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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和大太太动了手, 说了休妻的气话,怒气冲冲地去了外院, 让人给自己的脸上了药,生了会儿闷气,开始盘算此事该怎么办。
琇姐儿已经失身,若是遮掩过去, 依旧嫁给黄家……不行不行, 王氏故意没有遮掩此事,弄得满府人尽皆知, 此时已经压不下去了, 黄府早晚会知道他们娶的徐家女儿不贞洁,到时候,非但做不成亲家,反而会成仇。
思来想去, 琇姐儿也只能嫁给王继业了, 可惜了黄府的好亲事,大老爷恨恨地叹了口气, 都怪王氏那个蠢妇!他又想起瑛姐儿来,不然,也可以再换回瑛姐儿, 不过这样的话,侍郎家的嫡女嫁给侍郎家的嫡子,自家就没占到什么便宜了,再说, 瑛姐儿的额头只是说会好,黄府未必肯信,还是等她真的好了再说吧。
他在铜镜中看了看自己被挠花的脸,看来明天只能请假不去上衙了,不然非得被同僚笑话不可。
“老爷。”杜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没等长随通报,硬给冲进了书房,“老爷,你可得给琇姐儿做主啊,琇姐儿她是被人陷害的啊。”
大老爷用手挡着自己的脸,沉声道:“别哭了,事到如今,你想怎么样?琇姐儿就算被人陷害,也怪她太笨,你说说,她除了嫁给王继业,还能怎么办?”
杜姨娘没有开口,只管掉眼泪,她也知道没办法挽回了,不过是想让大老爷哄哄她,趁机讨些好处,若是再能让王氏吃点亏就更好了。
大老爷皱着眉头,他此时一肚子的气,看见杜姨娘哭哭啼啼更不耐烦了,“好了,王继业家世虽不怎么样,好歹也是家中的嫡子,还是独子,王家也算薄有家资,琇姐儿嫁给他,并不吃亏。”
大老爷心中暗叹了一声,他这一妻凶得像母老虎,这一妾虽美,却只会哭,连小意服侍都不会,他的目光转向了二房的方向,看看人家那个,又美又温柔,关键是还有不菲的身家……
王氏见大老爷走了,捂着自己的脸哭了几声,心里却很畅快。琇姐儿害了自己的瑛姐儿,还想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为女儿挑的佳婿,哼,做梦去吧。
大老爷下手不轻,王氏的脸上留下了个巴掌印,丫鬟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王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为了夜长梦多,应该尽快把琇姐儿嫁到哥哥家去,理由很好找,就说是怕她有了孩子,如果一个月内嫁过去的话,还能遮掩过去,到时候生下来就说是早产了些时日。
至于琇姐儿的嫁妆……王氏犯了难,若是琇姐儿嫁给别家,她当然是竭尽所能地把嫁妆置办的少些,可是,她嫁的却是自家侄子,想起当初大哥对她的各种好,王氏又想让琇姐儿多带些嫁妆过去,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补贴娘家哥哥。
想法是好的,可惜,徐府的家底是有限的,眼看着徐璟也到了娶妻的年龄,徐瑛也不远了,这两个是嫡子女,聘礼嫁妆可不能让人笑话,到哪里弄一大笔银子来呢?王氏摸着脸颊,看向了二房的方向……
徐琇哭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她本来是要嫁给侍郎家的嫡子啊,结果却落到了王继业的手里,不用谁来劝她,她自己也知道,她只有嫁给王继业这一条路了。
她躲在自己的房里哭了两天,慢慢平静下来,事已至此,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让自己将来尽可能的好过些。她不是徐瑛那种骄傲的嫡女,她从小到大都认得清现实,努力巴结着嫡母,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像样些,王继业是比不上黄有荣,但好在模样周正,她嫁过去也是正妻。想起她当初在徐幼珈面前说了不少王继业的好话,徐琇自嘲地一笑,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嫁给王继业的是她自己。
王家很快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大老爷想起王氏一家子就来气,徐琇已经没了价值,他懒得再理会此事,干脆当了甩手掌柜,王氏当然不会拿乔,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定了下来。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腊月初十。
