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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四百多名方士五花大绑,被押出囚牢。凤来仪刚宣读完水惊云的圣旨,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声惊雷滚过大地,大雨瓢泼而下。
“冤枉,我们冤枉啊。”一个方士悲戚戚地喊道。
“水惊云,你坑杀方士,不得善终。”
“苍天都落泪了,我辈死得其所。”也有人在感叹道。
凤来仪心里难受极了,她知道这些方士死的实在冤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如果水惊云顺利地宠幸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冤魂了。
四百多名方士行走在雨中,他们面无惧色,脚步沉稳,仿佛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而是一次盛大的宴会。
“天下百姓们,水惊云暴虐无道,滥杀无辜,残害生灵,荼毒百姓,大家反了吧。”一个方士对着围观的百姓们,喊了起来。
“反了吧,反了吧。”方士们跟着呐喊起来,四百多人的声音汇聚起来,犹如天上的惊雷,振聋发聩。这是千百年来庶民发出的第一个喊声,犹如一粒火种,播撒在人们荒芜的心田。
方士们被凤来仪押出咸阳城外,在暴雨中,行刑的士兵铲开黄土,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未等凤来仪发布行刑的命令,一个年轻的方士带头跳入坑内。稀泥弄得他满头满脸,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向上面的人喊道,“不要怕,儒家思想不会因为吾辈的死亡而熄灭,它一定会明亮起来,驱走这漫漫长夜,成为最正统的一盏明灯。”
其他方士也纷纷往下跳,看着这些不畏死的方士们,凤来仪心中忽而冰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方士们全部跳入坑中,大雨仍下个不停,泥水淹没了他们的膝盖,凤来仪看着坑里黑压压的人头和一双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她的心在颤抖,手在颤抖,身躯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凤来仪,你这个刽子手,我们已经跳下来了,你还不行刑,你怕了吗?”一个方士嘲讽道。
“哈哈,一定是怕了。”很多方士嘲笑起来。
“行刑。”凤来仪惊慌地喊叫。众士兵挥起铲子,将土扔向土坑,起初还能听到方士们的笑骂,渐渐地声音平息了下去,大地恢复了它平整的模样,空中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凤来仪怀着压抑的心情回到火凤凰,龙啸天默默地看着她,良久才说道,“仪儿,我要走了。”
“恩,我杀了你叔父,我又救了你一命,我们两清了。”凤来仪痛心地说道,她耳畔还仿佛响着“妖女”二字,她知道她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龙啸天长叹一口气,“你还在怪我吗,叔父待我如亲生孩儿一般,我一时失控伤到了你,希望你能理解。你和我走吧,让我们把不愉快的都忘掉。”
“如果两个心存芥蒂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吗?”凤来仪坚决地摇摇头,“待会儿我让李寻花送你出城,没人阻拦你,你日后要小心,我救得了你一次两次,有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龙啸天走后,凤来仪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太医们急的团团转,束手无策。凤来仪经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迹。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是第二年的五月。水惊云再次巡游,他的行营从大江口入海,北上琅琊。
凤来仪因为生病缘故,没有陪同皇上出游,否则西凤国的历史将会被重新改写。
行营主体人马全部乘船而行,大小船只三百余艘,有大型楼船,有各式战船,有商旅货船。
大型楼船可以乘坐百余名士兵,可以载几万旦粮食。三百多大小船只,在大海中以水战行船的编队排开,桅杆林立,白帆如云,旌旗号角遥相呼应,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航海奇观。
水惊云的心情十分愉悦,虽是第一次乘船入海,对海浪颠簸有些不适,但还是兴致勃勃地站到了楼船最高处。
太医登船后见风浪滔天,心里有些不安,找来工匠将望楼用厚木板封死,不面风的两面,用珍贵的琉璃片镶嵌成了透明的大窗,内铺红毡并设置笔墨纸砚。
水惊云一登上望楼,皱起了眉头,嫌弃琉璃片不通透,吩咐拆掉了,“浩浩荡荡长风,好不惬意。”
水惊云一句笑语,太医才轻松下来。士兵拆去了琉璃片,恢复到原来的通畅透亮,水惊云重新踏进了望楼。
水惊云兴致盎然地吩咐霍风在望楼摆下酒席,要与木于林几位大臣畅饮。霍风也是初次入海,虽然晕晕乎乎却亢奋无比,一听皇帝命令,立刻去铺排,片刻之间,酒菜设置完毕,兰陵酒炖海鱼的味道飘了出来。
“皇上,大海可真广阔呀。”木于林举着酒爵,由衷地感慨道。
水惊云和几位大臣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附和道,“确如丞相所说,大海真大呀。”
木于林破例大笑起来,“古人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丞相虽然年迈,但是他一时豪情迸发,水惊云和几位大臣也不由得高声喝彩。
此时,霍风径直走到水惊云面前低语了一句,水惊云笑道,“昔日刘福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他走后不久,咸阳城谣言四起,朕当真以为刘福骗了寡人。哪里想到,霍风刚得到消息,刘福已经寻到仙药所在,只是海魔拦路。霍风,世间真有海妖吗?”
