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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遭夫卖,蓝青萍再嫁 暗吃醋,柳云娘宽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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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山找何万顷诉苦,何万顷找柳成行商议。

    青山道:“小人受女人高端娥欺负,求老爷做主,为我报仇。”

    万顷道:“我说过:凡涉及高英的事,做事要特别小心。你怎么惹了高英?”

    “我没有惹他,是他姐找到我家寻事的。”

    成絮道:“我被土兵睡了,被高端娥看见。我想拉个垫背的,拉着了蓝青萍,谁知蓝青萍杀了个土兵,回家后受了周藻的毒打,高端娥就找我说话。”

    “被土兵睡了,也不算大事,躲在家里不出来,过几天就没人说了。谁让你拉垫背的?偷鸡不成反失把米,活该!”

    成行问道:“何老爷到底什么事?”

    “蓝青萍的事。据周藻讲:蓝青萍不知怎么积存了三十串钱。他拿去用了。周家有五百亩田地,只有六个人,收下的粮食都吃光了?”

    “老爷是说:周家还有钱财,被蓝青萍放着?”

    “就是这话!怎么弄到手呢?”

    “老办法,还是从女人身上下手。”

    “老弟不要卖关子,说的具体点。”

    “何老爷不是把韩新弄到手了么?再把蓝青萍也弄到手,他们婆媳就都成了何老爷的床上人。”

    “蓝青萍人才不属上乘,如果再像韩新那样,三天死了,不合算。我不想要她。”

    “韩新的死,都怨何老爷。已经到家、成了老婆的女人,就不能等她生育之后再干么?干老婆能像妓院干窰子么?就不能轻些么?结果韩新没生下孩子,连小命也搭上了。蓝青萍年轻,更容易怀孕,如果真要把她当老婆,让她生三个、五个不成问题。就看何老爷怎么办事了。”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说生孩子,说吧,怎么把财产弄到手?”

    “何老爷不要忘了:周家只剩下她一人,只要她成了何老爷的人,她藏的金银财宝也就姓了何。”

    “她是高英的师妹。高英不好惹。”

    “让周藻把她卖了,何老爷再把她买回来,就不致惹高英了。”

    “这是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周藻跑了,家里只剩下青萍和傻孩子,顿时清静了许多。田地被周藻赌博输光了,像样的家具也全部卖去,只余下住宿的房屋,粮食也大部卖掉,口粮所剩无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这天夜里,青萍上床歇息,忽听床下有老鼠啃东西的声音。虽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即使破旧东西也不能听任老鼠损坏!于是穿衣下床,点着灯,看老鼠在啃什么。

    有一处墙上无皮,青砖裸露,两块砖突出。她一阵好奇,抽出了两块砖,发现里面藏有一个红木匣子。青萍又抽掉两块砖,取出匣子打开,顿时惊愣得伸出了舌头,原来匣子里竟是灿灿发光的珠宝,粗略估计有两三千两银子的价值。她怕被人发现,急忙放回原处,重新堵上砖。把床移回原处,上床休息。

    青萍久久不能入睡。她猜想:这一定是周之洞那个吝啬鬼所藏,有这些珠宝,为什么不赎周萍?周之洞听任女儿被强盗作践,不去营救。怪不得周藻那畜生那么狠心,原来是他老子的遗传。这种人只要珠宝,不要亲情,我怎能和这种人再生活下去?这些珠宝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畜生知道,否则又被他拿去赌博了。这些珠宝也不能再在这里存放,放到哪里安全呢?她很快想好了主意。

    从第二天开始,青萍分数次,将珠宝转到高英家,交给柳云娘。

    柳云娘告诉高英。高英想:看来师妹无法与周藻和好,怎么办呢?