黄侍郎家听说此事大为震惊,悄悄地打听了一番,听说是徐琇和表哥在外院幽会,被人撞破,黄侍郎的夫人叹道:“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幸亏徐府那边拖延了这一个多月,亲事没有定下来,不然,她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还不定将来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呢。说起来,徐二姑娘倒真的是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黄有荣伤心了半日,念了几句“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想着那么楚楚可人的姑娘,眼睛竟然是个瞎的,自己这个翩翩公子不喜欢,非要和那个什么表哥搞到一起。他暗暗思忖难道那个表哥有什么过人之处,思来想去,黄有荣起了好胜之心,派人打听了王家的住处,悄悄地过去看了看,见到了吊儿郎当的王继业,心中顿时释然了,不是自己不如人,实在是那女子眼太瞎。
大太太和大老爷冷战了几日,大老爷一直歇在外院的书房,直到徐琇的婚事定了下来,两人谁也不肯低头服软。大太太抱着账册去了寿安院,在老太太面前一通哭穷,府里自然能给徐琇办嫁妆,关键是徐琇嫁出去之后,还有徐璟和徐瑛,现在府里的家底肯定办不下来体面的一份聘礼和两份嫁妆。
老太太皱眉沉吟片刻,她虽然不管中馈,对府里的情况还是心知肚明的,“你先回去,今晚再商量此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今晚该怎么做。
用过晚膳,徐幼珈和母亲一起到寿安堂请安。除了大老爷和徐璟,其他人都到了,徐璋坐在王氏一旁,偷偷瞪了徐幼珈一眼,徐瑛头上的白布早就去掉了,她的刘海不是很浓密,隐约能看到里面额头上有一道红色的疤,她面色平静,并不在意大家探寻的目光。徐琇乖巧地坐在徐瑛身旁,似乎完全没有经历过嫡母的陷害,而是心甘情愿地嫁给王继业。
坐了一会儿,老太太说道:“好了,老二家的,我有事和你商量,其他人都先回去吧。”
徐璋、徐瑛、徐琇都站起身来往外走,徐幼珈心头一跳,担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坐着不肯动身。
老太太眉头一皱,面色不悦,“珈姐儿,你也去吧,我要说的话不适合你们小孩子听。”
顾氏拍了拍徐幼珈的手,朝门外一抬下巴,“去吧,没事的。”
徐幼珈无奈,只好出了屋,到了院子里,却不肯再往外走,虽然知道母亲不会有事,老太太和大太太将母亲留下来,多半是为了银子,但是,上次母亲说过,再也不会出一个铜板给大房,她担心老太太不能如愿,会恼羞成怒,想什么恶毒的法子磋磨母亲。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夜晚已经很冷了,徐幼珈裹紧了身上樱草色绣着梅花的斗篷,将兜帽也遮上,脸躲在雪白的风毛后面,不安地在院中踱步,廊下站着寿安堂的小丫鬟,她不能凑到门口去偷听,只好等母亲出来再问个究竟。
顾氏端坐在椅子上,她能猜到老太太把她留下来的意图,只等着老太太开口。
“老二家的,”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琇姐儿眼看就要出嫁了,嫁妆却还没有准备齐整,她和珈姐儿自幼就一起长大,姐妹情谊颇深,若是珈姐儿出嫁时嫁妆丰厚,十里红妆,琇姐儿却可可怜怜的,不但惹人非议,珈姐儿的心里也必然不好受,同是一个府里的兄弟姐妹,总不好厚此薄彼,这样吧,咱们公中给三个姑娘出一样的嫁妆,还有璟哥儿和璋哥儿的聘礼也一样,你那边,给珈姐儿出多少,就给琇姐儿和瑛姐儿、璟哥儿和璋哥儿也同样准备多少。”
顾氏想到了老太太是要银子,却没想到她狮子大开口,按照她的说法,自己的嫁妆要均匀地分成五份,宝贝女儿只能得到其中的一份,大房却能得到四份,顾氏差点被老太太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别说是四份,一个铜板她也不会出!
“老太太,咱们府里的这三个姑娘和两个少爷,那都是徐府的子孙,徐府给他们操办婚嫁之事乃是人之常情。至于我的嫁妆,只能留给珈姐儿,自古以来,女子的嫁妆都是留给她的亲生子女,从未听说过哪个女人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分给婆家所有人的。”
老太太面色阴鸷,接下来府里要连着办几场喜事,开销甚大,每次从顾氏手里抠二百两银子出来,也填不了这么大的窟窿,必须一举解决。“你嫁进徐家,就是徐家的人了,嫁妆虽然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也是进了徐府了。这几个孩子又都是一起长大的,还分什么彼此,珈姐儿有多少,别的兄弟姐妹也得有多少!”
