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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柄一丈来长的巨剑,剑身乌黑如墨,透着一股浓烈剑气,仿佛只要稍有异动,便要被那剑气绞成碎片。
方步文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巨剑开始微微颤动,随着方步文一步步走近,那颤动也越来越强。最后方步文伸手按住剑刃时,巨剑陡然发出一声清吟,寒光乍现。
光芒尽去,巨剑已然变成一把四尺来长的乌黑利剑,剑刃开锋处透着缕缕慑人寒光。
方步文双手捧着黑剑,见其再无异动,便以右手握住剑柄,按昔日成名剑诀舞动起来。一时间风声呼啸,剑鸣如龙。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继而融入方步文意识之中。
宝剑有灵,神识相通。
方步文瞬间明白,这是宝剑认主,与己相融。从今与此剑生死相依、祸福相随,不离不弃。
剑归。
念头一动,乌黑长剑瞬间化为飞蚊大小,继而化作一道虹光没入方步文印堂穴处。此穴又名泥丸宫,即上丹田之所在。乌黑宝剑转瞬间在方步文体内九处大穴各自游走一遍,最后复归于泥丸宫处,静静潜伏,再无动静。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这种感觉让方步文兴奋非常,仿佛手握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随时欲拔剑而出,气吞万里如虎。
破!一手挥出,乌黑宝剑立即如电光飞去。剑出如雷,万物皆灭。陡然间这个十丈方圆的万丈“深井”被剑光绞成粉碎,一切又变成方步文之前所在。七个二代弟子,兔妖,皆在一旁。
唯独灵剑宗的方文栋不见了踪影。
“掌门!”七人一见到方步文,纷纷聚拢过来,“方才你突然消失不见,我们正要寻找,不到片刻,文栋师兄也不见了。那小兔妖却说你们没有危险,只要稍等片刻即可。我们正想着要是你们再不出现,就先拿了兔妖去找那花虎。不成想你就出来了。”
方步文点头道:“确实如白薇所言,我并未遇到什么危险。而且还因此得到一柄飞剑。”
说着,那乌黑飞剑旋即化作一条半寸的小剑,绕着方步文手腕极速飞旋,宛如黑环,煞是好看。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的森然剑光竟是这把飞剑所致。想来方文栋突然消失,必是也被某柄宝剑选中。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陡然一片白光从天而降,隐隐伴有风雷之声。方步文仔细看去,却不是那失踪多时的方文栋又是谁?
果见白光落地之后,轰然散去,露出了里面的一个七尺青年,正是灵剑宗的方文栋。
只见他手上擎着一把银白宝剑,剑上似有光芒明灭,又有隐隐的剑气飞旋,好不威风!
不用说,他也得了一把宝剑。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身上衣衫片片缕缕,无一完整之处,原本俊朗飘逸的长发此时也凌乱地披在脑后,有如丐帮弟子,端的是惨不忍睹。
方步文见他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便放下心来:“文栋,看你这般模样,想来此行收获颇丰呐。”
方文栋原本喜得宝剑,便存了炫耀之意,一时间便忘了之前在洗剑池中与宝剑一番纠缠,衣衫尽毁,狼狈非常的丑态顿时现于众人眼前,惹来一顿哄堂大笑。
方文栋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正要去换套衣衫,却陡然心头一动,那把被他命名为“银风”的宝剑立时电射而出,随他的意念飞向背后竹林。
不过那银风剑还未飞进竹林,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悬在空中,嗡鸣不已。
众人只觉一阵眼花缭乱,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翩翩公子正立于竹林边缘,手上的折扇对着那银风宝剑轻轻一点,那宝剑顿时如遭雷击,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倏地又飞回方文栋体内,再无半点动静。
那俊美公子不是去而复返的虎妖又是谁?
“恭喜二位各得一宝剑。”花虎宛若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闲庭信步般踱步而来,“如何,这洗剑池可还入得法眼?”
方步文心思电转,很快便猜到这花虎应当是一直潜伏在竹林之中,只让这尚未化形的兔妖化解他们的戒心,带领他们来到洗剑池。
“宝剑尽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只是我等愚钝,害花兄久等了。”
方步文此言一出,众人便知他的意思,心中对这虎妖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花虎来到潭边,蹲下身拍拍白薇的头笑道:“你的任务完成了,今后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做主。”
却见白薇露出了一个仿佛人类笑脸的表情道:“虎哥,这么多年了,主人想必已经仙去,你真的不走么?”
