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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茂密的森林上空,雾气蒸腾,清晨的阳光就像母亲的手掌,抚摸着每一个能触碰到的角落,温暖、舒适。
和往常一样,几只猕猴在矮树之间嬉戏,跳跃,野鹿轻轻挑拣着树枝上的嫩叶,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颗数人环抱的巨杉旁边,空间毫无征兆的一阵波动,泛起阵阵波纹,“嗤喇”一声轻响,波纹中心竟然诡异的张开一个缺口,缺口边缘电光环绕,其内黝黑深邃,十丈之内,一切草木尽数化为灰烬!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幼小身体,从这这裂开的空间缺口中瞬间飞出,跌落在十丈大小的空地上,一道白光从裂缝中激射而出,没入幼小身体的胸口,消失不见。
猕猴和野鹿早被吓得没了踪迹,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透过枝丫的阳光金灿灿的,照着地上那个蠕动的幼小身影。
****
“啪嗒——啪嗒——”雨点簌簌扑落。
茂密葱郁的树林中,有一片十丈大小的空地,寸草不生,露出黝黑的地面,一个瘦小的身影站立在空地中央。
这是一个稚嫩的少年,细眉、星目,茫然的抬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凝视着灰暗低矮的天空,零星坠落的雨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汇集滴落。
“我是谁?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唔---,该死!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少年喘着粗气,他的额头正中,一道半寸长的黑光一闪,少年顿时扑倒在地。
当少年从冰冷的混沌中再次醒来,手中攥着两把潮湿的黑土,土里有几截腐烂的草根。
少年苦笑着喃喃自语:“野草尚且有根,我的根又在哪里呢?”
雨越下越大,少年趴伏在草丛中,瘦小的身躯渐渐被雨水打湿,灰黑色的布袍紧贴在身上。
少年名叫“辰云”,这是刻在他胸前石牌上的两个字。
六年前,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就置身于这片树林中,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身上的衣衫,就只有一枚青色石牌挂在胸口,这石牌正面刻着“辰云”两字,背面刻着“十三”。
迷一样的身世,是辰云心中无法触碰的伤口,六年来,辰云就住在十几里外的镇子上,从未远离。
一有空,他就跑到这林子附近,希望能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一些线索。
只是,每次都是抱着希望而来,却又带着失望而回。
这次也不例外——。
****
失魂落魄的辰云,瞳孔没有任何焦点,木然的看着脚下的土路,路面丈许宽,刚刚被雨水洇湿,有些泥泞。
露着脚趾的黑布鞋,踩在滑腻的稀泥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前边一箭之地就是迷林镇,几家旅店、酒馆沿街而立,幡子随着微风摇摆,阵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一束阳光透过云洞射在一家酒馆的招牌上:“醉仙居”
“哎,辰云,柳掌柜可找你半天了啊,抓紧的,快回去吧,今儿来了一队矿商,正在你们店里喝酒吃晌午饭呢!“
辰云眼中的目光渐渐聚拢,下意识的抬眼瞧去。
说话的是万方客栈的李老板,一个精瘦的老头儿,坐在自家客栈门前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正吧嗒着铜嘴旱烟杆儿。
看着辰云望了过来,李老板一咧嘴,喷出一股子青烟,露出黄板牙,说道:“辰云,又去林子里了?”
辰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应答了一声,低头走向客栈隔壁的“醉仙居”。
“傻孩子,老老实实在这镇子上过日子,多惬意!整天去那林子里找什么劳什子,都把你扔了,找到了又能咋样儿?哎——,不开窍!”
辰云脚下一缓,一丝苦笑浮上嘴角。
还没跨进酒馆大门,鼎沸的喧闹声已经夺门而出,酒香裹挟着菜味扑鼻而至。
迅速穿过嘈杂的前厅来到后院,后院正中是三间堂屋,东边是厨房,西边是杂物间,中间是三丈见方的空地。
辰云走进后院,叮叮当当的炒菜声顿时一停,柳掌柜把手里的炒勺一杵,冷冷的道:“整天闲逛瞎跑,赶快把菜炒了!!”
