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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休息了好一阵儿,才缓过了劲儿。她抬头眺望,见前方黑茫茫一片,不知距杭州还有多远,又转头四顾,见茫茫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顿时一股恐惧之感涌上心头。从小到大,何曾经历过这种境况?她害怕之极,不由得眼睛泛红,泪水盈眶,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她强自定神,心道:“不怕,不怕!这没什么好害怕的!杜若啊杜若,你若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那还有脸去见莫姊姊么?以后还怎么闯荡江湖?这儿又没人用刀砍你,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断给自己壮胆,过得一会儿,当真没那么害怕了,迈步又往前走。
只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心中寻思:“天马上就黑了,这世道又不太平,要是遇到强人剪径,我一个孤身弱女子,如何抵挡?不行,不行,不能往前走了。”前几日那虬髯汉子拦路抢劫,给她造成不小的阴影,此时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她转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后,不禁又想:“那村子里应该死了不少人,要是闹起鬼来可怎么办呢?遇见强盗还能拼死一搏,可若遇鬼,却连反抗也是不能,定会死得惨不堪言。”这下往前走不是,往回走又不好,当真左右为难,茫然不知所措。她一时往南走几步,然后又踅回来,来回往复,犹豫不决。
忽然心念一动:“既然我自己决定不了,何不交给上天定夺呢?”当下摸出一枚铜钱,却是天祐通宝。她把钱往空中一抛,待铜钱旋转下落时伸左掌接住,然后右掌一盖,心中默祝:“上天保佑,上天保佑!若是正面,那就继续往南走;若是反面,则回村子安歇!”祝祷毕,抬起右手一看,却是无字的反面,不禁喃喃道:“看来上天叫我不可贸然前行。既然如此,我还是回村子里去吧。”心里虽然仍很害怕,但心想有上天襄助,定会保佑自己平安,当下强行克制心中惧意,往村里走去。
她不敢走进村中,只停在村子最南边一户人家门外。见这户人家院落不小,房屋挺气派,想来该是村中的富户。她见院门上着锁,寻思:“门既锁着,屋里必然没人,而且户主应该是从容离去的。”她嗅了嗅,见院子里没有腐臭气味,更加放心,暗道:“对不住了,借贵地歇息一宵,请勿怪罪!”见院墙不高,当即翻墙进去。
来到院中,见有一片菜地,种着茭白、空心菜、苦瓜、胡瓜等,长势繁茂。菜地旁有一口水井,井上安着辘轳。杜若走到井边绞了一桶水,洗了把脸,然后到菜地里摘了一根胡瓜,清洗一番,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吃完瓜,杜若推门走进堂屋,见里面一片漆黑,她心下害怕,不敢进去,当下摸索着去了厨房,找出火刀火石,点着了油灯,心想:“走了不少路,着实饿了,看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翻翻找找,见米缸里还剩一点米,够吃一顿了,心中大喜,当即提了木桶,打水洗了锅碗瓢盆,淘了米,生火做饭。接着去菜地里拔了些菜,用清水洗净,切来炒了。
她美美吃了一顿,心情格外舒畅,暗想:“我已经近十天没洗澡了,趁着这个机会,该当好好洗洗。”当下又打了水来,添了满满一锅,烧了起来。水烧热后,又去院子里找来一个大木盆,放在厨房里,添满了热水,然后脱衣坐进盆里。这里四下无人,院门又锁着,不会有人前来,她洗得格外放心。洗净了身子,按摩了酸痛的腿脚,待水凉了,她才意犹未尽地走出木盆,擦干身子,从包袱里取出干净衣服穿上。
她怕自己闲下来会胡思乱想,忙又洗了换下来的衣服,将衣服晾在院中的绳上,然后又想:“我吃了人家的饭菜,总该给人家干点活补偿。”于是又打水浇了菜地。
等做完一切后,她已累得厉害,实在不想动弹了,就去厨房里端上油灯,走进堂屋里,前前后后查看一遍,见屋中果然没人,也没什么异常情况。她走进左侧的厢房,找来鸡毛掸子,掸了掸床上的灰尘,然后吹灭油灯,上床睡了。本想着晚上可能会失眠,不料头一挨枕,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睡得格外舒服,一觉就到天蒙蒙亮。醒来后,很想再睡个懒觉,实在不想起床,可有个念头在心中呼唤:“快快起床,越早见到莫姊姊越好。”当下强忍睡意坐起身来,穿戴整齐后,就走出屋子,到井边打水洗了脸,然后到菜地里摘了几个胡瓜洗净,当早饭吃了。之后收了院中晾干的衣服,又给水囊里装满清水,一切准备妥当后,就翻墙出了院子。
她站在街上,四下望了望,见周围一切照旧,不禁心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真是自己吓唬自己!”笑着摇了摇头,迈步向南走去。
此刻天色微亮,十分凉爽,她走得又轻又快。过了小半个时辰,东边天际慢慢泛出红光,太阳快要出来了。她无心观赏日出,脚下一刻不停,要趁凉多走些路。又过了两刻钟,太阳出来了,大地给阳光一照,又热了起来。
走了二十余里后,她有些乏了,坐到路边树荫下休息。走了这么久,居然仍没遇见一个人,路边的新坟倒是看见不少,更有几具腐烂的尸体横卧在田畔,无人掩埋。她昨夜已经见过,白天再见,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喝了些水,休息一会儿,撑开伞来,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阵儿,她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乏力,直冒冷汗,头也有些晕,不由得心中一凛,暗想:“我难道病了?会不会染上了瘟疫?”越想越害怕,终于坐在路边树荫下啜泣起来。
哭了一阵儿,忽听北边传来一阵声响,她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抹干眼泪,站起身来向北张望,见远处有人吆喝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闻人足音,跫然而喜。她终于见到人了,一时喜不自胜,几乎就要挥手欢呼了。她忙克制情绪,整理了下仪容,静候马车到来。
待马车行驶到近前,她见那车夫用白布围着口鼻,不知何故,忙打了个问讯,说道:“这位大哥,我身子不舒服,能不能捎我一程?”
