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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姨娘被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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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一次友好的会面。事后,李泰旭评价。

    李勋泽和娟娘终于肯定“本尊”的的确确是恢复如初。据说,三年前的“本尊”也是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孝顺体贴。这让李泰旭暗暗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还好还好,和本人的性格相差不大,也是打小就讨喜,就没人不喜欢的。

    对于一出场就在府里掀起“严打”风暴,害得下人降职的降职,失业的失业,移交官府的移交官府,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不少人仗着一张老脸,到府里的最高领导李文州、郑氏跟前一阵哭诉,不料,娟娘得到李泰旭的提醒,及时向两位领导作了汇报,并得到了他们的一致支持。开玩笑,目前李勋泽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嫡长子,以前给大家带来了多少欢笑啊,一场大病后突然变了模样,不仅愚钝不堪,还古怪乖张,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现在,发现孙子当年患病居然是这群下人做鬼,自然是要狠狠地清查。还在寻思着,是不是亲自去瞧瞧宝贝孙儿,不料就被这群蠢货耽搁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就算是他们的爹娘死了都不会哭得这样伤心吧?

    郑氏脸色阴沉,握着佛珠的手青筋毕露,显然是气得不轻。张姨娘将八岁的李莹、六岁的李萍打发出去,挥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去。作为郑氏的远方侄女,嘴巴甜,会哄人,所以一向很得郑氏喜爱。除了当年被人发现与酒醉不醒的李泰旭共处一室一夜,然后顺理成章地聘为妾留在李府,郑氏恼怒了很久,不过,最后还是因张氏怀孕而原谅了她。只是命不要,接连生下的都是小娘子,这让郑氏很是失望。李勋泽的正妻,王氏娟娘要打理中馈,平日忙碌不停,而作为王氏陪嫁的远方堂妹王姨娘则因生育第三个女儿时伤了身子,十日里倒是有六日在服药,大多只能在屋里养着。所以,张姨娘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郑氏身边的得意人儿,她待人和气大方,下人们若是犯了甚错,只要找她说说,大凡都是能不了了之。因为,与按章办事待人严厉的王氏相比,张姨娘更得人心。

    “姨母,您何必生气呢?气坏了身子,婉娘会心疼的!”张姨娘上前轻轻地抚着郑氏的背。虽然嫁入了李府,但是为了表示和郑氏之间的关系亲密,她仍然称之为“姨母”,还道,看见了姨母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就不由感到亲切。

    郑氏冷冷地一笑,道:“听说,旭儿不单得吃你们吃剩的食物,连你们房里的丫头都比府里唯一的嫡子嫡孙身份贵重?”

    张姨娘一愣,随即笑道:“姨母,您是说小桃红要一碗冰糖银耳羹的事儿么?其实是萍儿那日喉痛,婉娘就让桃红去厨房瞧瞧有甚润嗓的汤羹。后来也听桃红禀告了,说小郎君院里的吉祥正好听到一耳朵,就和厨房下人拌了几句嘴,气呼呼地跑了。您想想啊,那可是府里唯一的小郎,谁敢不尊着敬着?虽然这些年旭儿行事乖张怪异,闹得很不像话,但婉娘从来都是让院里的人绕着走,千万不要惹了小郎君生气。”

    郑氏微微点点头:“料想也是那小子听错了话,又惦记着他家小郎君,见厨房不精心,自然又气又怒,倒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那些下人也着实该打,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府里还养着作甚?”

    张姨娘平日很得了下人的奉承,特别厨房里好几个管事儿的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的,有甚好的,有时连当家主母都没吃到而自己房里却有,所以,哪里不会为他们说话的?便笑道:“也是该让他们长长记性,不过啊,咱们府待人一向和善,若是为了些许小事就闹得阖府鸡犬不宁,怕是影响了李府的声誉。阿翁和郎君都在朝廷为官,若是被人拿此说事儿,怕是……”

    郑氏眉头微微一蹙,手紧了紧。“可是,此事也是我允了的。虽说牵连的人是多了些,但娟娘也只是让人问话,并未打罚,若是他们清清白白,自然会无事。”她道。

    张姨娘轻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怕是有人为了脱罪胡乱攀咬,没错成了有错,小错成了大错。婉娘也知,姐姐这几年因旭儿之事而心中烦闷,可谁曾想旭儿突然就变得如此?哎,当年就把他院中伺候的人打的打杖的杖,但也没能让他转变过来,夫子都气走了好几个,如今再也没人愿意进府教授他了,前几日郎君提起便不住叹息。”她摇摇头,是满脸的忧虑。

    郑氏不免犹豫,现在孙儿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外面谁人不笑话李府里唯一的嫡孙是个蠢货?若是再惩罚或撵走大批下人,不知情的必定又得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以后,还如何出门儿去?

