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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乔什么时候离开的，张文仙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傻站着……。
一米多高的泥墙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七个孩子脸上，他们脸上油污麻黑，却都笑得露着两排牙齿，时光停在这一刻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奔流向前。
张文仙慢慢抬起手，摸着冰冷的玻璃面儿，隔着玻璃，他的脸也是冰冷的，冷得像是另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钟声响了，浑厚的“当当”声唤醒了他，十点了。
父母回来，母亲掀开门帘，看到张文仙背身睡在床上，缩回身子，说道：“那姑娘啥时候走的？”
父亲埋怨母亲：“啥熊事都有你掺和，人家跟你啥关系，瞎问。”
母亲竟然笑着说：“我也就是问一问，门不当不户对的，咱还能有啥想法哩？”
“唉，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不要管，老啦！”父亲叹息说：“时间留不住人啊！”
张文仙听到这里，嘴里反复嘀咕：“时间留不住人……。”
这一夜，他睡不着，夜里起来两次，看那照片都是七个人，两世横跨六千三百年，张文仙几乎忘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了，经过一夜的回忆，他终于看清了第七个人的脸，那就是另一世中，儿时的自己。
一袭布衣，扎着总角辫儿，手上还捏着一截刻了一半的柳木。
天很早就放亮了，阳光射穿窗户上粘着的宣纸，映得西墙油晃晃的。
张文仙很早就醒了，从他现在躺着的位置向右侧斜着看过去，正好就是那一面硕大的相框，母亲进来喊他起床的时候，张文仙有意无意地又看了眼照片，古怪的事情来了，七个人又变作六个。
“有古怪！”他嘀咕道。
因王绍安家的事情已经解决，织秀不好再留，应沈玲之邀多住了几天，二十七一早，就带着木雕离开了。
她是张文仙的徒弟，天生的灵脉修神，沾染了张文仙气息，灵犬似地顺着“味儿”就找到老家来了。
“姑娘你找谁？”母亲端着洗菜的铝盆，看着面前俏生生的姑娘问，“他爸，你来看。”
“看啥啊！”父亲没好气地责备着走到院门外，也愣住了……。
“我找我师父。”
“你师父是……，这咋还有你师父哩？”
“张文仙！”织秀脸红了，直呼其名可是不敬的事儿。
“熊孩子，又是找你咧。”父亲气鼓鼓地走进屋，借张文仙磨磨蹭蹭的功夫，追问说：“熊娃娃，你在学里好好学了么，咋总弄些女娃娃，别丢你爷爷的脸。”
张文仙的爷爷曾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七几年的时候送了不少族里人去当兵，着实风光过一段时间，后来因肺结核走得很凄惨，父亲自认一辈子没出息，心里却指望张文仙考上大学，争一张脸面。
片刻后，织秀垂头跟在张文仙的身后，从家里出来一路沿着杂乱的小道向北走。
村北的农田一分为二，偏南的属于肥县，偏北接壤的则是省城区域，界碑只有半人高，四棱的一根石头上用红字标注两方名称……。
张文仙一屁股坐在界碑的石头墩子上，想发脾气，又刻意忍了下来，他哑着嗓子问织秀，道：“咋来的？”
“秀儿觉得阿玲姐家里没地方住了，就搬出来了。”
“我问你咋来的？”张文仙争辩：“坐车？”
“走来的。”
“哑黑，长本事了，走着来的。”
“师父，秀儿真是走来的。”织秀道。
张文仙沉吟说：“你本为灵脉，可调取地气，以气御足，一日千里，看来我家秀儿长本事了，你可已筑基？”
“尚未筑基。”
“那也是在筑基的边儿上了，”张文仙说道：“你这‘神足’之术便是筑基之能，来找师父，可是要为此护法的啊？”
织秀一看张文仙变了腔调，便也笑道：“师父慧眼如炬，秀儿想在年前筑基。”
张文仙炼了一炉丹药，自留的那一颗就是给织秀的，“我成丹一炉，为你留了一颗，稍后与我去家里取来，服后三日，我为你护法持阵，助你定境筑基。”
织秀连忙跪下，磕了个头，说道：“秀儿谢谢师父。”
张文仙道：“起来吧，还有啊……。”
“师父您说。”
“以后来我家穿得规规矩矩的，别这么露胳膊露腿的，有伤风化。”
织秀听得却是另一重意思，张文仙分明不拒自己到他家来呀，喜着应道：“秀儿理会得。”
她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个农村装扮的姑娘，红围脖大花袄，脚上踩着绿瓤棉鞋，“师父，这样可中意么？”
“过分了！”张文仙觉得教织秀道法比教她穿衣更省心，“换一身。”
九点多钟，农村吃早饭的时辰上，张文仙带着织秀回了家，母亲打心里喜欢织秀，做了一桌子菜，看得父亲在旁边“吧嗒吧嗒”抽闷烟，“我说，娘娘下凡你也弄不来这一桌子菜吧。”
“娘娘吃香火的，人家姑娘吃的是粮食，哪能比？”母亲道。
“孩子还小，”父亲弯下腰，在泥地上把烟掐死，搓着手上的烟烬说：“你清楚姑娘家门第吗？”
“现在不兴父母包办了，他爹就是天王老子……，”母亲眯着眼说道：“七仙女还有个下落凡间呢。”
张文仙知道不能让这老两口再扯下去，咳了一声，进屋说：“爸、妈，这是我徒弟。”
“你徒弟？”父亲和母亲同声说。
“是！”
父亲问：“你有啥本事，能开山收徒？”
“写字！”张文仙道：“我字写得不孬，尤其是古文。”
母亲永远向着儿子，便说道：“你瞅着，打小我就夸他国文学得好哩。”
“叔叔阿姨，”织秀说：“张文仙是我们文学小组的组长，大家都跟他学。”
张文仙别扭地说：“妈，多的你别问了，菜都凉了。”
吃了饭，织秀要在村里转一转，张文仙也陪着出来了，“秀儿，你看这村子风水如何？”
走了大半个村子，织秀站在村东头儿，悠长地呼吸着泥土的香味，睁开眼说：“村子无河，地下水却很是丰沛，北倚山灵，除了坟头太多，致使煞气四溢，其余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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