花虎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落寞:“当年是他救我性命,引我入道,即便他永无归来之日,我也当遵守万年之约。”说着,起身面向众人,“我知道你们必然不会轻信于我,所以便带你们进入洞府,又让白薇带你们进入洗剑池。这样想来你们也该知道我并无害人之意。”
方步文将玉简递给花虎道:“我一生降妖除魔无数,不曾遇上如你这般的妖类。今后修行路上若有困难,可去灵泉州神渊阁找我,方某虽然不才,但亦当竭力相助。”
方步文言语真诚,表情诚挚,让花虎一时间有些感慨。若非他修为比方步文高出太多,又带领众人去洗剑池“洗剑”,这结局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人与妖之间,一直难以相处。即使千万年来有不少妖与人互相通婚,仍然无法改变两族敌对之势。所以除了偶然间在人类地盘上成了精怪的妖类,妖族一直居住在人迹罕至的南疆深处以及极北之地。
除了龙凤麟龟等神兽,像花虎这样在人族的七州境内“横行无忌”的,几乎没有。这也是花虎如此落寞的原因,他终究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妖类,这片土地原本也是属于他们的,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岁月。
花虎带着众人回到会客亭,这次不再是烧水煮茶,而是换成了煮酒畅饮。把酒言欢,今夕几何。
在场众人,除了白薇,俱是千杯不醉之辈。但偏偏却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其中当属花虎喝得最狠,直喝到满身妖气尽被酒气覆盖,直喝到口中喃喃不能自已。
酒不醉人人自醉。
方步文静坐崖上,身边是尚未修成人形的兔妖白薇,一人一兔望着头顶圆月。
“你们过了今晚就要走了吗?”白薇略有些伤心,它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见到别人了,久到都忘了自己已经多大了。
方步文轻轻点头:“是啊。”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沉睡的众人。
自从踏入修行大道,睡眠渐渐少了,直到再也不用睡眠。也许今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睡觉了。
“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白薇忽地看向方步文,“听说你们要去南疆,能带上我吗?”
方步文知道,白薇是想去见见它的同类,也想看看主人之外的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更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像主人说的那样。
有些事,终究要自己去经历,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许,这就是人生,也是妖生。
第二天一早,花虎在体内内丹的自动运转下清除了所有残留的酒水,然后就醒了过来。接着神渊阁的八个未来宗主,也因真气自动去除体内酒气而相继醒转。众人都修炼了十余年,几乎都忘了睡觉是什么感觉了,此时醒来之后,一个个面带迷茫,似醒非醒一般。
方步文笑道:“睡了这么久,跟猪一样,怕是做了不少好梦。趁现在多多回忆,以后可就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花虎带众人出了洞府,又拿出一物交于方步文道:“此乃雷音石,以真气敲之,便有回响,其声如雷,可传千里。日后你若是路过,可用此物唤我,到时咱们再来个一醉方休。”
但见那雷音石黑乎乎的,被火烧焦了一般,约有小儿拳头大小,似金似玉,其重无比,寻常凡夫绝无可能拿得动它。方步文依言运转真气与指节处,轻击两下,顿时有雷声传来,久久不绝。
白薇跳到方步文肩膀上,对花虎依依不舍道:“虎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会,今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再如以往那般冲动了。”
它所说的冲动,即花虎灭了火窟派一事,若是被其他人类修真见了,极有可能不辨青红皂白就将花虎除之后快。
花虎摸摸白薇道:“今后你在外面,不要轻信他人,在修炼上要时刻用功,不可懈怠。早日修成人形,步入大道。”
白薇笑道:“虎哥,你今日话有些多了,比主人还会说话。”话虽如此,它却悄悄背过身去,不敢看花虎跟它一样通红的双眼。
方步文牵过马缰,翻身上马,对花虎抱拳道:“花兄,他日若再能相遇,也喝喝我酿的酒!”
“哈哈哈!”众人的大笑声中,方步文带着白薇与八个二代弟子扬起缰绳,策马远去。
风中留下一个女子的歌声:
简兮简兮,方将剑舞
日之方升,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庭前剑舞
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
声渐歇,影渐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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