清光正笼罩在他身上。
春香那丫头不知道疯哪里去了,蒙毅不知道去找赵高没有,哎!兄弟也靠不住啊,这大秦,日子也不好过。
他盘腿坐在牢室中央,头发披散,凌乱的发间是一张颇为俊俏的脸庞,周正而精致的五官,双眼熠熠有神。
在他身前围坐着三个狱友,揉着肚皮的铁匠田七,扣着脚丫子的旅舍老板陈冲,魁梧身材,一身儒衫的老夫子邹衍,再加上甘罗,凑一桌麻将倒刚好合适。
尤其是邹衍老夫子,甘罗可知道,他可是创造五德学说的大阴阳家,后来的道家脸皮也忒厚了,将他的学说归结于道家,但老夫子自以为自己是阴阳家。
四个人都身着白色囚服,蓬头垢面。月光下的甘罗和月光之外的他们,影像上呈现出明显的层次感,人人静坐,仿佛一副颇具禅意的油画,如果不是正有几只绿头苍蝇在他们中间飞来飞去的话。
“哎,想我甘罗十二岁便为上卿,没想到沦落到如此地步,冤啊,真是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
“上卿大人,不要说了,你放跑赵国刺客,事实确凿,你有何冤枉,要说冤我才冤!”铁匠田七一脸的悲戚。
甘罗知道田七可真是冤枉,走到大街上遇到一位老妇人跌倒在地,你说扶还是不扶,当初田七就遇到了,老妇跌倒在地,头破血流,田七害怕被对方反咬一口,让他负担汤药费,想从路旁溜走,却不想被衙差抓了个正着。
要说秦律有三个特点:细、重、广。
你说遇到街上跌倒的老妇人,扶与不扶最多上升到道德层面,可这铁匠田七硬是被抓到大狱,按大秦律,遇有仆者不扶者,入狱三年。
说来这还是商鞅老爷子的杰作,结果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当初就是在逃亡的途中没有身份验传被当地乡吏捉拿的。
“上卿大人,你那还冤,我岂不是跳进黄河还洗不清了。”
说话的旅舍老板陈冲,要说冤,他更加冤,他就开了个旅舍,谁知道来住旅舍的两人是燕国的奸细,你说他一个普通经营旅舍的,有能力分别验传是真是假么。
“好啊,上卿大人所说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不知出之何家典藉,老夫真是闻之未闻。”邹衍老夫子不住的点头,四人中只有他最淡定。
刚刚还一脸呆滞的犯人们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时议论纷纷!
“吵什么吵,甘罗,大王有旨意下达。”
几名衙役来到牢室门前,一听到众人呱噪,忙出声制止。
一位小黄门上前干咳几声。
“甘罗,大王有令。”
甘罗一见,喜极而泣,还是兄弟情深啊~!
“赵高,是大王让你来放我回去的吗?好样的,改天我请你大饮三百杯。”
赵高十四五岁年纪,眼露精光,看着眼前的甘罗,叹息一声。
手捧竹简,大声宣读着。
“秦王制日:上卿甘罗,初为丞相府少庶子,因功为上卿,罔顾君恩,借在相府养病之机里通外国,甘为赵仆,致两名刺客逃脱,今革除上卿爵位,田产私宅收归国库,明日午时问斩。”
命令很短,很简洁,来得也很突然。
春香说过要保护我的,秦人重诺,难道是一纸空言。
蒙毅说会去求大王的,难道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甘罗如坠冰窖,瞬间脸色乌青。
“甘罗,不必怨谁,大王还未亲政,一切都是吕丞相的主张,大王去求了太后,也是毫无作用。大王让我来问你,可有遗言要交待。”赵高连连叹息。
“赵高,时也命也,我希望明日大王和吕丞相都来监斩,我到时定向苍天表明,我甘罗一心为大秦,绝无里通外国的可能。”甘罗想在刑场作最后一次可能的努力。
“好,甘罗,话我一定会带到,至于大王和丞相会不会同意,就只有天知道了。”
说着赵高一收竹简,转身便离开了牢室。
甘罗枯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神情凝重。
按道理宣读此类制令本不该赵高来宣读,应由内史权掌治京师的官员来下令,可见秦王政已作了最后的努力,派赵高来宣读制令,足见赵政对甘罗的重视。
“上卿大人,你还有甚遗言要交待,等老田出狱后一定给你办到。”
田七一拍胸口,信誓旦旦的说。
甘罗沉默不语,如今秦强而赵弱,长平之战后赵国更是国力衰落,他是秦国上卿,就是再二百五也不可能去做赵国的奸细,真是欲加之罪啊。
一夜无眠,第二天,两眼通红的甘罗便早早的被带离监牢。
望着甘罗离去的背影,旅舍老板陈冲问道:“邹老夫子,看样子上卿大人定会在刑场上力陈冤情,你说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邹夫子一捋他花白的胡须,良久才说出四个字:“九死一生。”
来到东市校场,甘罗同十几名死囚并排站在校场上,身前站着一排全身披甲的持戟卫士,包括甘罗在内,这一排死囚手脚之上全带着铁镣,相貌各异。
高台上,大王政坐在中央,两旁几案边坐着秦国的重臣。
甘罗一瞅见秦王政,眼神一亮,忙跪倒在地,大声叫喊起来。
“大王,大王,臣,冤枉啊!”
吕不韦站起身,喝斥道:“大胆甘罗,明明是你放走那两名赵国刺客,还说冤枉,难道你想欺骗大王不成!”
“大王,吕丞相,并非我放了两名刺客,而是奉先王之命而放的,还请明察啊!”甘罗哭喊道。
吕不韦冷笑几声:“笑话,你今年不过十三岁,先王在世时你从未与先王见过面,何时奉先王遗命,信口胡言,大王,臣请先斩了这妖言惑众之徒。”
“慢!大王,我有证据。”
说着将那块给他带来灾难的玉佩双手捧上,举过头顶。
这时坐于右边的蒙恬站起身,施礼道:“大王,吕丞相,何不看看甘罗所说证据是什么,再斩他不迟。”
赵政开口说道:“仲父何不让政儿看看甘罗所说的证据,再斩他也不迟。”
吕不韦略一迟疑,道:“那就呈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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