辰云接过勺子,柳掌柜抬起衣袖,擦了擦颌下的汗水,眉头紧皱,一抹深深的忧虑,浮上额头。
柳掌柜神色间的变化,辰云尽收眼底,知道柳掌柜对自己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不久前,隔壁万方客栈的李老板突然有意无意的对辰云提起了婚嫁的事儿,透露着要招辰云入赘他家的意思。
柳掌柜夫妇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从那以后对辰云更是左右看不顺眼,辰云知道柳李两家紧挨着,柳掌柜夫妇一直都把李老板的女儿李姐儿当成自家的儿媳看待,得了这种消息,哪里还能安生?
铁锅下呜呜四窜的火苗,将辰云脑海纷乱的思绪驱散干净,灼的辰云脸颊通红。
“辰云,下晌歇了,咱爷儿俩谈谈,有个事儿跟你说”柳掌柜淡淡的开口道。
“好!”辰云飞快的将菜分装在两个盘子里,去前厅上菜了。
抬脚走进前厅,酒杯碟盏碰撞声嗡然飞来,辰云抬眼四顾,整个前厅尽收眼底,当看向屋角时,不禁喜形于色,大声道:“林大哥!“将两盘狍子肉放在客人酒桌后,迅速向屋角走了过去。
方桌旁坐着两位客人,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商人,白净面皮儿,蓄着短髭,眼睛闪闪发亮,商人对面坐着一个十**的青年,虎背熊腰,十分健硕。
商人叫林青山,是百十里外东罗城里的矿商,每次押矿路过,总会来这醉仙居里喝上一壶。
林青山看见辰云走了过来,连忙抬手招呼,笑道:“刚才还以为你不在,正在犯愁吃不到你做的菜呢,来,我介绍一下,这是虎子,我家新来的伙计”
辰云放下手中的盘子,笑着和虎子打过招呼,虎子一脸憨厚实在,话不多,看着也不让人讨厌。
辰云转头看向林青山,愉快地道:“林大哥,好久不见啊,生意如何?“
“矿脉越来越少,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喽,日子不好过啊!”说完嘬了一口酒。
“林大哥,再不好,也比我们飘零在外的人好上许多了!”
林青山闻言一笑:“家有家的难处,对了,辰云,如果有意去东罗城,就跟大哥说一声儿,少不了你的工钱!这都多久了,老爷子还记着你做的菜呢!”
辰云一笑,道:“林大哥,多谢了,在这里我还有事——,不过,我会好好考虑的。”
林青山笑道:“无妨,不急在一时,啥时候想好了就告诉老哥!”
“辰云!辰云!”
听到柳掌柜在叫自己,辰云急忙告别林青山,向后院跑去,前脚刚跨进后院,就听到柳掌柜嚷嚷起来:
“一会儿把熟肉切了,少跟客人嚼耳朵!”
****
商队和客人已经基本走光了,日头偏西,早已过了晌午繁忙的时光,辰云也早早的把碗筷盘盏洗涮干净,伸了个懒腰。
天空湛蓝无云,早间下过雨的地面已经干了大半。
“辰云,来一下!”柳掌柜在厨房里面喊道。
“哎,来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昏暗的厨房,厨房里柳掌柜和老板娘都在,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半晌,不知在说些什么。
厨房不大,除了灶台,柴堆,已经很难有插脚的地方了,柳掌柜坐在灶台前的板凳上,面上有些许不安,老板娘是个发福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走在大街上也毫不起眼,斜斜靠在门后墙边,灶台上的大锅里翻腾着酱紫色的肉块儿,肉皮已经熬成了半透明的胶状。
感觉到气氛有一丝异样,辰云心中一动,笑了笑,开口道:“掌柜的,婶子,有什么事“
柳掌柜局促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辰云啊,你来我家都快六个年头儿了,我和婶子待你咋样儿?”
