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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女人与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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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浪推着自行车沿着人行道慢慢行走,一面在脑海里搜寻前身义母的信息,一面感叹人生的酸楚。既然心中决定完成前身的遗愿,就要把前身唯一的‘亲人’当作自己的亲人,那么他的义母就是教师灵魂的义母了。可是,对于那个陌生的悲惨女人,年龄比他还小,却要叫‘妈’,这让他很为难。

    他走得很慢,过了半个小时才走了一半路程,处理额头的‘破绽’又耽搁了一会儿。怕回去太晚义母担心,于是骑上车,心神忐忑地地往家赶。

    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江浪一路对比辨认终于找到了前身的家,却在楼下转悠不敢上去。

    这是一栋老旧商品房,看样子房龄不小于教师灵魂的年龄,前身三个月前就被义母带回这里,一直住到今天中午。

    那个‘渣男’和义母离婚的条件就是——房子、车子、一间宅基地归儿子,存款和流动资金平分,但是义母需承担小孩到大学毕业的部分抚养费。这样计算下来,分给义母的那部分钱又被‘合理地’收了回去。然后‘渣男’带着新欢潇洒地请离了义母,义母净身出户。

    彻底失去了亲身儿子的义母时常神志不清,‘捡到’前身后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虽然她很节俭,但是一份钟点工的收入支撑家庭开支还是捉襟见肘;江浪遇到义母后,想到不久后的高考,决定不去打工,挺过在这段时间,好好应对高考。

    夏若涵见‘儿子’瘦得像麻杆,心疼不已,竭尽所能给他做好吃的,三个月就把前身的身体亏空补回来,还长得装说了不少,她由衷地高兴。但一想到‘儿子’上大学需要的费用,她就夜不能寐。为此,夏若涵起早贪黑,除了在超市上班,每天抽两三个小时打零工。现在接的活计,是给周边几栋楼打扫楼道。当初为了接到这个没有时间限制的活计,义母送了物业经理两瓶好酒,在千恩万谢中心疼了好久。

    在前身的记忆中,义母今天是午班,上午7点到下午2点,所以他中午放学回家是自己煮的面条吃。一般情况下,义母下班后先忙家务,然后做好晚饭等他回家一起吃。

    江浪潜意识里不愿面对那个义母,心中发窘:“‘妈~’咳咳,实在叫不出口啊……可现在与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20多分钟,她一定很担心!唉~要面对的终究躲不过……上吧!”

    江浪在楼下磨蹭半晌,终于决定上楼的当口,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传来:“小浪,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他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震,那道几乎烟灭的高中生灵魂如回光返照发出最后的意念嘶吼:帮我善待她,让她幸福……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这道意念太清晰,太不甘,也太刻骨铭心,江浪微微一颤,自然地应道:“好,我答应,一定办到!啊~我没事……”

    脑海里的嘶吼,加上记忆里的影像和熟悉的声音,使得江浪一眼就‘辨认’出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前身的义母——夏若涵。

    夏若涵此时头戴沾满尘土的布帽,面罩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纱巾,身穿一件搬运工用的蓝色长衫,身体完全笼罩在内,仅露出关心的眼眸,还有脚上一双黑色运动鞋。

    她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拎着垃圾桶,快步走近江浪,急切道:“快回去吃饭吧~饭菜早做好了,快凉了!我再扫一个单元就回来,你不用等我。诶?小浪,你的头咋了?”

    江浪本来假装搔痒的样子,用手掩住额头。但是,‘义母’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他一下子就露陷了。

    夏若涵拉开江浪的手,仔细查看,口里嘟囔:“你这孩子,咋就不让人省心呢?疼吗?怎么弄的?”说完,还对着他的额头吹气,好像她的口气能消炎止痛。

    江浪支吾道:“没事,不疼!蓝老师领我去校医那看过的,医生说不浸水两天就好了。中午赶时间,为了避让一个老爷爷,撞树上了,没和人打架。”

    听‘儿子’说出‘医生说没事’,还是避让老人才撞树上擦的,夏若涵松了一口气,还是低声责怪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注意点,以后小心些!回去吃饭吧。去吧~不用等我,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吃了坏肚子,眼看就要高考了,身体不能出问题。”

    说完,她边往外走,还边回头反复看江浪,疑惑的神情一直写在她的眼眸中,最后摇摇头继续她的工作去了。

    江浪有些失神,望着义母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坚定地低声发誓:“既然我占了你‘儿子’的身体,理当尽孝,让你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生活会好起来的,很快!”

    江浪握紧拳头,快步上楼。

    迎接江浪的是一道锈迹斑驳的防盗门,朱红漆皮剥落得像抽象派的油画。掏出钥匙开门,模糊的记忆如擦去水雾的镜面,顿时清晰起来。

    江浪四下打量,观察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老式套房。进门的仪容镜缺了一角,虽然擦得很干净,但是正面的擦拭影响不了背后的裂痕,勉强照得清人。鞋柜上只有三双鞋,一双男人的旧皮鞋,似乎很久没有穿过,但擦得很亮;一双女式平跟布鞋,洗得很干净,很朴实;一双男孩的运动鞋,鲜活的颜色很闪眼。晕白色的地砖失去了应有的光泽,有些像义母憔悴的脸色,但也很光洁。

    进门右边是小客厅,靠墙围着一组布沙发,罩着沙发套;对面墙上有一台旧电视,估计勉强能收看;门左边靠墙一张方形小餐桌,一把椅子封在餐桌和墙壁之间,另两方一边一把椅子。正对门的墙边放了一盆绿色植物,好像是原来世界的‘富贵树’,养的很好,郁郁葱葱。

    电视墙的另一边是书房,也是前身的卧房。里面的东西很简洁:一张破旧电脑桌,上面有一台前身淘来的旧电脑,用于查资料;一把和餐桌旁一样的椅子;一个书架,上面分层摆满了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书籍,很整齐;还有一张行军床,床头整齐叠放着几套旧衣服。

    然后是前身义母的卧房以及卫生间,这些都和江浪前世里旧房子的格局大同小异。

    整个房屋里面给人的印象是陈旧,但是很整洁,干净。虽然有些单调冷清,但也给人温馨宁静。

    江浪走进书房兼卧室,把沉重的书包放在电脑桌上,然后来到厨房,熟练的打开微波炉,里面是义母专门给饭菜保温的位置。

    菜就三样:西红柿蛋汤,小炒肉,小白菜。

    记得前身的义母曾经承诺:下周为高考冲刺,再为他加一道喜欢吃的菜——‘可怜娃’还是没能等到他享受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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