那车夫见她站在路边,眼中也露出惊奇神色,问道:“你不知杭州有瘟疫吗?我劝你赶紧回去,莫去为好!”
杜若道:“我要去找神医,不得不去,还望大哥行个方便!”
车夫问:“你找神医干什么?”
杜若说:“我找神医看病。”心想:“我现下病了,说去找莫姊姊看病也没错。”
那车夫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更是白得没了血色,当真病了,于是说道:“那你上来吧。”杜若道了谢,坐上马车。车夫又说:“你找块布,遮住口鼻。”
杜若问:“为什么?”
车夫说:“神医说瘟疫会通过空气传播,用布包住口鼻能预防传染。”
杜若心想:“什么空气、传播、传染的,那是什么?唉,不管是什么,莫姊姊说得总不会错。”当下找出手帕,蒙住口鼻。
车夫又说:“手帕太薄了,不管用。多弄几层布。”
杜若又在包袱里翻找,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布,最后只好从一件衣服上撕下大片布料,折成好几层,蒙住口鼻,然后问道:“大哥,你可知神医现下何处?”
车夫说:“神医暂居灵隐寺里,你可以去那里找她。不过白天她大半不在寺中,而是外出行医。”
杜若心中一喜,暗道:“总算打听到莫姊姊的所在了。”忙向车夫道谢。她的头越来越晕,身上冷汗越来越多,胃部泛恶欲呕,难受极了。她无力多说什么,当即背靠马车厢壁,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似乎永无止休。杜若觉得这段路好漫长,她的身子好难受,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可一想到莫姊姊,她又强打精神,苦苦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晕过去时,马车似乎终于停下来了。一个既遥远又空洞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就送你到这儿。从此处向前走半里,就到灵隐寺了。”说话的似乎是车夫。
杜若睁开眼睛,发觉前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挣扎着下车,忽然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她强撑着身子站定,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此时她听不到周遭的声音,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只觉身上乏力之极,寒冷之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随时都会摔倒。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几十步,或是几百几千步,她终于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昏睡中她觉得好像有人喂她喝药,苦苦的好难喝;接着又将湿巾贴在她的额头,凉凉的好舒服。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就是办不到。不一会儿,她又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诵经之声,庄严肃穆,沁人心脾。她慢慢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睡在一间厢房里,屋中陈设极为简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进鼻腔,一阵悦耳的铃铎声传入耳中。她心中一动:“我睡在寺庙里。”随即想起自己晕倒前是去灵隐寺找莫姊姊的,看来这里应该就是灵隐寺了。她见外面光线暗淡,也不知天快黑了还是快亮了,不禁心想:“我睡了多久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浑身绵软无力,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完全黑了,月光透过窗纸窗缝照进屋中,暗淡而朦胧,她不由得心想:“原来到晚上了。”她想到外面去看看,努力用双臂撑床,又试了几次,终于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她心脏突地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手持烛台走进屋中,不由得一阵失望。
那小沙弥见她坐在床上,忙道:“施主醒了啊?”
杜若点了点头,问道:“小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沙弥道:“林居士中午来敝寺时,发现施主昏倒在寺门外,就将施主背进寺中,请莫居士医治。”
杜若问:“林居士是谁呀?莫居士就是神医吗?”
小沙弥道:“林居士名叫林逋,常来敝寺和住持禅师谈论诗词佛法,是位道德高尚的隐士。莫居士就是神医,外面人都这么称呼她。”
杜若忙问:“神医此刻在哪?”
小沙弥道:“莫居士随同玄济大师、敝寺众位师父做晚课。”
杜若说:“哦,原来如此。请问小师父,晚课何时结束?”
小沙弥道:“还得一阵儿。施主,莫居士吩咐了,说你中暑了,身子虚弱,教我好生照顾你。施主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斋饭和汤药。”说完不待杜若回话,就径自出门而去。过了一会儿,他端着食盘走进屋子,将饭放到桌子上。
杜若歉然道:“麻烦小师父了。不过我没食欲,实在吃不下。”
小沙弥道:“那怎么成?吃饱了肚子,病才好得快啊。”
杜若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只好挣扎着下床。小沙弥连忙上前相搀,将她扶到桌边坐下。杜若问:“小师父吃过晚饭了吗?”
小沙弥道:“我吃过了。施主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杜若只好强忍着胃部恶心欲呕之感,喝了一碗白粥,吃了几口素菜,说道:“我吃好了。”
小沙弥见她好歹吃了点东西,就不再强求,说道:“把药喝了吧。”
杜若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怪,实在难以下咽,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啊?”
小沙弥说:“这是白虎汤,是用石膏、知母、粳米、甘草煎熬而成,主治阳明经病症,清热消暑,治疗中暑最是有效。”
杜若微笑道:“小师父挺渊博的!”
小沙弥摸了摸头,笑道:“这都是莫居士教的。”等杜若喝完药,小沙弥收拾了碗筷,说道:“施主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病应该就好啦。”
杜若已睡了半天,此时身子虽然乏力,可全无睡意,很想出去走走,看能不能遇见莫姊姊,然而她又不愿麻烦别人,思索再三,只好作罢。
小沙弥又扶杜若躺回床上。杜若见他要走,忽道:“我叫杜若,不知小师父法名如何称呼?”小沙弥道:“我叫清源。”杜若道:“清源小师父慢走。”清源合十行礼,转身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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