    早饭后,蓝青萍抱着孩子正要出门,被五六个男人堵了回去,周藻、柳成行、何家的家丁和一个陌生人鱼贯走入她的家中。

    周藻看着蓝青萍那憔悴的脸,有点后悔,道:“我……”

    青萍卑视地道:“你在何家有吃有喝,有女人陪睡,死到那里算了,回家做什么?”她早已知道周藻在何家的所作所为,不对他抱任何希望。

    柳成行狞笑道:“你对这个丈夫不满意,是吧?给你换个好地方,那里天天有新丈夫,说不定一天换几个丈夫,其中不乏年轻英俊的公子哥们,包你飘飘欲仙。”

    青萍怒道:“无耻!只有你妹妹才配去那种地方。”

    陌生人嬉皮笑脸道:“他妹妹不够资格,柳老弟也没有出卖妹妹,倒是你丈夫把你卖给我了。我是人贩子。”

    青萍骂周藻道:“你这畜牲不是人!我不活了,跟你拼了!”就要和周藻撕拼。

    人贩子一摆头,何家的家丁冲上去,抓住青萍的双臂,夺下她怀里的孩子,扔给周藻。

    周藻不愿接孩子,往旁边一闪身。孩子头下脚上摔到地上,手脚抽动了几下,死了。

    青萍见孩子落到地上,撕挣着要去抱孩子,叫道:“我的孩子!”她虽会一些武功,苦不甚高,又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拉住,全然挣脱不开。

    人贩子拿一条口袋,从后边向青萍身上罩去。

    青萍未曾料到这一手,一下被口袋套住半截身子。人贩子又在外边又捆了几道绳子。被套住的人,既不能挣掉口袋,双手也完全失去了自由。

    原来这是人贩子随身准备的口袋,专门用来买女人的。只要人被套到口袋里,任凭你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施展。

    人贩子不理会青萍的叫骂,将她抱上牛车,坐上牛车走了。

    乱石滩的乡勇还未组建完毕,无人阻止这种事。高端娥家的老人和孩子都生了病,无空出门。当她听说青萍被卖,赶来阻止时,拉青萍的牛车已经走了。她把希望寄托在兄弟身上,托人跑步告诉高英。

    高英和李匡、孔奕乘马来到乱石滩,见周围一片寂静,周家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周藻抱着头蹲在院子里,死孩子还躺在一边。高英不见青萍,估计是被人贩子带走了。他心急火燎,怒吼道:“畜牲!好狠心,竟敢卖我师妹!回来再和你算账。”

    说完,和李匡、孔奕一起乘马向水磨沟方向追去。

    周藻现在又恨又怕。他恨何万顷,原以为把老婆卖了,再把那女人领回来,还能过日子。可是人贩子说青萍嫁过人,生过孩子,不值一百两银子,只给五十两,何万顷借口钱不够,那女人也不给了,现在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今后日子怎么过?

    他怕高英。他平日就对高英十分惧怕,不要说顶嘴,连正眼看一眼也不敢。昨日商量卖老婆时,仓促间忘了青萍是高英的师妹,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无可挽回。适才高英说要“回来跟他算帐“,高英的拳头像榔头,一拳头能把他打扁;高英手中的黑铁棍,一棍子准能要他的命。想来想去,只有把仇恨引向何万顷。是他霸占了母亲,使母亲小产而死;是他鼓动柳成行与家丁和自己赌博,使他输尽了家产;是他唆使小妾半夜钻进被窝,那小妾怀了身孕后,他又反咬一口,反诬勾引他的小妾,逼自己卖妻还债。使自己家破人亡。反正没法活了,正好引高英与那老东西拼个死活。

    怎样引高英和何万顷拼死呢?于是,他走到厨房,拿起了菜刀。准备等高英回来时,引高英去见何万顷。

    周藻刚从厨房出来。人贩子也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一见面,人贩子就骂道:“你们这帮流棍!拿了我的钱,又抢了我的人,害得我人财两空,纳命来!”掏出匕首,冲向周藻。

    周藻也不言语,举起菜刀狠狠砍向人贩子的脖子。菜刀砍入人贩子的半个脖颈。同时,他的左胸也被人贩子的匕首刺中。两个人一起倒在死孩子的身旁,两个鬼魂互相撕扭着,胡里糊涂到阎王老子那里评理去了。

    高英、李匡、孔奕乘马向水磨沟飞奔,途中遇见了人贩子,双方互不认识,各行其事。高英一路未看见牛车。

    他们来到水磨沟。水磨沟村西口的坐哨乡勇说牛车刚刚进村,于是,高英通过水磨沟又向州城追赶。途中虽见过几辆牛车,都是从州城返回的,车上拉的都是生活用品,哪里有青萍的影子?他们赶到州城,查遍所有妓院,都说未曾买过姑娘,也无计划购进姑娘。时至半夜,二人未得任何线索。

