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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宣平的目光总算是落到了陆久念身上，“你说什么？”
“臣妾说姐姐逾矩一事是因臣妾而起，圣上想要降罪的话请让臣妾与姐姐一同思过。”
“你抬起头来。”孟宣平朝着陆久念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陆久念从孟宣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生气的意味，这个大概连宫里最大的也得罪了吧，今日里运气还真是不一般呢，不过幸运的是孟宣平没有认出她，挺好挺好。
悲喜交加中陆久念抬起头来看着孟宣平道，“臣妾是今日刚入宫的，名唤陆久念，是昨日刚入宫的，承蒙圣上与母后的恩赐，获封美人之位。”
“哦，原来是陆美人。”孟宣平轻念了声，语调拖得甚长，竟让他吐出了几分旖旎的味道来。陆久念站在原地继续恭候圣言，谁知道就这么没了下文。
陆久念谨遵圣命眼也不眨的看着孟宣平，没想到他竟不说话了，陆久念眼睛酸疼，自感前程艰难，十分悲催。
毫无预兆便走了神的孟宣平回过神来便看见面前的陆久念眼睛里已经透出了泪光，
孟宣平忙道，“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不成？”
“没有没有，眼睛有点酸，圣上别介意，是臣妾失仪了。”
“哪说让你一直看着我来着，眨眼你不会啊，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我宫中可不收脑子不好的人。”孟宣平嘴上训斥着随手掏出块锦帕来塞到陆久念手中，“赶紧擦擦。”
陆久念接过锦帕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孟宣平看了她一眼，陆久念今日穿的是太后送来的红色宫服，衬得肤色白皙，出门时匆忙只来得及画了个眉，未施粉黛的面靥此刻微微透着些红，牛乳般细腻的面颊上仿佛又掺了点半透明的色泽，衬着落日余晖，仿佛又多了几分温暖的的柔光，这么一看上去少女鲜嫩的面庞上似乎有了成熟些的模样。
是了，已经不是少女了，该是新妇才对。
用完锦帕之后陆久念正准备塞兜里便听见孟宣平道，“使完了还不还给我，留着是想作纪念么！”
陆久念欲将锦帕塞到袖中的手猛地一顿生生的拐了个方向恭敬地两手呈给孟宣平，“圣上，臣妾不是这意思，您请收好。”
孟宣平并未伸手去接，“不是这意思，你这是嫌弃我用过的东西？”
圣上啊，你这是闹哪样啊，陆久念本来想着就一块帕子身为皇帝绝对不缺这个还让自己给弄脏了肯定不会再要了，谁知道他竟开口了，陆久念掰着自己的胳膊将东西呈到他面前，结果又一套说辞出来了，搞得陆久念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很是忧愁。
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原来还是个这么个人，陆久念赶紧道，“圣上误会了，臣妾生怕圣上嫌弃帕子沾了臣妾的气息心生嫌弃才对，哪里敢嫌弃圣上？”
孟宣平回答的十分简短有力，“怕我嫌弃你拿去洗洗好了，洗完再给我送回来。”
事到如今陆久念还能说什么，父亲口中没少称赞的大魏新帝私下里居然小气又磨蹭，真是万万没想到。
“臣妾谨遵圣命，回去便彻彻底底的洗干净，等到干了便归还圣上。”
“这还差不多。”孟宣平顿了顿又道，“虽然美人位分低，但也是我的人，以后在我面前的时候言行注意，不能总是惹我生气。”
想必刘太医有句话没跟您讲过，圣上，有病吃药好么，这才头回见面，总是一言从何说起啊圣上，心里默默槽着，陆久念忙点头称是，“臣妾记下了。”
“知道就好。”
“是。”
孟宣平又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间陷入沉默，陆久念找不出该说点什么来打破略显尴尬的局面，只好在一旁陪站。
被忽视在一旁的邱云昭虽说有舞蹈底子，半弓着身子的垂首模样做的时间太长也快有些撑不下去，微微抖动的双肩更是要支持不下去忍不住稍稍出了点声，陆久念与孟宣平一阵扯皮后终于想起来正事，干脆心一横道，“圣上，您看臣妾是到姐姐宫中一同思过呢还是姐姐去臣妾宫中？”
“谁说要罚你了？”孟宣平将目光转到邱云昭身上，“今个儿朕且先饶了你，若是让朕看见有下回穿着孝衣在宫里走动的，定不会像今日这般简单。”
邱云昭忙伏地，“谢圣上宽恕，臣妾定谨记今日，必不再犯。”
陆久念也跟着道，“谢圣上饶恕姐姐，臣妾以后也定会以此为训，常思己过，为圣上分忧。”
孟宣平嗯了一声拂袖离开，陆久念搀扶起地上趴着的邱云昭，“没事了，快起来吧，姐姐。”
