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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以,先生是知道自己将要离开才狠心不要我的吗?”正初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悲伤。
小羽起身脸上已换了一副神情,走到正初身边蹲下:“正初,先生走了,我的悲伤不比你少,但先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做错那么多事,今后我会替代先生好好教书,也请你,代替先生好好活下去。”小羽说完便起身离去,孤单的背影走得决然,似是一瞬间放下了自己的全世界,什么都没带走,只留下背后先生素白的灵堂和素衣的正初。
无声地,正初倒在了先生的灵堂前,单薄瘦弱的身板似一只飘零的蝶,一双大眼睛空洞的睁着,没了神采。若能和你一起离去,也应当是快乐的吧。
默默守了正初三天三夜的青莲踏步缓缓进来走向倒地的正初,叹了口气,俯身,抱起正初,看着怀里这个本应是开心无忧的男孩此刻静静缩在自己怀里,眉眼温柔。傻瓜,为了一个人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春去冬来,转眼间秋天到了。
府中的大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在摇摇欲坠,青莲站在树下,额前多了一缕飘扬的白发,他踏着一地枯叶,喃喃自语:“是时候要离开了吗?”
青莲带正初回了县太爷的府中,用法力为他续命,没想到就这样到了秋季。可是法力再高又有何用,也抵不过一个人求死之心。
屋内。
正初静静地躺在榻上,漂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光泽。他扫了一眼塌前的县太爷和县太爷夫人,以及一旁静立的乖巧男童,笑了笑说:“你看,你们这一家三口多好呀,多了正初岂不是不好,告诉青莲哥哥不要再为我浪费法力了,不值得。”
男童立刻呜咽了:“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阿正还想和哥哥一起玩呢。”
正初微笑,这世上已再无让自己牵挂之人,活下去又有何用?
屋外青莲伸手接过最后一片飘落的树叶,一行泪滑过脸庞,无声落下。
青莲走进屋里,看着正初缓缓闭上了眼睛,便目不转睛地走了过去:“把他交给我吧。”青莲俯身抱起正初慢慢走了出去,身后是相拥在一起哭泣的三人。
当散尽最后一丝薄凉秋色,我还是失去了你。落叶漫天,繁华散尽,我想拥着你直到山穷水尽。抱着你,天涯海角,我都不想放弃。
青莲讲到这突然停顿,低眉。
白珞不忍:“若是为难,便不要再说了。”
青莲却抬头冲白珞微笑:“那怎么行,我时日不多了,若不讲完,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呢。”
白珞也微笑:“那你接下来是怎么做的?”
我只是佛前一株青莲,我能做什么呢?我日日听佛祖讲人间悲苦,久而久之便有了意识,佛说,人间最难的便是情,拿不起又放不下。我不懂,便下了凡,谁知就碰到了正初。我是莲,清雅脱俗,不沾凡世,可是见了正初,便失去了一切。我放不下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愿失去他。我便去求佛祖救正初。
那一日。
我伏在地上,上面是普度众生的佛。
我说:“弟子不肖,恳请佛祖救救正初。”
佛祖叹息:“青莲,你于我座前长大,我知你重情重义,可是一切皆有因果,你强行救他,只怕坏了因果轮回。”
“弟子不怕,弟子愿用千年修为换取正初不老不死的仙身,弟子甘愿为正初灰飞烟灭。”
佛祖叹息:“你执意如此,我佛慈悲,我便允了你,念你痴心一片,我便许你们二百年的相守,但两百年后,你---灰飞烟灭。”
“那么如今这两百年之约怕是要到了吧。”白珞说道。
青莲喃喃:“是呀,两百年这么快就要到了。”青莲起身下榻,继续说道:“我封了正初的记忆,让他忘记了悲伤的过往,设计了一个与他的初相识,我告诉他我叫青莲,他依旧是呆呆傻傻的可爱模样,只是他张口却唤我青莲仙君,而不是青莲哥哥,我是多么难过。不过倒也无妨,只要他能快乐生活,我什么都愿意去为他做。只是我怕,我离去后,他找不到我,难免会着急,所以我想请白珞殿下到时候帮我圆一个谎,就说我有事,暂时不会回来了。”
白珞点头:“好。”便再无了言语。
青莲拱手道谢,犹豫了一下又说:“至于红抚,我希望殿下不要让他欺负了正初。”然后便转身化作一股灵光融进了桌上的莲花之中。
你若安好,我即使灰飞烟灭又如何。
几日后。
红抚端了一碗梅花羹到白珞面前。白珞正于梅树下的塌上闭目休憩,长长的银色睫毛卷翘着,很是好看。
红抚轻轻把梅花羹放在桌上,含笑蹲在白珞面前,双手托腮看着白珞熟睡的容颜,傻傻地笑着。微风拂过,撩动了丝丝白珞散落的银发。红抚伸手,纤细修长的指抚着白珞凌乱的银发,很是轻柔。
一片调皮的梅花沾染了凉风,飘飘下落,舞于空中,正欲落在白珞的眉间。红抚抬眼,对上这片梅花,怕它惊扰了白珞的梦,伸出修长的双手并在一起,接过下落的梅花,很是认真。