    孔奕道:“大哥!以牛车的速度,看来青萍姐未到州城,肯定在路上出了岔。不如大哥、二哥先回去,我在这里继续寻找,只要把住通州城这条路,就肯定能够截住牛车。”

    高英随即走了。

    孔奕暗想:哥哥往回走,一路盘查必定严密。牛车也不会赶夜路。若人贩子明早出发,最快也要午后来到州城。适才查妓院时,有个账房眼睛打量我们,似笑非笑,好象有话要说。明天把他单独约出来,问个究竟。

    次日上午,孔奕预先作了些安排,然后找到那个妓院账房,道:“先生安好!能否借一步说话?”有意向他出示了腰上的银袋。

    妓院上午没有生意,那账房会意,交代了一下,随孔奕到了一家小酒馆。

    酒馆中只有一人喝茶,别无他人。

    孔奕道:“昨夜我与哥哥查院子时,见先生似笑非笑,好象有话要说,能否见告?”

    账房道:“若是有关怀宁县乱石滩女人的事,学生颇知根底,不过--”他止住了话头,显然是要报酬。

    孔奕掏出半两银子,放到桌上,道:“先生若是说得对路,这东西就是先生的。”

    账房道:“事关财主何老爷和家外甥柳成行。何老爷财大气粗,外甥是至亲,说出来要得罪人的。”他嫌钱少。

    孔奕又拿出半两碎银,道:“此物尽有,我会为先生保密,但说不妨。”

    账房见钱眼开收起银子,道:“这事由来已久,何老爷深谋远虑,安排了数步妙棋,别人不易察觉。学生因有家外甥通风,因此略知一二。第一步,何老爷让妹子何万玉与周家当家的私通,借周家女儿被强盗绑架,乘周家卖田赎女,何老爷低价收购周家田产。”

    孔奕道:“不料周家当家的和何万顷的妹子何万玉同时被强盗杀死,这个计划落了空。”

    账房道:“计划重新开始:第二步,将已经怀有身孕、且已再嫁的周家侍妾立为何家的长妻。”

    孔奕把银袋放到桌上,道:“何万顷先把那女人认为妹妹,又立为正妻。可惜何万顷无能生子,也未能保住那女人腹中子,还使那女人小产送了命。”

    账房道:“小哥对这事知道的这么详细?”

    孔奕从银袋中又取出半两银子,放到桌上,道:“第三步?”

    账房道:“周家有个不成材的混沌小子,只会吃喝玩乐。何老爷出资,命两个家丁和家外甥柳成行引诱周家混沌小子赌博。”

    孔奕道:“赌博最怕捣鬼,一人捣鬼,全局吃亏。三个人共同使用诡计,周家小子每赌必输,于是,周家的田产都姓了何。第四步?”孔奕又拿出半两银子,放在外边,用手指尖点着银子。

    账房看着银子,眼都红了,道:“周家小子输光了家产,被妻子赶出家门,住在何家。何老爷命一个准备遗弃的小妾陪周家小子睡觉,以便抓住把柄,强迫他用老婆换何老爷的小妾。”

    孔奕道:“何万顷未曾想到:他的小妾陪周家小子数月,竟然也身怀六甲,又舍不得将这小妾给周家小子了。”

    “何老爷一心要得到周家小子的妻子,以便得到周家房产。“账房抢着道:“但顾虑周家小子老婆性情刚烈,又有靠山,就设法让人贩子先买下这女人,带到我们妓院来,再由何老爷买回去。这样,何老爷既买了人,又不惹动那女人的靠山。当那靠山发现那女人被卖时,那女人已经成了何老爷的床上人。那女人到了何家,周家的财产也就姓了何,那时拆除房屋,掘地三尺,挖出周家财宝,周家财产就全部姓了何,谁能说个不字?原来估计昨天下午这女人可送到州城,何家的家人已经等着接她回去。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那女人昨日竟未送到州城妓院。”

    “先生可知道她们婆媳叫什么名字?”

