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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听潮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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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走到西湖边上。此时已到黄昏,夕阳晚照,微风拂柳,湖光山色,映带左右,风光秀美,万般怡人。

    忽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杜若不禁为之神往,问道:“这是哪所寺庙敲钟?”

    林逋答道:“是永明禅院。此禅院建成不足二十年,每日都会在傍晚时分鸣钟,已经成为西湖一景,叫做南屏晚钟。”

    杜若循着钟声传来方向望去,见一座高塔拔地而起,甚是宏伟,问道:“那是什么塔?”

    林逋道:“那是皇妃塔,吴越国王钱俶所建。因其位于夕照山雷锋之上,人们也叫它雷峰塔。”

    林逋领着杜若在西湖畔游览了一阵儿。杜若见天色已晚,说道:“我该回去了。”

    林逋说:“从这走回去还有好一段路,多有不便。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去敝舍盘恒一宵,明日再回不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杜若虽然很想回灵隐寺去,可也不好拂了林逋的心意,犹豫半晌,才说:“好吧,如此叨扰了。”

    林逋当即领着杜若走向他的居所,两人绕湖半圈,来到湖东北方。杜若见有条路通往湖中,问道:“这条路通往何处?”林逋笑道:“通往孤山,正是我的隐居之所。”

    两人来到孤山。杜若远远看见一座木屋,屋子周围种着许多树木,更有数只大鸟自空中飞舞而下,落在林间,如此美景,好似人间仙境。杜若心道:“他倒真会找地方,这里山清水秀,灵气十足,宛如天堂,确实是个隐居享福的好地方。”走到近处,见院前有座原木搭起的简易大门,门楣上有块木板,上书“梅园”二字。

    二人推门进院。杜若见院中所种的树木,多数都是梅树,林间有几只仙鹤悠闲漫步,也不怕人。杜若忍不住心想:“种梅养鹤,当是以此自喻品性之高洁了。”

    进了屋子,林逋说:“姑娘稍坐,我去准备晚饭。”杜若说:“那怎么好意思?一起去做吧,也能快些。”林逋笑道:“那有劳姑娘了。”

    两人去厨房做饭。杜若淘米生火,林逋去院子里拔了些蔬菜,两人合力,很快做好了晚餐。

    饭后两人又秉烛夜谈,直到二更。木屋简陋,只有一间卧房,林逋将床铺让给杜若睡,他则到外厅打了地铺,两人各自安睡。

    次日早餐过后,林逋又领着杜若游西湖。两人登上雷峰塔,凭栏远眺,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杜若见西南方远处还有一座高塔,问道:“那边的是什么塔?”

    林逋答道:“那是六和塔,建在钱塘江畔。如想观看钱塘江风光,登此塔是不二选择。”

    杜若此刻也不急于回灵隐寺,索性去六和塔看看。两人不疾不徐,边走边谈,不觉走到六和塔下,登至顶层,极目远眺,只见好一条大江横亘眼前,浩浩荡荡,气势非凡。杜若见不时有一个浪头逆流而上,奇怪极了,不禁问道:“怎么感觉江水在倒流?”

    林逋笑道:“这是钱塘江大潮,此时尚小,再过一两日,潮水会更大,届时来看,将是绝妙的景观。”

    杜若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观了一会儿江景,就下塔而归,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灵隐寺。林逋见已到午时,径自领着杜若去五观堂用斋。两人走进斋堂,见里面已坐了五六十名僧人,都在静静吃斋。

    杜若甚觉不好意思,心道:“我又不是僧人,怎能来此用斋?这岂不成了吃白食?唉,不行,这样可不行啊。”转念又想:“既然清源小师父叫我施主,看来我等下必须要去烧香拜佛、布施一二,这样才名副其实嘛。”想及此,便觉释然。她转头张望,见莫涟如也在其中用饭,不觉心中一喜,连忙悄步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玄济大师怎么没来用斋?”莫涟如神色一黯,默然不语。杜若见她心情不佳,知她忧虑玄济大师的伤情,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

