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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一脸的春风,心满意足地从叶寡妇家出来,在门口整了整衣装,随即哼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小曲儿,远去了。
过了片刻,我敲响了叶寡妇家朱漆的大门。
见到是我,她立即邀请我进去坐,并泡上龙井茶。
茶色在水中蔓延,客厅电视上播放着电视剧《围屋里的女人》。
我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哦,你是说武小梅的事情吧,两个娃娃那么乖,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是我我也恼火得要死不活的啦。他老公罗闯不小心摔下悬崖后,女人受到了刺激,自杀了嘛。”
“这个我知道,叶阿姨,现在事情紧急,人命关天,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周伯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武小梅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当时有个警察调查这个事情,后来被调走了,周伯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人,他被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不太清楚。”叶寡妇脸上面露迟疑。
“哦,那不打扰了。”
我果断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其实……”叶寡妇欲言又止。
“您知道一些那个警察的情况?”我问。
“我也就是听老周提过一下,那年省城来了个实习生,好像叫什么黎……果,正好遇到镇上发生的这一揽子事情,老周说这个实习生毛毛糙糙的,老添乱,就把他打发走了,据说后来调回省城的公安局了,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应该还在公安局任职。”
“谢谢叶阿姨,周伯还给您说过当年关于那几个案子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叶寡妇略显焦急,“他呀,很少给我说工作上的事的。”
“嗯,谢谢您给我的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小宇,我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多,我和老周啊,这些年也是一直忍着,不理会他们。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老周从来不嫌弃我,我很感激他,这镇上,也只有他对我好。”
“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叶寡妇微笑着说:“他答应我的,等目前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马上离开小镇,去南方的小城市生活。”
我对他报以微笑后,出门了。
至于流传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大致是说周伯在老家有家室,并没有正式离婚,他在这边跟叶寡妇搅在一起,在中国这样的直男癌社会,外人自然认为叶寡妇是拆散他人家庭的小三。
刚才看到叶寡妇脸上盛开的那朵微笑之花,纯粹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那样的灵动,。
人,在爱情面前,大致都一样滋润和痴呆吧。
当天下午,我便来到成都,委托洁的老公在警察系统里找到了黎果的联系方式,他目前在青羊区的一个公安局任职。
我说明了找他的目的,约在宽窄巷子的一个饭馆吃晚饭。
六点刚过,一个四十岁的左右的男人走进店里。
高高瘦瘦,有秃顶,额头前的几缕头发使劲地偏分,意图遮盖中央的不毛之地。
他在门口环顾,我起身,举起手示意。
“黎果老师!”
“你就是小宇吧。坐坐坐,不用客气。”
……
成都,是一座湿润的城市,就连黎果的头发也油油的,像成都的草木深处。
半夜,下起了细雨,我在酒店的阳台山眺望,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这座水旱从人的被造物主惯坏了的慵懒城市,被朦胧的水汽笼罩,有一种超脱现实的意境。
细细思索黎果在吃饭时告诉我的情况,心里越来越发慌。
他说,武小梅显然不是正常死亡,更不是自杀,她的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淤青,显然死前遭到过虐待。
当时他检查过现场,却并没有发现过打斗痕迹,说明垃圾场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临走时,他让我提防着一下周伯,此人心机颇深。
难道周伯跟孩子失踪案和武小梅夫妇死亡案有什么联系吗?
回到镇上,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四周。
离张宇航失踪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案子没有一点进展。
每天晚上,警车闪着红蓝的光,在街道上巡逻,人们的恐惧并未因此而减少。
关于妖怪吃人的谣言四起。
温幺娘始终认不出她眼中的“妖怪”,当我再次把周伯的照片放在她眼前,让她仔细辨认时。
她突然呆了一下,我一惊,问:“他是不是妖怪。”
温幺娘皱着眉头,凝视着照片足足有半分钟,才摇着头喃喃道:“不是,不是。”
“您看清楚,是不是?来再看看!”
她突然有些抗拒:“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妖怪在山上!”
“山上哪里?”
“在山上!”温幺娘一脸的恐惧,我不能再逼问她,本来就神经衰弱,怕一刺激她,出什么茬子。
我留给她一些水果和钱后离开了。
第二天我再来看她时,发现她像一个招财猫,手打着绷带,乐呵呵地坐在门口。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在她家里帮着收拾家务。
“您是?”
那中年人看到我进屋,停住手里的活,笑容满面地蹦跶过来握着我的手:“小宇,是我啊。你黄叔叔,黄今明。”
我想到小时候,总是有一个猴急猴急的小青年来找我爸下棋,还拜我爸为师。
“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哎哟哟,来,让黄叔叔好好看看。”
他神经质地上下打量着我说:“不错不错,现在成大作家了,真是让我高兴啊!”
“黄叔叔,您这是?”
“哦。”他恍然大悟,“我这是来帮助贫困户的,温幺娘昨天晚上赶鸭子回窝的时候,不小心甩了一跤,我们民政局有义务精准扶贫嘛,所以我今天带了点礼物来慰问。”
我看到屋子中央放着一桶油一袋米。
“不仅是孤寡老人,还是贫困户,你们是不是要多考虑一下呢。”
“是是是!在考虑,今年不是要给她摘掉贫困户的帽子吗?”
“摘掉?怎么摘?”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去年我们给她老人家送了一批鸭苗,有30多个,今年鸭子长大了,按照人均收入算,算上这一批鸭子的价值,她就脱贫了!”
“那脱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每个月的贫困补足没有了?”
“你们怎么能……”
“是是是,我知道,我明白。”黄今明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激动的情绪,“这也是上面要求的,今年脱贫的任务艰巨啊,我们也没有办法。”
“整几个鸭子进来,就把贫困户脱贫了,你们简直……是太荒谬了!”
黄今明走后,温幺娘突然冒来了一句:“哟,这帮孙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睡在床上,这几天所经历的片段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就像少了一块拼图,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没有抓住,我辗转难眠。
突然,温幺娘的一句话像道闪电刺穿了意识的阴霾——“妖怪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