    “这个却不知道。”

    “我知道。婆婆名叫韩新,她怀的是同村自耕农林青山的孽种。儿媳名叫蓝青萍,现在只有十九岁,已成亲五年。”

    “小哥知道如此详细。”

    “蓝青萍是我师姐。”

    “家外甥柳成行只告诉我这么多。”

    “先生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孔奕回头道:“好了么?”

    “好了。”随着一声答应,原先喝茶的人走过来,递给孔奕几张写满字的纸。

    孔奕概略地看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银子给了喝茶的,道:“先生辛苦,拿去喝杯酒吧!”又对账房道:“先生所知不多,许多详情还不如我,值不了许多银子。这不是供状,也不准备打官司,不用画押了。将来若要上公堂时,再找先生吧!”说完,拿起银袋,扬长而去。

    账房看着桌上的银子给了别人,银袋又被孔奕掖到腰上带走了。他只得到一两银子,后悔说得太多,要得太少。他不明白,孔奕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多?

    他当然不知道:孔奕是个鬼灵精,许多事情,他事先只知道片段,帐房先生的线索使他将片段串连起来,“顺杆爬“串出来的,属于合理推断,事先完全不知道细节。

    高英一路仔细查询,未发现蓝青萍的任何影子。再询问水磨沟村西昨日巡哨,牛车确实进了。询问村东昨日巡哨,牛车确实未出村。就是说:牛车在水磨沟蒸发了。既然如此,蓝青萍就不会落到州城那种地方。有些事情还不明白,有必要询问周藻,于是,高英又乘马,向乱石滩奔去。到达乱石滩,已是半午是分。

    周藻家周围空无一人,院里有三个死尸。一个是周藻,手执菜刀,砍入陌生人脖颈;陌生人的匕首刺入周藻的胸部,看样子,二人是同时死去。第三人是周藻的儿子,口吐鲜血已经凝固,躺在二人之旁。

    高英随即给黄三汉写了个“手禀”,要了一口棺材,一个匣子。棺材和匣子送来了,他用锅底灰将棺材和匣子刷黑,装殓了周藻和他的儿子,找人抬出去埋了。

    高英回到壶口时,太阳已经落山。

    一进家,柳云娘象见了救星一样,道:“老天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天快塌了!”

    高英惊道:“出什么事了?”

    云娘道:“你师妹来到家,一直哭闹着寻死,两天一夜,水米未沾牙,几个叔叔插不上手,除了雀儿能一人看住她,我和妈妈、婶子两个人都看不住。就等着你回来,你看怎么办把。”

    高英道:“我和孔奕追到州城,也未见到人影,她怎么来到我们家呢?”

    云娘道:“是水磨沟狄强两口救了她。”

    狄强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看不得欺侮人的事。他见女人被装进口袋,知道不是好事,立命牛车停下,要去解口袋。人贩子害怕露馅,上前阻止,被狄强一拳打翻在地。狄强又问车夫,车夫是何万顷的长工,说了乱石滩买卖人的事。狄强一听大怒,夺过车夫的长鞭,猛抽人贩子。人贩子急急逃跑了。

    狄强解开口袋,见是蓝青萍,吓了一跳。他正在愣神,不防蓝青萍跳下牛车,转身低头向车轮撞去。狄强突然清醒,用身体挡住青萍,青萍撞到他的肚子上,跌坐地上。狄强赶快叫出妻子,紧紧抱住青萍,坐上牛车,顾不上走大路,出村西南角,沿山脚近道,向壶口高家奔去。

    从牛车进水磨沟,到改道去壶口,时间极短。故而高英未能遇到。

    高英听完,松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大道,他们走小路,怪不得未能遇上,还好。师妹没有落到那种地方,还算上苍有眼!”

    云娘问道:“什么地方?”

    高英道:“州城妓院。”

    云娘道:“怎么会是那种地方?怪不得青萍只求速死!”

    高英说了青萍被卖的情形。

    云娘生气道:“天杀的畜牲!哪里还有夫妻情分?怪不得青萍妹妹一心要寻死。”

    高英道:“现在什么都过去了。周藻那畜牲和人贩子同归于尽,今后师妹不会再受伤害了。我去看看师妹。”

    “且慢!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什么办法?劝呗!”

