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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被拧到最大,蔡梓桐用凉水拍着脸,手指已经冻得麻木,却浇不灭心中的烦闷。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来电铃声是韩国当红组合的一首新歌。
在昂贵的新衣服上擦了擦手,蔡梓桐接通电话。
“喂?听说你今天去参加那个什么女团的面试了?”
电话那头传来轻佻、流里流气的声音:“晚上哥请你喝几杯?等你进了那团,记得介绍几个妹子给我认识认识啊,哥们儿还没玩过明星呢。”
“……算了吧,我不打算进那团了。”
蔡梓桐没好气道。
她早就涉足过娱乐圈,当过韩国练习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种种黑暗与残酷。
表面上花团锦簇、鲜衣怒马的娱乐圈,揭开那层光鲜亮丽的外皮后,实际是一头吃人的怪兽。多少名牌艺校的学生,多少平日里高高在上、如众星捧月般的女神、校花、白富美,信心满满地一头撞进去,结果被这张深渊巨口连皮带骨吞了,饱受摧残,伤痕累累?
大部分行业里,努力会有回报,而娱乐圈里,付出与回报未必对等,“人际关系”和运气远比所谓的努力重要。
曾经,她当韩国练习生时,就感受过几十人上百人为一个名额而激烈竞争的疯狂,以及无数制片人、经纪人、投资人……愈发肆无忌惮的眼神,像是豺狼虎豹在垂涎懵懂鲜嫩的羊羔。
很多女孩没能守住底线,被那些或大腹便便、或干枯痩小、甚至白发苍苍的豺狼分食了,而蔡梓桐则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落荒而逃。
本以为“塞纳河36”是个机会,结果这个机会在曾艳芳出现后,变得无比渺茫。
团结一心?携手共进?这种鬼话蔡梓桐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
在她看来,“塞纳河36”就跟传说中的养蛊差不多,几百个女孩像是可怜的虫子,被投放进名为“偶像团体”的蛊盅内,为了争夺一点可怜的资源、名额而相互厮杀,直到最强者的那头蛊王,踩着竞争者们的尸体、撕咬着竞争者们的血肉爬出来,享受鲜花与礼炮。
而事实证明,这个上升势头迅猛的女子偶像团体,目前真正走进大众视线的,也就那么几个——金字塔的顶端越高,用来堆砌塔顶、被埋在黑暗中永不见天日的泥沙就越多。
蔡梓桐本以为那头蛊王是自己,现在看来,那个人会是曾艳芳。她可能没有赌上自己青春来给别人铺路的爱好。
这种挫败感,令她愈发讨厌起曾艳芳来,脑子里曾艳芳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无比烦躁。
“哟,怎么啦?”
电话那头的语气变得夸张做作起来:“被人欺负了?哥喊几个人帮你?”
蔡梓桐愣了愣,沉吟良久,才咬着下唇道:
“嗯。”
……
“我四期就报名了,没通过!这次一定要过。”
“黄芬婷超可爱的,我是她粉丝,要是能进团,一定约她吃饭、看电影!要是能睡一起,就更好了~”
“做梦!婷婷崽是我的。”
几个刚认识的女孩子靠着曾艳芳围拢,叽叽喳喳地聊天,大多是在幻想通过甄选、加入“塞纳河36”后的日子。
曾艳芳微笑听着,看着一双双散发着憧憬光芒的眼睛,心中暗叹。
这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她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不光是五期生她们注定落败,哪怕她们继续参加六期、七期……甚至九期,也无法通过甄选。
记忆里……等会儿,记忆里!