    须臾林逋打来饭菜,杜若轻声道谢,伸手接过,安静吃饭。

    斋毕,杜若默默牵着莫涟如的手走出斋堂。林逋紧随其后,本想随她们去拜见玄济大师,不料却被住持智通禅师叫住,邀他去喝茶,林逋只好随智通去了。

    杜若领着莫涟如回到玄济的厢房,见玄济盘腿而坐,寂然不动,已经入定。杜若见他脸色蜡黄,毫无血色,也无一点生气,不禁心中一凛,就怕他已坐化归西。

    莫涟如满脸忧色,轻轻走到玄济面前的蒲团上,盘腿静坐。杜若也上前坐到莫涟如身旁。

    一时厢房里无人说话,一片宁静。这般过了一个时辰,杜若只觉腰酸腿疼,难受极了。她没有禅定功夫,再也坐不住了,也受不了房中死寂的气象,就和莫涟如说了一声,揉了揉腿脚,轻轻起身走出厢房。

    杜若信步而行,来到大雄宝殿前,上香礼佛,拜了三拜后,拿出一些钱投入功德箱里,算是布施。她无所事事,甚感无聊,索性回屋睡觉,一觉睡到傍晚。起床后整理了下仪容,就去找莫涟如。到厢房里,见玄济依旧不饮不食,坐禅入定。她不敢打扰,轻声招呼莫涟如去斋堂用晚饭。

    莫涟如心烦意乱,幽幽叹了口气,起身随杜若走了。两人用过晚饭,杜若领着莫涟如在寺中散步。莫涟如满面愁容,实在没有心情散步,可杜若拉着她不放,她又不能强行甩开杜若的手,以免伤了和气,只好勉为其难地随杜若走走。

    天色渐黑,倦鸟归巢,虫鸣声起,四周凉风拂面,铃铎叮当,幽静闲适,舒爽怡人。杜莫二人都不说话,牵手漫步。莫涟如心中的愁绪,不觉减了几分。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斜挂树梢头。杜若不经意地仰望苍穹,蓦然间触景生情,喃喃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莫涟如轻声道:“想家了?”

    杜若道:“是啊,想家了。”

    莫涟如说:“那就回家去吧。”

    杜若摇头道:“我不能回去。”

    莫涟如问:“为什么?”

    杜若说:“我回去了,家人就会逼迫我成亲,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莫涟如道:“哦,这倒真是难为你了。”

    杜若问:“莫姊姊,假如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呢?”

    莫涟如说:“我和你所处的环境不同,我不会遇到你这样的情况。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杜若道:“莫姊姊见识广博,难道也不能给我指点迷津么?”

    莫涟如道:“活在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鱼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杜若叹道:“我目前没有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莫姊姊,你能收我为徒、教我武功么?”

    莫涟如却道:“抱歉,我不收徒弟。”

    杜若心里一沉,急问:“为什么啊?”

    莫涟如淡淡地说:“收徒弟太麻烦了。”

    杜若心想:“这算什么理由?难道是搪塞我的借口?”忙道:“莫姊姊,我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你收我为徒,我会好好服侍你的。”

    莫涟如轻叹一声,道:“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个,以后再说吧。”

    杜若听说,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不由得松了口气。

    两人迤逦而行,不觉又回到玄济的厢房外。杜若见清源和一个小沙弥正抬着一个大浴盆走进屋中,不禁心想:“玄济大师要沐浴了么?”忽觉莫涟如的手微微颤抖,她心中一惊,忙问:“莫姊姊,你怎么了?”莫涟如不语,身子也颤抖起来。杜若被她身上流露出的悲伤情绪所感染,心中一阵酸楚,暗想:“看莫姊姊这般难过,莫非玄济大师快要不行了么?”待两位小沙弥走出厢房时,她忙上前问道:“清源小师父,玄济大师怎么样了?”

    清源道:“适才我奉住持禅师之命,为玄济大师送来饭食,恰逢大师出定,唤我准备热水,说他要沐浴更衣,我便和清流师弟抬来浴盆。”

    杜若说:“原来如此。”

    清源点点头,和清流一同走了。不一会儿,两人各自提了一桶热水过来,和杜莫二人招呼一声,提水进屋去了。

    杜若见厢房门被关上了,想来两位小沙弥正在服侍玄济大师沐浴。莫涟如心痛难当,双腿发软,慢慢矮身坐在门前台阶上。杜若连忙坐在她的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莫涟如也不推拒,静静靠在杜若身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终于打开,清源和清流抬着浴盆走出来。清源说:“莫居士,玄济大师请你进去。”

    莫涟如站起身来,向清源微微颔首,走进厢房。杜若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跟进去,眼看两位小沙弥走远,她仍呆呆站在当地。

    忽听玄济说道:“门外的施主,也请进来吧。”

    杜若闻言,回过神来,走进房中,见玄济对自己微笑点头,忙上前行礼,说道:“大师安好!”

