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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出租车停在丝瓜总公司正门前。
“那个……”
王老汉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司机，问道：“塞纳河36，就在这里吧？”
“嗯，对。”
司机一听，笑了，一边找钱一边道：“老人家挺有兴致啊，一把年级了，还喜欢看那群小姑娘蹦蹦跳跳？不过这里是公司的地址，想看表演得去剧场，也不远，就在隔壁。”
“不，俺是来找人的。”
王老汉接过零钱。
“找人？”
司机道：“你家闺女也在那里面当偶像呢？”
“不，不，就是找人，送样东西。”
王老汉小心地把零钱揣兜里，抱着破行囊，结结巴巴解释道。
“好吧。公司就在那里，你可以去问问。”
司机耸耸肩，不再搭话，想早点做下一笔生意。
王老汉下了车，有些不自在地迈进公司大门。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前台mm见有老人进来，立刻放下手机，问道。
“俺找人。”
“请问找哪位？”
“曾艳芳。”
“呃……”
前台mm愣了愣，仔细打量了下这老人，觉得这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又问道：“请问您是她的亲属吗？”
“不是。”
王老汉如实答道：“俺就想给她送些东西，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样啊……”
一听这话，前台mm忍不住低下头，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塞纳河粉丝给小偶像送礼物很正常，但年龄这么大的，还真是一次见。
年纪都够给成员们做爷爷的人了，还有闲情逸致饭偶像、送礼物，实在太……洒脱了些。
“送礼物的话，要去隔壁的剧场，找工作人员转交。”
前台mm很快就稳定了情绪，很敬业地道：“成员是不能与粉丝私下联系的。”
“转交？”
王老汉顿时大皱眉头。
“安全问题您放心，就算成员不收，也会原样退还，我们公司的信誉还是可以保障的。”
前台mm察言观色，贴心道。
当然，这话现在说出来还算诚恳靠谱，等过两年，公司的信誉就成了一个笑话。
“哦好，谢谢大闺女啊”
王老汉依言转身。
行囊似乎很沉，将老人本就佝偻的身子压得更低，每迈出一步都发出沉重的脚步声，银白的发丝在明亮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
“那个，其实我可以帮你转交的。”
前台mm有些坐不住了，左右瞅瞅见没人后，忍不住道：“我反正也快下班了，您可以把联系方式留下来，我转交之后再告诉你。”
“……好。”
王老汉犹豫了会儿，又转头回到前台这里，絮叨着：“俺那女儿要是长大，也该跟你差不多年纪……”
听到老人的话，前台mm笑容一僵。
本姑娘才26好不好！还不到三十呢！我跟你孙女差不多大好吧……
等会儿，什么叫“要是长大”？前台mm心头一沉，不敢仔细思索这几个字所蕴含的份量。
王老汉却打开了话匣子，一边碎念着，一边温温吞吞地翻着行囊，记忆中的无数片段在脑海中恍惚闪过。
王老汉今年五十四，只是长年风吹日晒，才看起来显老，像六、七十的人。
他那老伴儿虽然身体不好，但三十岁那年也怀过一次。王老汉还记得当时自己欢喜疯了的样子，不让媳妇下地干活，每天早上要煮两个白水鸡子，剥好壳放着。
乡下人忙惯了，一闲着就不自在。王老汉死活不让媳妇下地，老表家两口子又出了车祸，干脆就把苦命的小侄子接过来当儿子养了，家里不差这一口吃的。
按理说医院是禁止透露娃儿性别的，但乡下诊所哪那么多规矩，红包一塞，啥都清楚了，是个女娃。
女儿好啊，贴心，还有个当儿子养的侄子，王老汉每天更卖力地干活，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就等着儿女满堂的那天。
虽然王老汉说不出“幸福”这么文绉绉的词汇，但那两个月，他脸上永远是挂着笑的，哪怕苦了点，但一回家就能看到小侄子、还有给没出生女儿织毛衣的媳妇，所有的劳累都一扫而空——如果小侄子不总是问出远门的父母啥时候来接他，那就更好了。
怀了五个多月的时候，媳妇带侄子进城里逛逛。那孩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四处乱窜，嚷嚷着要去找爹娘，媳妇儿拉都拉不住。
