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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6.1 六零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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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受院党委委托,尤烈作为组长,率领社科院一个由二十几人组成的工作组,赴本省道西市宽厅县考察调研。

    上午十点,西院南门集合,成员来自各个所及院直行政部门,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尤烈事先拿照片认过一遍,见面后才发现,和本人差距不小。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过过数,确认无误。

    院里派了辆大巴,将一行人送到中都东站,乘火车,高铁前往道西。东站,位于本市春化区,原名东郊火车站,是座老站,历史可以追溯到洋务运动时期,建国初期,南站,也就是中都站落成,改为军用。90年代以后,铁路吞吐发送量激增,中都站不堪重负,东站重新划归地方,改造成专门的高铁站。

    说起来,中都东站,或者东郊火车站,跟上林社科院,还很有些渊源……

    社科院西院,旧时的中都府学,前院西主楼,也就是尤烈哲学所,所在的那座楼,建于80年代中期。在那之前,这块地,西主楼现在坐落的这块地,原本是府学正殿,明伦堂的位置。

    明伦堂,《孟子·滕文公上》:“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西主楼大厅,有一张巨幅老照片,从中依稀可见,它当年的风采。

    单檐悬山顶,面阔七间,后带抱厦。轻易不用,每月初一、十五,文庙祭典结束后,由府学主管官员,有时是中都府,甚至上林省主管官员,在此主讲孔孟学说或者当朝皇帝圣谕,所有府学在校生,无论年纪身份,都要到场聆听。此外,每次乡试结束,考中的举人都要到这里谢师,教授、训导等,就像入学礼时的尤烈等人,代表天下恩师,设座接受新科举人拜谢。

    50年代初上林省社会科学院成立后,明伦堂归当时的史学部,二一断句,也就是后来的历史学学部,使用。和新时期历史学学部一样,早年间的史学部也由五个研究所组成:中国古代史所、中国近现代史所、世界史所、国际gongchan主义运动史所以及考古所,80年代,共运史所并入马列所,又从近现代史所中分拆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所……

    1971年8月中旬,maozedong离开北京,开始那次著名的,带有神秘色彩且险象环生的,注意,关键就是这个险象环生,“南巡”。“陈伯达周游华北,到处游说,我要学他的办法,打草惊蛇,到南方去游说各路诸侯,打打预防针。”

    按照事先的安排,专列将在中都停留一天,准确说是一晚,使用旧城春化门外,老东郊火车站。下榻车站附近的扶轮宾馆,与上林省委,当时已经改叫革委会的省政府,以及中都军区主要负责同志谈话,提纲都已经下发,关于“两条路线”斗争,不仅限于当前,借古讽今。

    当晚,有关领导按时如约来到扶轮宾馆,却发现车站冷冷清清,一如既往冷冷清清。等待他们的,只有调度室一个电话,主席临时决定改变行程,取道某新建不久,运行图上还没来得及标示的军线,绕过中都直接南下。除军区两位主官,奉命即刻赶往华中某市会合外,其余人等就地解散,权当没这回事儿……

    那个年代,大家已经习惯了类似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未过于在意。可没过多久,或起于青蘋之末,侵淫溪谷,缘泰山阿,舞松柏下,或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一则传闻不经意间流行开来。如何开始,从哪里开始,没人说得清,或许也不重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反正是哑巴告诉聋子,疯子听傻子说,瞎子看见瘸子正奔跑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

    内容足够惊悚,称有人事先获悉毛主席经停中都,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刺王杀驾。“线索”指向上林社科院史学部,说得有鼻子有眼,五个所协同行动,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考古所发挥自身优势,从府学这边挖一条地道,直通东郊火车站,再具体些,扶轮宾馆主席预定下榻的房间,其余四个所一拥而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若干年之后,社科院遗老遗少并徒子徒孙们闲来无事,追忆这段掌故,分析灵感大体有两个来源:

    一是1917年6月“一战”西线战场,协约国为夺取德军重兵把守的比利时伊普尔地区“六零高地”,澳大利亚第一地道兵团挖掘了一条超过五公里长的隧洞。在高地下埋放四百五十吨高爆炸药,起爆声甚至伦敦都能听到,上万德军士兵瞬间一命呜呼。

    二是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张、杨没想杀人,蒋介石及随行陈诚、邵力子等都是活捉,轻伤不计。唯独国民党党史编撰委员会负责人邵元冲,地道的文人,张天翼姐夫、竺可桢连襟,起事官兵反复喝令无效,仗着当过两天黄埔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后继),非要玩儿障碍越野,翻墙时被击毙。张学良闻讯也无可无不可,死就死了吧,反正从今天开始,党史国史都要重新书写了……

    80年代中期,中都第一条民用地铁开工,两线合龙时差了那么几十公分,导致整个工期延迟将近半年。就考古所那几把洛阳铲,究竟有多大可能,从社科院一路摸黑,没有gps北斗,仅凭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精确挖到十里外的扶轮宾馆,有关方面并没细想,也许是没来得及细想。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这还了得,马上定为一号专案,并报中央办公厅及公安部。

    原以为,上面立时三刻会派人下来,可左等右等,动静全无,派人过去问,回答说责成上林有关方面全权处理,有突破进展再报,说白了就是让当地自己瞧着办。主席专列9月12日返京,第二天林彪就跑了,焦头烂额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管这些破事。

    也难怪,1966年7月下旬,maozedong结束长达九个月的南巡,十几天后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炮打司令部》,刘少奇随即倒台,不跑还等什么?再则就是,那段时间类似的捕风捉影也实在太多,大了说审美疲劳,小了说招呼不过来……

    上头不管,咱自己不能放松要求,主席难得来一次,虽然没落脚,真的假的总得有个说法。省公安厅会同中都军区政治部保卫局,搞了个联合调查组,先把主要嫌疑人控制了。

    当时的上林社科院,除个别研究所外,已经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尤其史学部,多为建国前的老学究,党员很少,minzhu党派和无党籍的天下,民盟势力一度比总支还大,反右那会儿就是重灾区。仅剩几个看摊儿的,都是惊弓之鸟,早已爱谁谁,说什么是什么,给口供就签,圆不圆也无所谓,反倒弄得人家很没成就感。

    为把一号专案办实、办铁,联合调查组动用了整整一个营的民兵,并工人纠察队,进驻史学部,也就是府学明伦堂,一通乱挖,希望找到洞口,捉贼捉赃,弄好了还能搞个教育基地什么的。工程进行得很不顺利,那是肯定的,后来嫌建筑碍事,干脆就把由此上溯到,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算台基近七百年的明伦堂给拆了。一直折腾到第二年春节前,除了野蛮装修,将市政供热主管线刨断,主城区停暖一个月外,毫无收获。

    要说这些人也是死心眼,有那工夫,现挖一条地道也够了。历史不仅是胜利者书写,更是人民群众而非王侯将相创造的,“黑线”害人,世界观还是没改造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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