    玄济合十道:“施主请坐。”

    杜若跪坐在莫涟如身旁,抬眼间,见玄济面色红润了许多,也不知是刚沐浴过的原因,还是伤病有所好转,不管怎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玄济微笑道:“听施主口音似是扬州人?”

    杜若点头道:“是啊,我家在扬州。”

    玄济又问:“那你来杭州所谓何事?”

    杜若转头看了莫涟如一眼,嗫嚅道:“我……我在苏州听说了莫姊姊的事迹,十分仰慕,因此来杭州寻她,想要拜她为师。”

    玄济闻言,微笑道:“我看你双目明亮澄澈,当是绝顶聪颖之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杜若赧然道:“大师过奖了。”

    玄济对莫涟如说:“良才美玉可遇而不可求。涟如,你和她缘分既起,便遂了她的心愿吧。”

    莫涟如无奈答道:“是。”

    玄济又微笑着问杜若:“你叫什么名字?”

    杜若答道:“晚辈名叫杜若。”

    玄济微微颔首道:“涟如眼睛不便,以后要麻烦你费心照顾了。”

    杜若诚恳说道:“大师放心,晚辈会全心全意照顾莫姊姊的。”

    玄济点点头,又对莫涟如说:“缘起则聚,缘灭则散。我已油尽灯枯,咱们师徒一场,往事如露如电,此刻也该分别了。”

    莫涟如适才听师父托孤,心痛如绞,此刻听了这话,更是痛不欲生,潸然泪下,泣道:“不,不!师父会好起来的。”

    玄济柔声道:“有生必有死,你不用难过……”忽然侧耳倾听,不再言语。

    莫涟如轻声啜泣,不能自已。杜若见了玄济的神态,心中恻然,也流下泪来,忽然隐隐听到一阵细微的浪涛声自南方传来,不由得心想:“这是什么声音?啊,难道是钱塘江大潮?可此处距钱塘江有近十里远,潮声怎会传得如此远?是因为夜晚太寂静了吗?还是由于顺风的关系?在这里都能听到潮声,那在近处观潮,该是何等的声势啊?”

    一时之间,厢房里寂静无语,只闻低低的哭泣声。过了半晌,玄济忽道:“江湖风起云涌,凶险难测,望你二人相互扶持,多多保重!”合十说偈:“秋水鱼踪,长空鸟迹。执象乾坤,光耀大地。月圆天心,潮来潮去。觉而不迷,终当圆寂。脱离苦海,何须悲泣?”说罢闭目微笑而逝。

    这位医术武功德行三绝的大宗师,终于走到人生的尽头,坐化圆寂,享年九十六岁。随着江湖中最后一位大宗师的逝世,一个时代宣告结束,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莫涟如耳听玄济的呼吸心跳已不可闻,心中大恸,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猛送一股真气过去。可玄济经脉已断,任凭她如何输送真气,都似石沉大海,不起一点波澜。她兀自不愿放弃,全力抢救了一顿饭的工夫,发觉玄济仍无丝毫气息,身体反而越来越凉,情知玄济真的圆寂了,再也救不活了,不禁抱住他的遗体失声恸哭。

    杜若心中凄恻,也哭了起来,上前抱住莫涟如,两人哭作一团,悲伤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淹没了周遭一切,不可遏制。

    过了良久,莫涟如止住哭声,擦干眼泪,说道:“师父功德圆满,往生极乐,我们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杜若听了,便强忍伤痛,收泪不哭,点头道:“嗯。”

    莫涟如心性淡然,此刻已然释怀,柔声道:“麻烦你去请住持禅师来给师父做法事。”

    杜若点头应道:“好。”起身走出厢房,去寻灵隐寺住持智通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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