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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酸楚·丁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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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久被封闭在这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上,就好似一个断了腿的人又偏偏住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巷子里一样的寂寞,千篇一律的日子,没有过分的快乐,也谈不上什么哀愁。没有变化的生活,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匹的岁月都织出来了,而花色却是一个样子的单调。——三毛的这句话可以阐述丁大牛的一生。也有些许出入,那就是,丁大牛既没有‘自由’,也没有快乐,只剩下——哀愁。

    丁大牛出生贫苦山村,兄弟二人,弟弟小两岁。他们的性格好似星球的南北极,一个老实本分,木讷少语;一个油腔滑调,满身都是心眼。丁大牛自然是前者。

    小学毕业务农的他,既没学问也没技能,只有一把好力气。身高一米八,如门板一样的身躯,胳膊有别人大腿粗,大腿是没见过的粗;浓眉大眼、大鼻头、厚嘴唇,手如水瓢,鞋如雪橇;三十多没沾过女人的他,精力旺盛得冲掉了头顶的毛发,剩下的头皮还在滋滋冒油,亮堂堂的。

    父母的优缺点全部遗传给了兄弟俩,又被泾渭分明地平分。体能被哥哥占去了大半,所以弟弟丁小鹏瘦小得插上翅膀就能飞。身高1米63,清瘦俊逸,狭小脸颊配上丹凤眼、薄嘴皮,怎么着都是一脸的奸猾。但他获得了觉得部分智商和情商,尤其是语言表达能力。父母见小儿子身弱体虚,供他读了初中又读高中,但他的智商与念书无关,成绩一塌糊涂。高中肄业,外出打工去了。几年后,湾里人听说丁小鹏凭着精明能干,在外混得风生水起,还开了店做生意。于是他把家里改造土坯房的钱也投了进去——那是丁大牛种梧桐树招‘金凤凰’的老婆本;后来又听说出了什么事,好像与金融诈骗有关……被判了进去,人财两失。

    丁大牛的父亲是腿脚不方便的半残疾人,有先天疾病的母亲生下弟弟后就靠喝药过日子,还要供弟弟读书,家庭经济非常艰难。

    “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地滋长着,它,挣扎着生存,对于穷苦的山民而言,他们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丁大牛爱看书,学了一些文绉绉的句子,似乎自己也是半个文人……看着乡村那袅袅上升的炊烟,觉得那里的人和物都变得安详的近乎优雅起来。

    丁大牛只上了小学,但不能说他读书少,木讷并不意味着傻。他非常喜欢看书,在汗水里、灯光下、睡梦里,凭着书中的知识修建自己的‘黄金屋’……却没能寻到一位‘颜如玉’。后来智能手机出现,他看书的时间就更多了,见闻并不比城里人少。古代现代,传统网络,诗歌小说,只要是带文字图片的他都看得入迷,还每每代入主角和剧情,或坐拥天下,三宫六院;或文人雅客,挥斥方遒;或颠鸾倒凤,青楼偷香……每日劳作之余,他都是乐此不疲。讷于言的人一般爱思考,思想的翅膀也更强大——他非常渴望走出这片山谷。

    山里人的生活,对于钱财不像城里人那么依赖。田里产粮食,菜地产蔬菜,油菜、芝麻换食油,稻草、木柴生火;但是,食盐、酱醋佐料、牙膏、香皂、洗衣粉等日常必需品还是要花钱的,加上给母亲看病、买药更要花大钱,父子俩因经济来源的事情一筹莫展。

    父子俩都没有抽烟、喝酒、打牌的习好,丁大牛更是老实、孝顺、单纯的大男孩。生活虽然拮据,但还是一天天苦熬着。

    前些年,村边上开了矿。父子俩忙完农活就去矿上找活干,父亲拖着残腿推灰桶,丁大牛去矿底搬矿渣。丁大牛每月所得不多的钱,留300给手机充值和吃早点,余下的都交给父亲。