    见郑氏面色不停变换,张姨娘心中暗喜,正要继续添柴加火,却听下人禀告说郎君和娘子来了。郑氏忙整整衣衫,把头上的簪子扶了扶,又使劲儿抿了抿唇,让唇色更加红润。待有奴婢掀开帘子,她面含浅笑,摇摇曳曳,款款上前,微微俯身,露出一截美好白皙的脖子,顺着那脖子,是若隐若现的沟壑。柔声喊了声:“郎君,姐姐!”

    娟娘轻轻瞟了一眼,淡淡哼了哼。李勋泽面含微笑,看到她,皱了皱眉,道:“你先下去,我们有事和阿娘说。”

    张姨娘愣了愣,立即委屈地看着他,却见李勋泽早已转开视线,眉飞色舞地转向郑氏:“阿娘,我有件喜事儿要告诉您!”

    喜事?郑氏不解。作为长子,李勋泽一向沉稳,从不喜怒于色,极少会如此失态的。难道是?她不由看向娟娘的肚子。“该不是……”她道。

    娟娘一怔,苦涩地按着小腹,垂下眼帘。李勋泽轻抚着她的肩安慰道:“那非你之过,娟娘不必耿耿于怀。再说,大夫也曾说过,只要好好调理身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是啊!郑氏顿时失望地叹口气,道:“是啊,这有没有孩儿都是老天给的缘分,现在没有,或许是缘分没到,娟娘也不要太过心急。对了,旭儿现在如何?”

    李勋泽笑着坐到下手,突然看到张姨娘仍垂手站在一旁,不由不悦地道:“怎还杵在这里?不是让你退下么?”

    听得这话,张姨娘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眼中噙泪,咬咬牙,俯了俯身,低声道:“婉娘告退!”慢慢地向门口退去。

    “尊卑有别,以后,你不得自称‘婉娘’,免得让旁人笑话咱们李府没有规矩!”不料,临出门时,突然听到李勋泽如此道,无疑如五雷轰顶。

    “郎,郎君……您这是何意?”张姨娘红着眼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婉娘可是做错了什么?请郎君明示,婉娘一定改!”

    被她这哭哭啼啼地一闹,李勋泽满心的欢悦立时减了几分,提高声音呵斥道:“下去!”

    这,这是作甚?昨晚还在房里高高兴兴,还许自己打制一副金簪,怎今日便一下子变了天日?张姨娘呆愣地看着他,捂着嘴,眼泪滚滚而下。

    李勋泽更是不喜,扬声唤道:“来人,把张姨娘带下去,以后未得允许不许出院子!还有,把桃红、柳绿二婢交给前院的张婶儿,让她好好审审,。哼,不过一个奴婢,居然穿戴比别家的小娘子还好,难不成是贪墨了两个小娘子的物什?其他人的房里也仔细查查,但凡有不合规矩或说不出来历的,全都关起来!”

    “郎君,您这是作甚?难道是谁在您跟前说了婉娘的不是?婉娘是什么人,这些年难道郎君还不知?”张姨娘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李勋泽的腿,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放肆!”李勋泽厉声喝道。

    想起吃饭时李泰旭絮絮叨叨的话,虽是有些偏驳,但也很有道理。李泰旭看着满桌的菜,叹道,虽然这几年自己一直浑浑噩噩,头脑不清醒,但也知道自己在府里是越发不堪,连下人也敢轻慢起来,月例从不落自己手中,全被刘婶儿掌握着;柜子里就没几件换洗的衣裳,都不知每季添置到哪里去了;饭食是越来越粗糙,甚至连姨娘跟前的丫头都不如,前几日病着,更是连馊的臭的不知放置了几日的饭菜都往房里端,难道是府里真穷得连饭都不让吃了吗?不过,这又是发高热又是饿肚子,眼看不行了,自己却一下子清醒过来。“阿爹,阿娘,你们说,那些人是不是挺失望的?”他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没想到没进一步变傻,反而再次灵醒起来,他们该多懊恼啊!”