    “光是一般劝解,未必有用。即使今天不自杀,她以后难免还要走这条路。”

    “她为什么一定自杀?”

    “一个女人被丈夫卖到那种地方,即便是没有进去,脸面何在?名声何在?谁还有勇气活下去?”

    “这如何是好?”

    “还不止此。她自杀必定在我家,你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要背上**致死的罪名。何万顷和我那个本家柳成行,正等着这个扳倒你的机会呢!”

    “这么说,救师妹是我避祸的唯一办法。怎么救呢?”

    “只有一个办法:娶了她!”

    “娶了她,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至少壶口的人不会说。乱石滩的人说了,姐姐会顶着。大何家的会说,但是抓不住把柄。”

    “娶了她,她就不会自杀么?”

    “你想:一个女人,在她走投无路时,身有所归,丈夫热爱,不加嫌弃,又是青梅竹马的幼年伙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有了这些,那些被卖的羞耻,别人的闲言碎语,都不屑一顾了。”

    “你是我妻子,竟要我娶她,怎么会出这主意?”

    “不要忘记师尊的临终嘱咐。我是长妻,是元配,我能包容她,你怕什么呢?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做梦都想她,现在正好是你圆梦的机会。”

    “你怎知道我做梦想娶她?”

    “不要再问了,快去救人吧!”

    高英来到中院厢房,见秦妈妈、黄三婶坐在青萍两旁,一个为她捶背,一个给她抚胸。他走上前去:低声道:“师妹!”

    青萍猛睁双眼,猛地扑到高英怀里,声音嘶哑地喊道:“师哥!救救我,我无法活了!”又哭起来。

    秦氏拉拉黄三婶,出了房门,笑道:“救星到了,用不着我们再费力了。”

    黄三婶道:“萍儿都成了那样子,大嫂还笑得出来?”

    秦氏道:“我是该笑,萍儿决不会再自杀了,说不定我又多了一房儿媳呢!”

    黄三婶也笑了,道:“不错,萍儿该跟英儿,可惜走了那么多的弯路。不过还不晚,他们都还年轻。”

    高英看着青萍疲惫憔悴的脸,哭红了的双眼,蓬乱着头发,全身散发出的汗气,流泪道:“师妹!苦了你了。”

    青萍哭道:“师哥!我怎么见人哪?”

    “师妹!一切恶梦都过去了。那畜牲死了,今后无人再敢欺侮你了。”

    “师哥杀了他?”

    “不用脏我的手,他和人贩子同归于尽了。”

    “孩子死了,我可怜他。”

    “他是很可怜。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得不到父爱,反而断送了小命。我把他埋到他父亲的脚下了。”

    “我今后怎么生活呢?那畜牲把田产输光了。”

    “有我们吃穿,也就有你的吃穿。跟我和你姐姐一块生活,同意么?”

    “师哥要我么?我嫁了人,失了身,生过孩子,能配上师哥么?”

    “说这些做什么呢?我们是青梅竹马的好伙伴,只要彼此相爱就行了,别的什么也莫放在心上。今后不准再说这话。”

    “姐姐能容下我么?”

    “你姐姐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是她提议要我娶你的。”

    “师哥……”青萍声音越来越低,身体慢慢从高英怀里向下滑落,均匀地呼吸着长气,她疲劳已极,站着睡着了。

    高英轻轻地把青萍抱到床上。可是她的双手仍搂着高英的脖子,不肯松开,高英只得和她一起躺下。过了很久,青萍翻身,松开高英,高英给她盖上被单,起身来到外间。

    柳云娘提着水壶、拿着茶杯来了,倒了一杯水,递给高英,轻声问道:“睡着了?”

    高英点点头。

    云娘道:“话给她说清了?”

    高英又点点头。

    云娘道:“太可怜了,除了你,谁也无法救她。你也两天一夜未睡,够疲劳了,还不到里边去睡一会?”

    “她在床上睡,我怎么去?”

    “你们小时候不是经常睡一块么?她早晚是你的人,怕什么?又无外人看见!”

    “不可!现在是成年人,和小时候不一样。”

    说话间,蓝青萍在里边喊道:“不!畜牲!滚开!”