    从二十岁开始看到同龄人被介绍对象,丁大牛就在想象着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可是,从没有媒人进过他家的门。父母的病不仅仅在身上,更在心里……他只能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做虚拟的才子、王子、国王。

    每次在矿底搬起沉重的矿渣,丁大牛都在想:“我终日生存在深深的矿底,我梦想有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为我抹去脸上的尘灰,送上一口热水,再端上热饭热菜……”

    命运总是在捉弄贫苦的人们,不幸也往往喜欢降临到窘困之人的头上,湾里人有个说法:“疲寒(重感冒)打瘦鬼,越穷越输钱。”

    弟弟出事那年,还有旺盛斗志的父亲积劳成疾,从身体到灵魂,一下子被击垮,几乎失去行动能力。母亲也从卧床不起变成了彻底瘫痪,身心双重折磨下,她变得像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时而清醒时而不省人事;其实她才五十多岁。

    “真希望父亲喝点酒,烦恼会少去好多。可是买酒也要花钱,浪费不起……”丁大牛想过无数次给父亲买酒,但一次也没买。

    于是,家里的经济来源,就落到丁大牛一个人头上,沉重的医药费压得他喘不过气,入不敷出的日子让他焦头烂额。

    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挤出买药的钱买了辆三轮摩托车,拖着残躯用三轮车帮人拉东西挣点钱……

    两年后的一天,父亲感觉实在坚持不住,瞒了老伴和儿子,独自去城里的医院检查。从三轮车上爬下来,挪进医院……他再也没回那个穷苦但还算温暖的家……一个月不到,就进了火葬场——肝癌晚期。母亲清醒的时候目送走了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丁大牛安葬了父亲,接过父亲照料母亲的事儿,做饭,给母亲喂饭、洗尿布、给母亲擦洗,还有农田和矿上的工作。

    从那时起,他就绝了想女人的心事。

    “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来被分到的阶层是很难再摆脱的。我的心事,对于艰难的生活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我,却脱不开这个枷锁,自由和老婆是些奢侈的字眼。”

    有时,他也在想:“或许这辈子是在赎罪,下辈子会好起来。实在不行,就下辈子做个女人,少了许多烦恼。”

    手机里传来他喜欢的歌曲:《我是一只小小鸟》,丁大牛掩面叹息:“我是一只低飞的蜜蜂,孤单而勤劳,只希望找片属于我的花瓣停留,享受一丝生活的甜蜜。话说,我丁大牛身体健壮,老实本分,无不良嗜好,心理丰富成熟,体贴孝顺……这样的男人却无人问津,是谁的错?”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站在高高的山巅,呼吸自由自在的空气;我要阅遍人间美色,和她们探讨人生;带着一大群绝色美妞游遍山山水水,把我的观感写下来和她们分享,看看和那些小说里的故事是否相同。韦小宝,我好羡慕你!……”

    丁大牛不知道,母亲虽然卧床十多年,有时和植物人一样,但时常清醒过来,还是有残存的一丝理智,在一次次追问“你爸去哪了”中,就明白了老伴的离去,丁大牛善意的谎言没能瞒过‘痴傻’的母亲。

    在父亲去世八个月后的今天,母亲已经坚持绝食了好几天,还是尿湿了儿子好不容易烘干的尿布。她艰难的看了一眼蚊帐上方的防水布和对面斑驳的土坯墙,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泪,‘唉~’的一声,咽气而去……

    而此刻,丁大牛在矿井深处举起沉重的矿渣,心中一阵悸动,手一抖,脚一滑,没码上去的石块当头砸下……

    “我命休矣!贼老天,我有老母病卧在床,没能尽孝,我不能死啊!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沾过女人,难道要我以童子之身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甘心啊!”

    重石落下,他眼前一黑,重击的疼痛还未传来,意识已经渐渐离体,越飘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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