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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娰将巫山和巫邪一起裹挟进来之后, 立刻关闭通道,见一道皎洁的月光进入镜花界, 脸色骤变。

    “大师兄, 你进来做什么?”

    月璃一进镜花界便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这里的一草一木、天道规则都有阿肆的影子,还有洞府的气息。看来这个镜花界就是阿肆的小洞府, 难怪阿肆小小年纪就要收集无数的善恶点和天材地宝, 也拥有诸多的保命手段。

    电光火石之间,月璃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见巫山和巫邪被裹挟进来, 两股神念纠缠在一起, 黑暗神力和死气瞬间就摧毁了一方花草, 急急说道:“我的事情稍后再说, 先封印巫邪。”

    巫邪重伤未死, 巫山趁虚而入,此时是巫邪最虚弱的时候。

    姜娰眼底金光一闪,瞬间画出天地牢笼, 将黑暗邪神的两股神念困在镜花界的一角, 月璃也祭出自己的最强道术, 皎洁的月华注入到天地牢笼内, 顿时形成一个月光的巨大的光球。

    巫邪重伤, 此刻被巫山死死咬住,愤怒吼道:“巫山, 你这个蠢货, 你竟然敢跟外人联手害我。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你这是在自杀!”

    巫山冷笑, 疯狂地吸收着姜娰藏在他戒指里的一丝世界之力,与巫邪撕咬着:“你我早就分体,你是你,我是我。你想吞噬我,就怪不得我要吞噬你了。”

    “你等的人早就神魂俱灭,你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巫邪暴怒,将巫山死死地按在地上,“你以为联合一个诞生数日的小界主和一个九境修士,就能吞噬我?愚蠢至极,我就先留你一命,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吞噬镜花界的。”

    巫邪身上的黑暗之力暴起,巨大的天地牢笼球体开始暴涨,黑暗将月光一寸寸吞噬,像是要挤破镜花界一般。月璃脸色骤变,好强的黑暗神力,他一直在隐藏真实的实力。

    必须扼制住他的力量暴涨,否则镜花界会被巫邪从内部撑破,阿肆也会危在旦夕。

    月璃脸色冷峻,祭出自己最强的道术——一寸月光。

    他本就受伤颇重,再祭出最强道术,脸色煞白如雪,堪堪稳住身形,死死地将暴涨的黑暗球体控制住。

    姜娰见情况不妙,咬牙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世界之力镇压着黑暗球体,察觉到她每抽取一丝世界之力,镜花界便缩小一分,脸色也煞白起来,镜花界太弱小了,世界之力一旦抽完,镜花界也会夭折而亡。

    她需要时间,镜花界也需要时间来成长。

    “巫山!”姜娰厉声喊道。

    黑暗光球里,传来巫山虚弱的声音:“姜娰,对不起,我的力量在十万年前就流失了。”

    情生痴念,所等之人早就陨落,他也要消散于天地间了。

    “吞掉巫邪,你还能去死亡法则尽头找到冰夷的残念!”姜娰急急喊道。

    黑暗球体内,传来巫邪暴怒声,两股神念又撕咬起来,黑暗球体翻山倒海一般,整个镜花界也不稳起来。

    姜娰脸色微变,素手掐出九九八十一道符号,将黑暗球体一层一层地困住,每掐出一道符号,她的力量就流失一分。

    小画笔和小麒麟兽呜咽地出来。小麒麟兽将稚嫩的兽角点亮,月璃的独角兽也现身,点亮了兽角,祭出月光,与主人一起镇压着黑暗邪神。

    “阿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小画笔哽咽道,世界之力无比强大,但是揠苗助长的道理谁都懂,过分地消耗世界之力,镜花界会夭折,阿肆也会因为力量消耗殆尽陨落的。

    “我不会傻到跟巫邪拼命的。”姜娰见黑暗球体被控制住,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从空中摔了下来,还未感觉到疼,就被人接住了。

    “大师兄,我没事。”姜娰微微一笑。

    月璃见她嘴唇发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冲着他笑,内心似是被烈火灼烧,沙哑说道:“阿肆,疼了可以跟我说,累了生气了都可以与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你阿爹教你的是帝女之道,可在师兄心里,你可以永远做肆意骄纵的阿肆。

    日后我们要走很长的路。你别怕,从来都是我害怕你不要我,阿肆,你做你自己就好。”

    姜娰见他面容苍白,眼里有恐惧有悲伤有柔情也有纵容,哪里还是那个清冷出尘,永远高高在上,不沾红尘的大师兄,他喜欢她,也如话本子里的少年郎一般担忧害怕,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只是他的七情六欲甚是克制,从不宣之于口。