    高英和云娘来到里间,见青萍已坐起。高英来到床边,青萍又搂住他的脖子,道:“师哥!我怕!”又哭起来。

    高英轻声道:“不怕,不怕,有师哥在此!”象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等她再次睡着后,又把她放下。由于她还搂着脖子,只得再次随她躺下。

    云娘看着这一切,叹口气,暗想:一物降一物,雀儿力大,能制住她的身,可收不住她的心,只有丈夫能收住她的心。我不能阻止她们。轻轻关上房门,悄悄走了。

    她出门遇见孔奕。孔奕从州城回到壶口,从别人口中得知蓝青萍早已到了高家。回到家里,赶忙去看青萍,却遇见由室内出来的大嫂子。云娘对孔奕说了大概。孔奕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云娘手捧两个盒子走进青萍卧室。

    高英正在外间的蒲团上打坐,听见门响,睁开双眼。

    云娘将盒子放到桌上,轻声道:“你这个人,无论什么事都太认真。不在床上陪她,又出来打坐,想当和尚么?”

    高英笑笑,站起身来。

    云娘指指里屋问道:“还未睡醒?”

    高英点点头。

    云娘道:“让她多睡会。闹了两天一夜,累坏了,不要叫醒她。”

    可是,蓝青萍却悄悄走了出来,轻声道:“姐姐!”

    云娘道:“起来做什么?要不然叫你师哥陪你再睡一会儿?”

    青萍满脸绯红,低下了头。

    云娘道:“妹妹别害羞。以后成了一家人,我们一块侍奉你师哥,好么?”

    “姐姐能容我,别人会怎么说呢?”

    “有师尊的嘱咐,别人能说什么呢?你认识这个盒子么?”她指着桌上紫檀木盒子。

    “这是爹爹的盒子。爹爹去世后,我怎么也找不到,怎么在姐姐这里?”

    “自然是师尊交给姐姐的。你看!”云娘打开盒子,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玉凤,使两只凤凰对面而立,道:“这叫做夫妻和鸣”;又把凤凰摆成一前一后的样子,道:“这叫做夫唱妇随”;再把两只凤凰合到一起,变成一只,道:“这样叫做夫妻一体。妹妹!姐姐演示得对不对?”

    “这是我家的秘密,姐姐也知道?”

    “还有呢!”云娘从盒子中取出一张纸,道:“妹妹看!这是谁的笔迹?”

    青萍立即认出十分熟悉的笔迹,道:“是爹爹的。”

    “妹妹再看师尊写的什么?”

    青萍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

    青萍吾儿:为父为流俗所误,不该同意指腹为婚;又被愚信所毒,未及时宣布婚书无效。错上加错。害你身适匪人,皆为父之罪也。吾观那畜牲决非福寿之辈,不能伴吾儿终生,若是中途孀居,可身归英儿。切切。父示。

    青萍又眼含热泪,道:“姐姐……”

    云娘又打开另一个红木盒子,道:“妹妹!这是你拿来的珠宝,就作你的嫁妆吧!”

    青萍道:“我嫁到高家,东西也是高家的,不能算我的。”

    云娘道:“这是妹妹的血泪钱。结婚时是妹妹的嫁妆,以后是妹妹的私房钱,不到高家穷得揭不开锅,谁也不能动它!”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英道:“结婚之前,师妹先住到郑平家。我请二叔说合,师妹认郑平为义兄。郑平这人很正直,又是壶口里正兼乡勇队正,请他以嫁妹之礼,送师妹完婚。我想,这个忙他是会帮的。”

    说话间,黄雀儿提来一桶热水。

    云娘对高英道:“相公若无别的事,就请便吧。妹妹要沐浴更衣了,你现在不能看!要看,到婚后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雀儿也随青萍住到郑平家,负责保护青萍婚前安全。

    何万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蓝青萍的踪影。人明明被人贩子拉走,州城妓院却未见人。连人贩子也不见了。若是人贩子把人拐跑了,能到什么地方呢?他忽然想起:拉人的车是自家的,询问车夫不就明白了。