顾氏每次逢年过节总会出些银子,可是自从上次和徐幼珈谈论过大房的算计之后,她已经想明白了,姑息养奸,退让只会让大房的胃口越来越大,不仅谋算女儿的婚事,还想让分走自己财产的八成。“老太太,本朝的律法说的明明白白,女子的嫁妆是她的私产,如何安排只能由她自己说了算,我的嫁妆只能给我的孩子,无论到哪里,我也不理亏。”
老太太见她油盐不进,全不似平时好说话,捂着胸口,朝大太太使了个眼色。
王氏道:“弟妹,不是我说你,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几个孩子都是徐府的子孙,你非要分个里外亲疏,还拿本朝律法说事,怎么,难道你还想把老太太告到官府去不成?你看看你把老太太气得,脸都白了,律法还教了你忤逆长辈吗?你如此不孝,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你的不是。”
为了抢她的银子,还要用忤逆长辈的帽子来压她。顾氏心中冷笑,表面还是恭谨,“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乃是不孝。老太太想把我的嫁妆分给众人,这是不合情理的,我若是一味顺从,见母亲有过错而不劝说,岂不是陷老太太于不义之中,这才是大大的不孝。”
王氏读书不多,被顾氏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老太太没想到平时乖顺听话的顾氏如此口齿伶俐,一个回合就让王氏败下阵来,只好又亲自上场,“老二家的,你的嫁妆是从苏州带来的,铺子却开在京都,这些年,若是没有府里的照拂,能顺顺利利地开到今天吗,就算本钱是你的,经营这十几年还能红火却是阖府的功劳。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若是你固执己见,你不妨等着看看,看没了徐府的名头,你的铺子能不能开下去。”
她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威胁了,顾氏却不为所动,哪怕这些铺子开不下去了,都盘出去换成银子,也不可能白白送给别人。
顾氏出了堂屋,冬夜的凉风吹过,带着透骨的寒意,徐幼珈正在院中不安地站着,她虽努力站得笔直,被凉风一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缩了缩肩膀。
顾氏快步走了过去,将她的手握住,小手柔腻,却已经冻得冰凉,她心疼得要死,知道女儿不肯先走是担心她被老太太为难,轻斥了一声“傻丫头”,拉着她的手,穿过花园,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屋里,顾氏就吩咐兰香取了个小手炉过来,塞到徐幼珈的手里。
徐幼珈双手捧着小手炉,“娘,老太太刚才把你留下,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想要银子了?”
顾氏也不瞒她,把老太太的话和自己驳斥的言语都复述了一遍。
徐幼珈倒吸一口凉气,这大房和老太太也太不要脸了,竟然一开口就是五份里面的四份!最后还威胁一番,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她想起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母亲确实被他们逼迫着,明面上的嫁妆只给了自己小一半,幸亏母亲账面上的嫁妆只是所有财产的一半。
顾氏道:“娇娇别担心,娘是不可能答应他们的,就算是铺子不开了,也不会白白送给他们。”
徐幼珈在母亲的胳膊上蹭了蹭,“别听老太太说的凶,什么咱们的铺子都是靠府里才顺顺利利地开了这十几年,咱们的铺子开得好,都是因为有陆叔那样的好掌柜,跟徐府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大伯父不过是礼部侍郎,又不是京兆尹或者五城兵马司的,哪里管得了咱们铺子的事。”
顾氏笑道:“娇娇长大了,连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都知道了。”
芸香端过来两杯热热的茶,徐幼珈抿了几口,肚子里的凉气好像被热茶暖透了,“他们虽然没本事对咱们的铺子下手,可是却有可能继续想些坏主意出来,娘,咱们要多加防备。”
顾氏点点头,揽住娇女儿的肩膀,和徐幼珈一模一样的水眸中露出一抹坚定,“娇娇说的对,不过,无论是什么坏主意,娘都不可能答应的。”先前的退让,换来的是宝贝女儿的落水和被人算计婚事,以及厚颜无耻的狮子大开口,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让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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