    姜娰只觉眼前起了雾,只是内心却是无比欢喜,这些年来从未这般欢喜过,她喜欢大师兄俊俏的脸,克制清冷的性格,喜欢他纵容她,担心她,她现在才发现她喜欢他好多好多的地方。

    姜娰揉着眼睛,破涕一笑道:“本来不疼的,你一说,我就疼了。我阿爹阿娘去世之后,我就不大会撒娇,更学不会骄纵了,你若是喜欢我骄纵的样子,日后教教我。”

    月璃见状,笑道:“你小时候很会撒娇,还最喜欢跟在阿瑨身后卖萌,那时候,大家都十分的嫉妒阿瑨,私底下都欺负他。”

    “这事我都不知道,六师兄从未与我说过。”姜娰内心羞愧,那时她还小,又怕他们丢掉她,所以才经常撒娇卖萌,如今长大了,再这般就有些拉不下脸面了。

    月璃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痕迹,哑声说道:“兰瑨乐在其中,自然不说。”

    那时候就算被欺负,能养萌萌软软的小阿肆,谁不乐意?兰瑨可是十分欢喜的。

    “阿肆,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月璃眼眸幽深克制,带着一丝决绝。

    “呵,真是一对亡命鸳鸯,死到临头,还卿卿我我。”原本沉寂的黑暗球体重新暴动起来,巫邪将巫山奄奄一息的残念踩在脚下,阴沉开口,“女人皆是祸水,十万年前冰夷魅惑了巫山给她卖命,十万年后,太阴的传人也要死在情字上了。”

    两人脸色骤变,月璃冷冷说道:“巫山可比你更像人。”

    “撒谎,他不过是个叛徒,是个懦夫。”巫邪犹如被戳到痛处一般,厉声呵斥,“太阴传人,我一定先杀了这女修,吞噬掉镜花界,再将你囚禁在死亡法则的尽头,让你们阴阳两隔,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天底下所谓的情痴就是一个笑话。神明怎么能有情。”

    月璃脸色冷峻,眉眼溢出一丝的杀气来:“死亡法则的杀戮工具,怎么会懂得情义。”

    “你住口。”巫邪被激怒,黑暗球体瞬间朝着月璃疾驰而来。

    月璃瞳孔一缩,在巫邪暴怒的瞬间,找到他的位置,打入了一道不起眼的月光,那月光穿过黑暗球体,犹如烙印一般打在了巫邪的神念之上,与此同时,在月光的尽头,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上古月神太阴祭出了自己隐藏了十万年的一寸月光,打入了巫邪的神念之上。

    两道月光隔着十万年的岁月重合在一起,迸发出璀璨的光芒。黑暗球体内,巫邪惨叫一声,重伤要逃匿。

    姜娰立刻掐指控制住天地牢笼,将黑暗球体死死地按在镜花界内。

    “太阴,你卑鄙,你竟然还活着。”黑暗球体内,传来巫邪暴怒到近乎癫狂的声音。

    雪白身影从月光深处一步步走过来,数息之间就走到了姜娰和月璃面前来,看向月璃:“十万年前我没有完成的事情,十万年后,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月璃目光一凝,透过眼前的太阴,看到了月光尽头的世界,那是一片万里冰封的雪白世界,原来,皓月之道,竟然是这般孤独寒冷的道。他看到了自己的道和未来。

    姜娰察觉到他的异常,脸色微变,看向太阴:“你要我大师兄做什么事情?诛杀黑暗邪神是我的事情。”

    太阴:“皓月之道,生来就是为了克制黑暗之力的,我们在完成我们的宿命。”

    “狗屁宿命,十万年前你们八人献祭才困住我,如今你仅凭着一丝残念就想诛杀我,简直是做梦。”巫邪怒道,先前两道月光打在他的神念之上,加上被巫山撕咬,被这些修士道术轰杀,他如今的实力只残留了十分之一,最可怕的是,一寸月光造成的伤害是不可消除的,会时时刻刻吞噬他的黑暗神力,直到月光耗尽,卑鄙的太阴和人修!他现在就要吃掉姜娰,不然时间拖的越长,他的黑暗神力就越弱。

    巫邪也是杀伐决断的人,立刻迸发出全部的黑暗神力,将黑暗球体上的所有道术齐齐震碎,漫天的黑暗神力朝着姜娰扑来。

    姜娰脸色一白,喉咙腥甜,眼前一黑。

    月璃脸色骤变,祭出月桂空间,哑声道:“阿肆。”