辰云一阵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道:“哦,挺,挺不错的啊,掌柜的,婶子,当初我在这方圆几十里瞎逛了好些日子,全靠树叶,野果充饥,幸好来到这镇子上,讨口吃的,如果不是你们收留我,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听到辰云这么说,柳掌柜胖胖的脸颊一松,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后的夫人。
辰云也好奇的看了老板娘一眼,只见老板娘脸上毫无表情,两眼看天,似乎眼前的事情和自己没半点儿关系似的。
柳掌柜继续道:“辰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想想,奔个前程——”
“柳掌柜,这是——?”
“咳咳,辰云,你婶子有个内弟在东罗城里开了间酒铺,正好缺个人手,我和你婶子合计着,觉得你倒是很合适,大城里可比咱这小镇子出息多了,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辰云开口,老板娘不冷不热的说道:“辰云,我已经和人家打好招呼,那边也安排妥当了,这几天就让你过去,没啥事儿你就赶快收拾收拾,咱这儿庙小,可放不下你这个待人亲的香客。”说完,从辰云身旁走出厨房,头也不回的走了。
辰云身体僵在当地,就像木桩一样一动也不动。
柳掌柜看见辰云呆立一旁,面上一红,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柴,扔进红彤彤的灶膛,灶下一阵噼啪作响,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辰云啊,镇子小,我和你婶子也不能总这么养着你,听你婶子说,城里的酒铺好着呢,也不亏你这些年学的本事,我这儿——,实在是,留你不住啊!“
辰云心口就像堵着一块儿大石头,那种噬心的孤独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渴望一份亲情,又去哪里找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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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头,树影稀稀落落的投在后院,辰云挪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子,坐到灶台前的矮板凳上。灶膛内熬肉的木柴已经燃烧殆尽,薄薄一层灰白的烟灰,遮盖着还没燃尽的红炭,忽明忽暗。
辰云被炭火映的发红的脸庞毫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空气里弥漫的肉味,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浓香。
迷林镇的住户不多,过往的客商也是晌午打尖的多,到了晚上,只有零星客人。
客人都走光了,前厅传来咣当咣当上门板的声音,小胖墩柳金也不安生的跑进跑出,偶尔来到厨房捞上一块儿肥肉,时不时的嚷上一句:“傻云,你咋不干活哩?!羞羞,不要脸!”
听到这话,辰云心底一阵刺痛,看着无忧无虑的小胖子柳金,莫名的忧伤涌上心间。
“我到底是谁——,哪里才是我的家?难道我就这样孤苦一生,四海飘零?”
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拨弄了一下炉膛里的火炭,一阵火星四溅,映在辰云漆黑的眸子里,就像暗夜里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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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身上粘的杂草,辰云站起身来,走出了厨房。
像往常那样,辰云摆放好凌乱的桌椅,洒扫完前厅后院,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壁虎慢慢爬上了窗棂,墙缝和柴堆里的蟋蟀和小虫也不甘寂寞,互相调叫着。
辰云解下围裙,凉在院子里,反身推开杂物间的小门,走了进去,杂物间左边是两只两人环抱的大缸,缸里闷着半成品的酒酿,这也是醉仙居的招牌。
酒缸旁边是一个七八层的木架,木架的筛子上摆满了小块儿的酒曲。
几只风干的鹅、鸭,野兔、狍子,挂在窗边横架着的木棍上。
杂物间右侧屋角处是青砖支起来的一块儿木板,离地半尺,上面铺着薄薄的褥子,月光透过另一扇窗的窗格落在褥子上,几团发黄的棉絮漏了出来。
迎着月光雪白的光晕,辰云睁大双眼看着杂物间的屋顶,屋顶的房梁上,布满了蜘蛛网,一只小指盖儿大小的绿色蜘蛛正舞动着八只细长的腿脚。
辰云想起了六个飘着雪花的瑟瑟冬夜,想起了无数滴滴答答潮湿的雨夜,在这里的日子其实很苦很苦,但辰云的心却一直牵挂这那一片密林,那里是他最初的记忆。
床铺旁边飘来淡淡的酒香味儿,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破旧的小屋,辰云心里着实有几分不舍。
将鼻间游离的酒香狠狠的吸了几口,浸入胸腹间,辰云的思绪有些飘忽了,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自己由一个差点饿死的小乞丐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楚?