忽然,曾艳芳全身汗毛炸起,想到了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和记忆里不太一样,那么五期生的名额……
还未来得及细想,广播声响起:“复试已经结束,感谢大家对snh的喜爱与支持……请各位甄选者有序退场……”
广播的声音还在回荡,曾艳芳兜里的手机一阵,传出短信提示音。
她摸出手机,看到上面的短讯,忍不住攥住拳头轻轻挥了挥:
“恭喜您通过五期复试!请于2015年x月x日于shxxxxx处参加终审……”
当场收到终审通知,说明评审对曾艳芳评价极高!通过终审可能性极大,说是“内定”也毫不为过。
曾艳芳一时激动,却忽略了旁边几颗探过来的小脑袋。
被曾艳芳扶起的小女孩,瞥见了曾艳芳收到的短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小脸变得煞白。
其她几个女孩也如此,刚才的兴奋与活力一下子当然无存,眼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呃……没事的,有些通知应该会晚些下来。”
曾艳芳违心的安慰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以她多年偶像生涯积累的经验,从颜值、才艺各方面,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这几个女孩……说句难听的,哪怕撞大运通过复试、终审,若以后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或者什么奇迹发生,她们就算成为“塞纳河36”的一份子,也只会白白浪费青春。
哪怕是“养成系”偶像,也是需要一定特质的——就算那位被称作“逆袭偶像”,以平庸之姿艰难爬到顶端的最后一位偶像顶点叶彤,也有种种心机、盘算,并深谙饭圈种种规则,几乎将粉丝心态掌握到了极致并加以利用,最终在不惜代价、不计手段的情况下,翻云覆雨,聚拢了足以掀翻棋盘的人气。
“嗯!我会继续报名六期的。”
“我回去继续练跳舞,芳姐,你在团里等我。”
“……”
就算明知结果,曾艳芳也没有对这些充满斗志的少女们泼冷水,微笑着鼓励。
甚至,她还希望这些女孩能够创造奇迹,证明自己对她们的看法是错误的。毕竟,自己走在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上,想要扭转更大的不可能——如果多一些奇迹发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
内厅里,工作了整天的三位评审老师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有几个好苗子啊,潜力很大。”
一位老师闲聊着。
“嗯,塞纳河这次真是捡到宝了……那个曾艳芳,我觉得要不了两年,就会在各大卫视节目、新闻报道上看见她。”
“后半句没错,但以什么身份出道,就不一定了。”
女性评审老师叹道。
“什么意思?她还能被终审刷掉不成?”
此话一出,另两位评审老师愣住了,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颜值高、性格好、不怯场、歌唱力更是有天后之资……简直是天生为娱乐圈而生的原石,只要稍加打磨,就能焕发无穷光彩。”
女性评审摇头苦笑:“加入塞纳河36,要闭关集训半年,工资只有区区两千块,连件好点的衣服都买不起……就算出道后,这个组合能为她提供的资源和曝光也少得可怜,需要慢慢苦熬……更何况,她已经24岁了,当歌手算得上黄金年龄,可当偶像……呵呵。”
“也对,我要是娱乐公司的星探、老板,花再多钱,也要把她签下来。”
另一位评审老师点头:“绝对物有所值!”
“要是塞纳河抢先签约……好吧,当我没说。”
最后一位评审,想了想塞纳河新人区区十几万的违约金,不得不承认,曾艳芳确实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困在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团体里,跟上百名少女争一碗饭吃。
……
曾艳芳走出复试场馆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洒下余晖。
跟新朋友们道别后,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复试顺利通过,离自己的目标与昔日的挚友们更近了一步。况且,在场馆里,她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上一世的五期生。
“嗯~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曾艳芳伸着懒腰,拍拍瘪下去的肚皮,笑容满面地自语:“终于,终于快要再见到你们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曾艳芳的肩。
转头,却见蔡梓桐沉着一张脸,道:“你跟我走一趟,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曾艳芳理都没理她,甩脸就走。
这么个爱攀比、心态差劲的小姑娘,她根本不想有任何交集。
前方阻碍着她的关卡实在太多了,甄选只是第一道,鞠卡黄是第二道,后面还有更多、更难的天壑,根本没功夫给别人作心理辅导。
就算有,也是tako、源源、杉儿那些本性单纯善良、偶尔会心态崩溃的成员,而不是这个眼前这个叛逆期的小姑娘。
“你跑什么!”
蔡梓桐语气忽然变得凶恶,扭头喊道:“你们快来!”
街头拐角,顿时有四、五个发型古怪、露出纹身,叼着烟,流里流气的青年涌了上来,把曾艳芳围在中间。
他们围得很紧,几乎贴在了曾艳芳身上,烟酒味、汗臭味冲进鼻腔。
曾艳芳扫了他们一眼,年纪小的大概是高中生,年纪大的也就二十四五岁。
最后,曾艳芳的目光停留在蔡梓桐脸上,很冷,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剖开她的心。
入团前打工过几年的她,不是象牙塔里的公主,早已积累了些社会经验,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本来以为蔡梓桐是个贪玩、虚荣的小姑娘,不搭理就好。
现在看来,要恶劣得多。跟这种社会渣滓厮混在在一起,基本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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