    他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姜娰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的冷厉决断,周身开始源源不断地溢出月华来,月光之盛,可耀天地。这是他最强的道术。

    太阴祭出自己的月光,幽幽一叹:“皓月之道的最终道术是空无一月。”

    两道月光重合,月光一寸寸变冷,结成冰霜,将迎面扑来的黑暗球体冻住,将叫嚣的黑暗邪神冻结住,紧接着将镜花界冻结,整个世界开始沦为冰雪的世界,除了一株迎风摇曳的月桂树。

    “黑暗邪神暂时被镇压住了,我的力量只能走到这里了,希望能等来你的成长。要快,否则。”

    否则,月光耗尽,冰雪融化,他便不能活了。

    太阴说完,残念消散在天地间。

    姜娰看着化为冰雪之镜的镜花界和化为冰雪人的大师兄,双眼通红,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了过去。

    风雪漫漫,月桂树生出万千枝条,将昏迷的少女护在中央,替她抵挡住外面的风霜。

    姜娰带着黑暗邪神进入镜花界之后,诸神遗迹重归一片死寂。

    天祭台的封印彻底解开,影妖森林也被巫邪所毁,兰瑨等人等了数日,伤势也渐渐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诸神遗迹乃是死亡世界,众人多呆一日,神识魂魄就难受一日,最先扛不住的是无涯宗的人。

    万姣等人脸色发白,每日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六哥,小师妹那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是不是先回九洲找寻鹿山主商议一番?”赫连缜硬着头皮提议,事发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回九洲搬救兵,一路守在诸神遗迹,等待奇迹发生,只是无人敢吱声。

    平日里脾气最温和的兰瑨脸色都是阴沉的,更别提其他人了,百花宗、无涯宗和药宗的修士们只得咬紧牙,死扛着,此刻见赫连缜开口,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

    死等也不是办法啊。

    兰瑨沉默不语,宽大的青衣袖摆随风扬起,看向早就消失的通道,背影萧瑟。

    “回吧。”重华声音微哑,凤目透出几分的冷漠流光,“ 若是阿肆诛杀了巫邪,必会回九洲,若是不成,也不会回这里。”

    迦南收起龟壳,忍住口中的腥甜,沙哑说道:“我连算七日,皆是迷雾,小师妹的命格已经不是我能卜的了。”

    “五哥,那大师兄呢?他会不会有事?”赫连缜急急问道。

    迦南脸色灰败了几分,月璃的卦象是大凶。

    “你们回九洲,我在此处等他们。”黑衣少年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嘶哑,“等不到,不回。”

    众人见他隐在黑暗之中,犹如一只孤魂野鬼,声音刺耳割喉,透出无尽的悲伤,顿时心里一酸。

    兰瑨眼睛微微潮湿,许久,点头说道:“好,你来等,一定要等到他们。”

    墨弃没有再开口,只是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山腹之中。

    姑射等人回头看去,只看到了少年被风吹动的黑色衣袍,那是她们最后一次看到永暗之地的暗主,回到九洲后的数年,诸神遗迹没有再下沉,犹如苍穹之上的一片暗云,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漂浮着。

    也许有一日,诸神遗迹可能会和那些死去的世界一样,成为黑暗星云的一员,然而她们还是习惯每天抬头看天空,那里有一个等待的黑衣少年,有为了九洲双双赴死的九境山主,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唯一庆幸的是,月盘之上的镜花界始终没有枯萎,只是犹如被霜冻了一般,一朵霜冻的花。

    诸神遗迹里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九洲所有人的预想,黑暗邪神的存在、镜花界的出现、死亡法则尽头的秘密,没有答案,活了八千年的寻鹿山主也无法找到进入镜花界的路,整个月府暗暗将眼泪流入了海里,还有九洲各地等待的人,月盘之上的那个世界成为了一座孤岛,封印了黑暗邪神,也封印了九洲仙门的骄傲和传奇。

    姑射执灯走上高台,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间,隔着虚空,看向遥远的镜花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岳麓山上,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月璃与姜娰并肩走在郁郁葱葱的山间,他衣袍戴月,眉眼如星辰微光,冲着姜娰微微一笑,便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走下来,与她一起走入了红尘里。

    这样从不宣于口的克制的执着的情感,是无数女修修道路上做过的美梦,只是如今这个美梦不属于她,也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姜娰。

    此后,她与他便隔了千山万水和俗世红尘了。

    姑射将落花灯点亮,置于高台之上,看着青青幽光驱散山间迷雾,转身离开,闭入死关。

    希望此灯能照亮他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