就在梅花落下的一瞬间,白珞醒了,一睁眼便看到红抚蹲在自己身前,伸着双手接一片梅花,认真的模样略带着几分孩子气,一身妖娆的红衣煞是明艳。
红抚转头便看到白珞倚在榻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便立刻收回了手,起身端起桌上的梅花羹凑到白珞面前:“你醒了,我做了梅花羹,你半天没吃东西了,喝一点吧。”
白珞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红抚忙乱的端着梅花羹到自己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自己却没有做任何动作。
见白珞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红抚还以为白珞又受了什么刺激,便着急的摇了一下白珞,轻声呼唤:“美人,你没事吧。”
白珞淡笑,对上红抚着急的眉眼说:“红抚,我这有一株莲花,你拿去送给正初吧。”
红抚听见白珞说话,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眉间的梅记愈发清艳。“那好吧,不过美人你先把这碗梅花羹喝了吧,你还要吃别的吗?要不我再去做点梅花糕给你吃吧。”红抚听见白珞要让自己送莲花给正初,低了头,有些失落。
“不用了,你先去送吧。”白珞接过红抚递来的梅花羹轻声说。
“那好吧”。红抚起身拿了莲花走了。
白珞看着红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伸手把梅花羹放在了桌上,恰巧有一片梅花落在碗里,在碗里打着旋,看起来晶莹剔透。
司膳宫。
红抚刚到门口,正初便一路小跑的跑了出来,跑的小圆脸红扑扑的,然后呆呆地站在洪红抚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红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嘴里咕哝了半天,说了一句:“红抚,你…来看我的吗?”
红抚要不是抱着花盆,看到正初这呆傻的模样,真心是想狠狠地拍一下正初的圆脑袋。最后纠结了半天,也只得垂眸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正初这孩子这么傻呢。红抚把花盆塞到正初手里:“我家美人给你的,好好照顾它。”然后也不理会正初,转身就走。
正初抱着花盆呆呆地站着看红抚离开,想要挽留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急得圆乎乎的小脸红红的,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红抚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着正初。
正初的小脸上立刻由悲变喜,看着红抚又走了过来,小脸上笑开了花。
红抚走了回来在正初面前站定,张牙舞爪:“不要因为这株莲花对我家美人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家美人不会喜欢你的,记住,永远不会。”然后一转身潇洒的走了。
正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红抚越走越远,鼓着腮帮子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以前每当自己不开心时青莲就会出现的,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会放任委屈,肆意哭泣,可是最近他都不会出现了。听白珞哥哥说青莲暂时不会出现了,想到这正初努力睁大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因为哭,也不会有一个人拥自己入怀,告诉自己,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你以为你孤军奋战,孤独一人,却不知回头看一眼那个默默爱着你的人。你安然的接受着他的爱,不曾察觉,当有一天,突然失去,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你会难过,会委屈,会心伤,但同时你也在悄悄长大。
梅林里,白珞立在梅树下。
修长的落寞背影背对着点点夕阳。
或许不应该难过的,他保了青莲的精魂于莲花之中,待青莲修炼成形,他们还是可以见面,只不过时日有些长罢了。
也或许白珞自己也搞不清楚,他难过的只不过是青莲一份放不下的情罢了,又岂会仅仅是为正初和青莲一时的分离而心伤呢。
这就是所谓的情吧,越是深陷其中,越是无法脱身。
司膳宫里。
正初忙来忙去,走走回回,桌上一株莲花开得正美,像极了青莲含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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