“不,”霍风摇了摇头,“刘福所说海妖,其实是出没于大海中的大鱼,此鱼大若战船,獠牙如刀,可掀翻巨舟,吞人如小虾。”
“且慢,这大雨比兰池宫的大鱼还大吗?”水惊云有些惊讶了。
“非但大于鲸鱼,其危害更甚过鲸鱼。”霍风显然是惊恐犹在。
“怪不得刘福一去就杳无踪迹?”
“陛下乃万金之躯,有陛下坐镇,我等绝不怕大鱼。”霍风谄媚道。
“朕如何处之?”
霍风接着说道,“我们需要大型战船,载以大型连弩神器,必然杀得了大鱼。”
一时商议完毕,君臣已有几分醉意了,宴会方才散去。
船队继续扬帆前行,数日后就抵达琅琊台。
连日热风吹拂舟船颠簸,水惊云有些眩晕,身体虚浮,走起路来几乎跌倒。霍风连忙过来搀扶,将皇帝抬进行营。
这一夜,水惊云没有批阅奏折,没有和大臣议事,也没有宠幸妃子,昏昏沉沉睡到第二日午后,方睁开了眼睛。
老太医长吁一口气,立即吩咐人端来煎好的汤药,水惊云看着大半碗黑乎乎的汤药,皱着眉头道,“不用了,寻找长生不老药才是要紧。”
太医正色道,“陛下因车马劳顿所致病,静心休养几日即可痊愈,方士之术,很是蹊跷,老奴以为陛下应该谨慎服用。”
水惊云揶揄笑道,“老太医固然医术高明,只是不见成效,方士再蹊跷,却有可取之处。”
老太医说道,“陛下,方士之术,治标不治本,陛下所患之疾,当以固本为先。”
水惊云十分不悦,“老太医且回去休息,朕有方士足矣。”
两三日后,水惊云的热病未见消退,反而愈加严重了。水惊云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层厚被,依然在瑟瑟发抖,昏迷不醒。老太医硬是自作主张给水惊云喂下一大碗汤药,片刻后,水惊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睁开了眼睛。
三日后,皇帝行营继续前进,沿着琅琊台一路北上,每日路程不多,却不做一日停留。几日下来,水惊云的热病时缓时急。
霍风得到了一个消息,海上连日发现大鱼,准备大型连弩杀之,请皇帝登高观赏。
清晨,水惊云和大臣们登上了山峰,天空明净如洗,霞光万道,海面上碧波万顷,海天之间的壮丽无法描述。
大约卯时,岛前深海处白帆点点,遥遥有战鼓号角声传来。未过片刻,碧蓝的海水中不断跃起一道道雪岭似的白墙,鼓着浪头隐隐起伏,不断向小岛逼近。
俄而远处白帆迅速聚拢,从三面向翻飞的雪岭急速靠近,碧浪中再度掀起一道雪岭时,战船鼓声号角大作,三艘大战船的大型连弩一起发.射,长矛般的大箭飞向了雪白的山岭。
雪白的山岭冒起了几道血柱,渐渐地,翻飞的白色闪电轰然落在了海面上,原来是一条巨大的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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