为显舞姿轻盈飘逸邱云昭今日穿的少，虽说是春日但京城的天依旧透着寒凉，春风拂面虽然舒适很，但穿得少了还是能感到冬日的余温，邱云昭本就穿的少，这一惊之下汗湿重衣，陆久念触碰到她身子的时候能感觉到微微的潮意，可想而知，风一吹过，邱云昭有多凉快了，先前好歹在夕阳下跳舞热身，这下倒好，夕阳已落，只剩晚霞凉风，还有一身快要贴到身上的白色汗衣。
邱云昭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陆久念摸出个帕子来一看是皇帝的塞回去又摸出一块，“姐姐，给。”
“谢谢。”邱云昭身上算是空无一物，只腰间悬着云佩，鬓上插着流云簪，除此之外，唯有轻薄衣衫。
接过帕子后邱云昭分外之优雅地擦了擦鼻涕，“帕子就不先给你了，我那还有块织锦罗的嫁妆，不大，但裁块帕子应当没什么问题，改日里我差人给你送去。”
“不用了，一块帕子而已，什么送来送去的，刚刚的事多见外，只要我以后去你那时你别嫌弃我就是了。”
“是上好的织锦罗，虽及不得天蚕丝，但也差不了许多了，而且是件红色的，我也用不上，算是答谢妹妹刚刚的恩情了。”
“真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姐姐不用放在心上，还有啊姐姐，以后圣上下了令你便不能时时着素色衣衫了，多穿点喜庆的也好，你小时候不是还喜欢来着。”
“多谢妹妹提醒。”邱云昭提高了声调道：“兰兰，扶我回去。”
那道小小的绿色的身影顷刻便奔至两人面前，仔仔细细的搀好邱云昭，“娘娘，我们走吧。”
“天色不早了，妹妹，我们先告辞了。”
“姐姐回见。”
转过身后顺手邱云昭将揩过鼻涕的帕子塞到兰兰手中，兰兰是小孩心性，当下就道，“娘娘，这帕子是天蚕丝的呀，很难得，奴婢给您洗干净，还能接着用。”
邱云昭身子微微一滞，随即道，“你喜欢当是陆娘娘送你的了，快去谢谢她。”
兰兰松开邱云昭跑到陆久念面前，仰着头亮着尚显稚嫩的嗓音欢快道，“奴婢谢谢美人娘娘。”
“真乖。”陆久念看着面前这个水汪汪大眼睛的女娃娃不免心生喜欢，刚想上手摸摸她的头发，邱云昭便道，“回来吧。”
“是！”兰兰又小跑回邱云昭身边，不过看得出来她似乎心情挺好，连跑动间都不自觉跳了两步，在邱云昭身边站好后兰兰将帕子小心叠好放到怀里，动作起伏间陆久念似乎看见小丫头露出的胳膊上有淤青，还未待看清楚，兰兰便搀起邱云昭迈开步子朝前走了。
西有未竟的朝霞，这会儿也似蒙上了一层黑纱，东有刚升起来的像是被水稀释过的浅浅一弯新月，中间只剩了陆久念与在夕阳余晖中辨不清楚原貌的花花草草。
这花园不大却着实好看，纵不如白日里鲜艳也有让人心醉的魅力，此刻静下心来，花草散发出来的香气就更加明显了，陆久念忍不住深呼一口，许多种不同的香气掺杂其中，分不出是面前这朵花的还是身后那株草的，只是觉得有一股让人迷醉的魅力。周遭也安静得很，惊蛰刚至这京城的天气里尚未有大规模的虫兽现身，只是偶有一两只打破静寂的虫子在角落里独自嘶鸣。
默默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是她活过来后最安静的时光了。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入宫之后真的是孤身一人了，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孤军奋战，但愿能所向披靡。
“我们回去吧。”陆久念提高了声调，静默在花园外的禾绿似乎顷刻便走到了陆久念面前，轻声道，“是。”
刚刚不知为何突然升起的孤寂一扫而光，陆久念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你是不是有功夫啊，像戏文上话本里说的那样，飞檐走壁，徒手碎石之类的，还有传说中的轻功什么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确是有点功夫傍身，不过娘娘所说的奴婢都不太擅长。”
“哦，这样啊。”陆久念点头，“从这到慕霓宫还有多远？”
“以常人的脚程，两刻钟吧，娘娘要是不想走着回去的话我这便将抬轿子的叫来。”
“不用啦，这不挺近的么。”陆久念迈开步子朝前走，“要是以你的脚程大概走多久。”
禾绿紧跟在她身侧引路边走边道，“差不多小半盏茶的功夫。”
“啧，还说你不会轻功，你看我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禾绿有些为难，“说实话么娘娘？”
陆久念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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