    车夫说:人被水磨沟的狄铁匠的老大截下,送到壶口高家了。

    何万顷再派人到壶口打探,蓝青萍确实到了高家,已决定再嫁高英,目前住在义兄郑平家里,由黄雀儿贴身保护,等闲人接近不得。他派人行刺高英,结果刺客落入壶口的“系蹄”1阵,被生生活捉,押往县衙,关进大牢。虽然目下没有招供,但受不住酷刑,招供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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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系蹄:一种类似套子的障碍物,由铁丝或蚕丝做成,人兽被套住蹄脚,无法挣开。

    他正要设法营救刺客,壶口却流行起“传贴”,把何万顷勾引周藻赌博,骗去周家财产;强行霸占韩新,设计逼周藻卖妻,自己再买回家中,以便得到周家财宝的罪行揭露无遗。他想要收回传贴,持贴人一个价,非拿十两银子不可,否则不给。他忍痛拿二百多两银子,买回二十多张,谁知越来越多,连乱石滩、大何家也流传起来,价钱跟壶口一个价。而且声称要送到州县衙门,要求官府出面保护百姓安全。

    死猪不怕热水烫,何万顷只得听由传播。一天,何万顷找来柳成行研究脱祸之法,不料二人刚刚碰面,一群强盗闯入家中,不问三七二十一,“咔”、“咔”两刀杀了何万顷和柳成行,接着和家丁斗起来。一个强盗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们这些混蛋,为何和我们斗,指望要何万顷的奖赏么?何万顷已经死了,还不去抢他的老婆、钱财!”

    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所有家丁都丢下刀剑,抢女人的抢女人,争夺财物的争夺财物,何万顷家中乱成一锅粥。正在人们争夺时,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点燃房屋,恰巧又刮起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瞬之间,何家变成一片废墟。

    何万顷被杀的消息传到壶口,作为邻村,高英向县衙报了案,县衙派人到来,何家已成一片焦土。询问邻居,都说强盗有好几十人。何万顷的妻妾一个也找不到了,家丁也无一人,因为无苦主,公差们匆匆做了笔录,随即打道回衙,此后再无下文。

    高英作为邻村报案人,参加了勘察现场,回到家里,觉得蹊跷,询问孔奕。

    孔奕把妓院账房的口供笔录给了高英,道:“是我做的。”

    高英道:“青萍已经脱险,何万顷已不能再危害她,何必一定要杀他?”

    孔奕道:“青萍姐虽然脱险,谁能保证何万顷不危害别人。对君子,要尊而敬之,不可欺以其方;对恶人,只能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对么?”

    “何家佃户说:强盗有几十名。”

    “其实,就我和二哥、强哥三人,包括抢粮的佃户才有几十人。如果说强盗那么多,是佃户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把强盗说得越多,官府越怕,越不敢轻易追查。”

    “你们怎么知道何万顷与柳成行必在一起?”

    “我们有眼线。大何家哪个佃户不恨何万顷?再给几个钱,安个眼线还不容易?”

    “你们真大胆,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我们都易了容,化了妆,成了三四十岁的红胡子;又用凉水喝哑了嗓子,手里拿的鬼头刀,谁也料不到是我们。”

    “这次算了,以后不可再做这种事。”

    “世上还有几个何万顷?”

    一个多月后,蓝青萍正式再嫁,在郑平妻和奚小杰妻搀扶下上了花轿。根据青萍的要求,花轿特地到乱石滩转了一圈,她又打破新娘出嫁途中不停轿的规矩,在周家门前停了轿,命人将周家院墙推倒、房屋扒光,砖石、木料由各家任意取用。然后命花轿回到壶口,进了高家大门,同高英拜堂。事后,她说:这是为了表示与周家彻底决绝,也给羞辱她的周家一个报复。

    婚礼比她初嫁时还要隆重,贺礼的宾朋成群结队。拜完天地之后,青萍又拜柳太太为干娘,拜柳云娘为姐姐。柳云娘陪她进了新房。

    天黑之后,高英送走宾客,也进入新房。

    柳云娘起身要走。青萍拉住云娘衣袖,轻声道:“姐姐!”