像我这样的人,这世间还有多少呢?一阵苦涩的轻笑从辰云口中发出。
辰云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酒桶旁边,打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来,这么多年,守着两个酒桶,自己却几乎是滴酒未沾,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说辰云在这醉仙居学到的本事,除了厨艺之外就属这酿酒的手艺了,其实辰云酿酒的手艺比之厨艺不枉多让,已经颇为不俗,只是柳掌柜并不知晓具体罢了。
低头看着酒桶,酒液在月光下犹如一汪碧泉,碧泉中央一轮玉盘滟滟晃动,晶亮透彻。
辰云拿起挂在一旁的木勺,伸进酒缸里,原本圆润晶莹的玉盘瞬间破碎,破碎的玉盘化成星星点点,照得辰云俊俏的脸庞忽明忽暗,这玉盘终究还是虚幻!
辰云叹了一口气,缓缓盛出一碗,斜躺在床铺上,醇酒入口,辛辣如棉絮般在口腔内散开,顿时舌尖生津,醇香渐起,口齿微麻间,一道热线已经贯穿喉咙直达腹下丹田。
一碗酒下肚,已经有几分醉意,酒入愁肠人易醉,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歇息了一阵,四下一看,竟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布来包裹行礼,辰云轻轻推开房门,去外面院子里取下了自己晾晒的围裙,正待返回杂物间时,隐隐听到柳掌柜在和他的婆娘争论些什么:
“盘缠?什么盘缠?总共百十里路,一早出门,脚程快的天抹黑也就到了,哪里用的着盘缠,不给!“
“哎!再怎么说辰云也跟了咱们十年了,这孩子任劳任怨,也不生事儿,要不是老李家我还真舍不得这孩子走,就这么把人家赶走,我这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给他个几百文钱,也算了了我的心事不是。“
“你个死老头子,谁稀罕你的菩萨心肠,吃我的,住我的,临了还要拿钱,想的美,不行!!”
“你这婆娘——,真是的!”
“快去把这信给他送过去,让他明一早儿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哎——”
“还愣着干什么,个天杀的死鬼,快去啊!!”
听到这里,辰云作势就要返回杂物间,只是手还没有碰到门板,只听身后“吱呀”一声,柳掌柜已然发现了自己:“辰云,你过来。”
此时辰云心中五味杂陈,转过身向柳掌柜走去,开口道:“掌柜的,什么事儿?”
柳掌柜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纸片,说道“辰云,这封信你拿着,到了东罗城,就去找”东来居“这家铺面,有个叫张周的掌柜,他就是你婶子的内弟,去了就说是我们让你去的,你婶子说已经都安排好了!“
辰云接过信封,轻声应了一声,两人间一阵沉默,辰云转身就要返回杂物间。
忽然,柳掌柜目光有些慌乱,没有与辰云的目光对视,看着别处说道:“辰云,本来打算让你跟着商队一起进城的,省个脚力,可城里那边说着急用人手,你看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出发?反正这路你也识得,免得那边着急不是,你看咋样”
辰云心中发出一阵苦涩的冷笑,忽然觉得鼻头儿有些发酸,却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说道:“好,掌柜的,我明天一早儿就走,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返回杂物间,辰云将手里攥着的围裙,铺展在床铺上面,把自己的几件布袍和信叠放整齐放在里面,四周看了看,又将两只木簪放在衣物上面,这已经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
衣物收拾妥当,辰云迎着月光在窗前静静地站着,凝视着院子里的熟悉的事物。围炉,水桶,木桌,衣杆都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道黑影,越拖越长。
对这里的一切,辰云陡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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