    这话说得张勋泽很是愧疚。娟娘在旁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李泰旭放下汤碗,眨眨眼,道:“阿爹阿娘干嘛不吃啊?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嗯,是好久啊,三天了,整整三天,饭菜要么是冷冰冰的,要么是味道可疑,但因为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不敢有任何反应,只得默默地捡了可以入口的东西吃几筷子,然后便是躲在书房里喝茶水。好在,有时小吉祥会端来一碟子糕点,虽然说是别人吃剩的,但好歹也能填饱肚子。最后,还是昨日“本尊”的亲娘突然出现,把院子和厨房清空,小吉祥从厨房拿了些米、菜,自己亲手熬了一锅营养粥,凉拌了两个小菜,这才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可真不容易啊,二十五年第一次这样饿肚子!所以古人才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像说这话的人还不知在那个旮旯蹲着画圈圈呢?咳咳,以后这话咱可以充分利用,现在还是低调一些。

    娟娘更是哭出了声儿,哽咽着对李勋泽道:“郎君,若是,若是府里容不下妾身娘儿俩,您可以让妾身归去,虽说如今太原王氏比不得陇西李氏显耀,但吃穿还是不愁的!再说,妾身的嫁妆丰厚,也足够娘儿俩一辈子嚼用了。呜呜,吾儿好可怜啊……”

    作为高门大户的嫡长女,从小就是当成当家主母培养的,心性坚强柔韧,李勋泽何曾见过她如此娇弱无助过?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柔声道:“娟娘,以前都是我的不是,让旭儿受委屈了,也让你受了委屈,好了好了,孩儿还在旁边看的呢!”

    李泰旭不由腹诽。咱曾也是度过二十五个春秋了的,前前后后女人也有好多个,虽然最后都变成了“闺蜜”,但在还是女朋友期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儿都尝试过了,不就是安慰一下自己的老婆吗,有啥见不得人的?其实,他挺看不上这等道貌岸然的家伙,比西门庆还不如。

    “啊?我没意见!”李泰旭举起手,眨眨眼,道,“阿娘,您心里有啥话就痛快地说,有啥苦尽管倾诉,阿爹和我都会洗耳恭听,绝不会笑话您!”

    他递给娟娘一张帕子,严肃地道:“我知道您委屈极了,心里囤积了好多苦没法说。您早起晚睡,整日操劳,上敬下和,努力当好贤内助,不让阿爹因家庭琐事而分心。阿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吧,阿爹?”

    李勋泽哭笑不得地瞪着他。李泰旭撇撇嘴,一挑眉,道:“您甭瞪我,这几年我早习惯了白眼儿,一般的杀伤力压根儿就没用,您得上大招。比如断水断……咳咳,还是不要了,太残忍。

    哦哦,阿娘,咱们继续啊!不是我说您,您啊,就是太要强,啥事儿都放在自己心里,其实吧,何必呢?您既然嫁给了阿爹,他就是你的坚强后盾,难事儿烦恼事儿就说,就凭阿爹的能耐,快刀斩乱麻,嗖嗖嗖,几下子就能解决了。对吧,阿爹?”

    被奉承了的李勋泽矜持地点点头。

    “您瞧,阿爹并非迂腐顽固之人,其实是非常体贴关心您的,只是您表现得太能干了,阿爹还以为您是神仙下凡啥都能解决呢!”李泰旭笑眯眯地打趣道。

    娟娘听着,细细一想,皱了皱眉头。作为当家主母,不就是得时时刻刻保持矜持高贵大方得体吗?怎能像小妇一般痴缠着郎君,学那妖娆献媚?可是,郎君对自己更多的是尊重,而非男女之间的情意。有时,看到张姨娘温声软语软弱无骨地倚靠在郎君身上,面上是不屑,心里却是嫉妒的。突然,她醒悟过来,自己的儿子还在一旁看着呢!接过布巾,侧过脸去,擦了擦,又整理好发髻,这才转过头来,娇嗔地点点李泰旭的额头:“你这孩子,为娘是在替你伤心,你却笑话为娘了!”

    “哎哟,阿娘啊,冤枉啊,简直‘三年不雨之冤,六月飞霜之惨’,冤死我了!”李泰旭连连撞冤,一脸的委屈,“我哪敢哪会笑话您呢?就是想告诉您,您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您身旁有阿爹,身后有我,我们都是您最有力的支持着和拥护者,就算你做错了,我们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您。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快乐时一起分享,一份快乐变成了三份;烦恼时一起承担,一份烦恼变成了一小半儿。”

    这时代,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回到家中就是万事不管,又喜欢在后院儿放火却不负责灭火,制定下规矩又不遵从规矩,家里出了啥差错,全都是当家主妇的责任。而当家主妇上要孝敬公婆,下要抚育儿女,中间要处理协调好一大堆女人之间的关系,干的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李泰旭表示深深的鄙视!

    因为以上李泰旭刻意营造出的情节,所以李勋泽对心目中端庄有余温柔婉约不足的嫡妻有了一丝怜惜和新的认识。如今看到柔媚扶柳的张姨娘,只觉惺惺作态,甚是虚假。再想起她身边的奴婢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李泰旭,更是心生厌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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