城里可不比乡下，车来车往，每年被撞死的人比王老汉果园里结出的桃子还多。在急刹车声中，媳妇儿扑上去护住了侄子。
……
等红着眼睛的王老汉冲到医院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侄子命大，没有步他那爹娘的后尘；但一命换一命，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女儿没了，本来就身子骨差的媳妇，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怀上了。
王老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了侄子，一耳光把侄子抽到了墙根儿上。
不知是车祸的后遗症，还是王老汉那一巴掌下手太重，本来还算聪明机灵的侄子，从此变得浑浑噩噩，连后来正式得知父母已经去世一年的消息，都呆愣愣的，没掉一滴泪。
书念不下去了，手艺学不来，甚至连偷鸡摸狗都没有，就这么晃悠到了十八岁，踏上了离乡的火车，一次也没回来过。除了每个月寄钱寄东西，还有一封字迹歪七扭八的信，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给他寄了几回钱，下月月初总是原封不动地寄回来，还多了几百……这回又寄了五千，希望娃儿能收下，不要那么犟。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老汉早就原谅他了，是娃儿自己放不过自己。
“人老了容易唠叨。”
王老汉擦了擦浑浊发红的老眼，终于翻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包，双手捧着放在前台。
“这里面是什么？书吗”
前台mm长舒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翻开布包一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钱！一沓沓鲜红的人民币，看厚度，至少有几万元。
“抱歉，不能送钱的……”
前台mm将钱重新包好，打了个结，递回去。
“为啥？”
王老汉不解，哪有送钱还往外推的道理。
“公司规定。”
前台mm道：“您想想，这些小姑娘都是偶像，很多还未成年，要是能随便送钱，那岂不是乱了套。”
“好吧……”
王老汉没有坚持，默默收回钱，又吃力地从拎出一小蛇皮袋水蜜桃：“那麻烦把这些送给她。”
前台mm面色更加为难：“抱歉，吃的也不能送……”
不收食物，可不光是塞纳河36一家的规定。毕竟世界很大，心理阴暗的人很多，天知道送来的食物里会不会掺杂了口水、尿液，甚至更恶心的东西。
“这又是为啥？”
“出于安全考虑。”
前台mm婉拒道：“以前，就有明星在演唱会上喝了粉丝送的水，结果水里有强力胶。”
“咋还有这种人哟。”
王老汉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无比颓丧地自语道：“这是俺特意留下的最好的二十斤桃子…”
“……这桃子是你自己种的？”
前台mm眉头一蹙，问道：“您是哪里人？”
“临沂。”
王老汉摆摆手，叹息道：“闺女，那这桃子送你了……”
“临沂……”
前台mm终于回过神来，只觉得眼眶一热，忍不住捂住嘴。
难怪这老人看起来眼熟，因为他就是造谣水蜜桃洒防腐剂的视频里，那个被冤枉的桃农！
曾艳芳为临沂桃农发声这件事，前台mm是知道的。她当时很难想像，为什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五期ace，会冒着前程尽毁的危险，义无反顾地跳进舆论漩涡，为毫不相干的桃农辩白。
现在，当她看到这个白发苍苍、干枯伛偻的老人，为了女孩儿一句话的恩情，抱着二十斤重的桃子，飞过千山万水，横跨数百公里来报恩时，她隐约体会到了曾艳芳的心情。
什么是偶像？这才是偶像！
老农的这袋桃子，或许比总决选中的一万票，甚至赵敏儿披上的钻石披风更加珍贵。
“我会帮您转交给曾艳芳的。”
前台mm红着眼眶，郑重地接过桃子：“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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