    云娘笑道:“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我可不敢鸟占凤巢,不然,你师哥可要怪罪的!”挣脱衣袖走了。

    云娘回到自己的屋里,感到有些孤单。过去丈夫在家,总和自己在一起,夜晚从不分离。现在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自己却无由过问;过去和丈夫在一起,并不觉得宝贵,一旦丈夫离去,觉得那么空虚。她想上床睡觉,摆脱烦恼。可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中更加烦燥。索性穿衣下床,不自觉地开了门,向青萍的新房走去。

    一阵凉风吹来,她头脑清醒了。心道:我这是做什么?他们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又多次表示容纳青萍,怎么现在又变卦呢?柳云娘啊柳云娘!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救人么?你这一去,青萍还能活么?身为长妻,应当促成丈夫所爱,你和青萍争风吃醋,还有做长妻的资格么?

    她的心情平静了,回到屋里,很快安睡着了。

    第三天晚上,高英老早就来到云娘的卧室,坐在桌旁。毫无要走的意思。

    云娘道:“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今晚我住在这里。”

    “怎么?未过三朝,就厌烦了?”

    “她来红了。昨晚就要我过来,你插上了门。”

    “你应该放心了。”

    “我放什么心?”

    “她未带肚子来。”

    “师妹够苦了,你还想那些事!”

    “为什么不想?一个大男人,新婚妻子肚里怀有别人的孩子,心里会怎样感受?”

    “她和周藻分居已近一年,若是怀孕可能已经又生了。”

    “真是夫妻情深,与前夫分居的事也说了?”

    “和我对她念念不忘一样,她对我魂牵梦绕,不甘心终生委身周藻。刚出嫁时无经验,被迫怀了孕,后来有了经验,就未曾再怀孕。再后她借口周藻赌博、与丫头不干净等因,与周藻分居。所以师妹不会带身子来。”

    “你今晚好像换了个人,说话和以前大不一样。”

    “这两天我忽然想到:我和你成亲三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们做到了,但是缺少一种东西。”

    “缺少什么呢?”

    “夫妻之间心心相印、刻苦铭心地相爱。过去和你在一起,好像朋友聚会,只有友情,缺少激情;与师妹在一起后,才感到过去亏对你了。”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没有呢?是否她的姿色比我强?或者她有特别使你动情之处?”

    “如果是那样,我就成了贪色、贪淫之徒。你也清楚,她的容貌比不上你,更不会卖弄风骚,吸引男人。”

    “那你为什么对她有那种激情,对我没有呢?”

    “大概是我们的婚姻来得太容易,长辈为我们定了亲、备足了喜庆之物,办了喜事,我们没有经过生离死别那种苦恋感情。”

    “我懂了。你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幼年朋友,两人早已心许。后来她嫁了人,你心中痛苦,又不能向别人说,只能在心中苦思冥想。一旦成了亲,数年的思念骤然迸发,就有了那种激情,是不是?”

    “人的感情很复杂:有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夫妻之间的爱情。这些感情有共同之处,又不完全相同。以前我们以友情代替爱情,我怕伤害你,你也只限于尽周公之礼,所以我们虽为夫妻,却只有夫妻之名,缺少夫妻之情。我和师妹在一起时,感情象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可抑制,才觉得对不起你,没有给你真正的爱。人们说:久别胜新婚,虽与你分开才两天,感觉好像离别了许久,感到我们夫妻情分特别宝贵。你难道不一样,以前我们夫妻天天在一起,不觉得怎么样,但我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心中完全没有感觉么?不然,你为什么半夜起床找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半夜起了床?”

    “那时师妹已经睡着,我正想着你我的感情。你这边门一响,我就特别惊觉。你走到院子中间,停了一下,又回来了。”

    “你知道我想什么?”

    “行动说明心思,难道不对么?”

    “如果我真的敲了门,你会怎样?”

    “我们会起床,为你开门。”

    “青萍愿意么?”

    “她说了:感情上一心嫁我,一旦嫁了,又感到对不起你,把你的丈夫夺走一半,心里十分愧疚。”

    “我未看错她。有她这句话,我心满意足了。自我们成亲以来,你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贴心话。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你师妹。”

    “你们过去亲如姊妹,今后是更亲的姊妹,希望你们友爱相处,使我们这个家更加兴旺。我有了你们两个,心满意足了。”

    “恐怕未必。还有一关,等你过呢!”

    “什么关?”

    “到时候再说吧,天已很晚了,睡吧。”

    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互相关怀情意浓。

    不知柳云娘所说“关“是什么事,后文自有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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