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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话 再回不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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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平宋,是2009年的那个春天最大的意外。

    原以为是段惊喜,未曾想,流年不复,物是人非。

    当年坐在教室里的我们,是同桌,一样的教室,一样的校服,一样的桌椅板凳,上方落座着平起平坐的我们。

    而如今就尴尬了,这样对等的身份地位,我宁愿永不相见。

    他遣走了所有的人,ktv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平宋淡淡瞥了一眼我的工装,漫不经心地说,“我经常来这里,怎么之前未看到过你?”

    “我是临时调过来的,平日工作的地方是女宾部,你见到我才奇怪。”三言两语交代完,我看着他一身成熟的阿玛尼灰,反问,“你呢?没上大学吗?”

    若非记得没错,他的爸爸当年是警察局的,母亲自己开了一个小型公司,家庭条件十分优渥。作为家中的独苗,在现如今这个时代,不上大学着实说不通。

    他并未急着作答,而是倒了两杯拉菲,一杯递给我,一杯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还不忘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道:“你不也是?咱们年龄相仿,你都已经工作了。”

    不知是自尊还是自卑的作祟,我只觉工作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尚带着几分讽刺的讥诮。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平宋其实是上了大学的。因为当惯了花花公子,作风也没个收敛,大学期间,交了无数个女朋友。悲催的是,其中一名女孩子还因他而怀了孕。若是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偏偏那女孩儿还动了真的心思,平宋甩给她一笔可观的抚恤金,想以此了事。那女孩却觉得受了侮辱,投进校园的人工湖自杀了。无端牵出一起命案,自那,彻底断送了他的大学路。

    我冒昧的骤然提起大学一事,自是惹了他的不快。

    “今晚,我原本是想去餐饮部,听说那里有个叫赵丹,我想过去看看确认一下。对了,你还记得她吗?”

    平宋轻啜了一口红酒,“怎么能不记得呢?小学毕业时,她还给我赛过一张字条。”

    顿住话头,他看着我的眼神,显得莫名其妙。

    我捋发一乐,“哈,真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对你动心思?”

    平宋摸出手机,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漫不经心道:“没有,她说你一直对我心怀不轨!”

    我尴尬地摸摸颈后,“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时都是小孩子,懂什么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嗔怪,赵丹这张没把门的嘴,临毕业了还摆我一道,真是。

    平宋微微深邃了眸光,叹说,“归来,其实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紧张就摸脖子。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我那本《三国演义》你还没还呢?”

    靠!那本书他竟然记到现在?真是有辱富家子弟的名声。

    是啊。我没有还给他,因为开完那次联欢会,他作为单姗的护花使者,一早护送着美人儿打道回府了。我抱着他的三国,在那个刚刚开启的暑假里,还没安生几日,就随同董明芳搬进了乡下。

    想到这,我也想起了那颗蓝色的水晶球,里面住着漂亮的公主和斑斓的蝴蝶,仿佛一个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平宋,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给你的不只是一个水晶球,而是一个归来希冀的美好世界!

    “三国,已经还不回去啦!不过尚能倒背如流,总也不负它的使命。倒是水晶球,会不会扎根在哪个垃圾站里化成了无数的玻璃碴子?”我笑着说。

    平宋翘起二郎腿,娴熟的点燃一支烟,吐青烟袅袅。

    门外,忽然进来一人,进来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那人走后,平宋吐出一口烟圈儿,道,“我刚才让人去查了,这里的赵丹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要找的人……

    听见这几个冷生生的字眼,我竟那么的不适。赵丹,她和我一样是平宋的同班同学,我们三个历经数次分班都没分开过。如今在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和陌路凉人没什么区别。

    是不是,只有一个多愁善感的归来,还记得昨日里的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稚嫩的脸,而今的你们,怕早已忘了归来是何许人也?

    “平宋,你变了!”我的语气,无疑是失望的。

    他打量我的工装嗤笑,“彼此彼此”。

    是啊!彼此彼此,就像杯子里的拉菲再也无法变回葡萄那样,我的童年,再也回不来了,平宋,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吹笛子的小男生了。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你们,那时我将再无任何期待,不会再觉得失落,只是那一天过后,这辈子,路过生命中的你们,就真的就此别过了。

    走出ktv的时候,平宋起身送我离开。

    正要按下门把手,他的长臂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按住了门,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换个工作吧!这里不适合你。”

    “那平少爷觉得哪里适合呢?公务员?办公室?白领粉领还是金领?”我半勾了唇角,冷冷回说。

    “难道你就那么愿意当一个服务员?去为别人端盘子递酒杯低声下气?”

    我转过头,扬了扬掌心握着的瓶盖,对他说:“平宋,你看到这个了吗?就这么一个木塞加上个塑料皮儿,就值八百块呢?你要是再多开上几瓶,白领都得羡慕我的工资了!”

    “我再开上十瓶,包你今晚上出不了这个门,如何?”他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个分贝!

    “做什么?包夜啊?还是别,我怕明儿一早出去被你的女人们给撕了。”

    “她们不敢。你只管说,答不答应?”

    他干脆整个人都靠在门上,然后伸手捏着我的下巴,使劲儿向上一抬,逼我与他对视!

    果然,往事不堪回首,却历历在目,如同平宋,再美的笛声,也奏不回我们单纯的童年。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为我昨日天真的岁月,做了祭奠。

    他渐渐松开了我的下巴,反手打开了包房的门,“方才不过玩笑,你还认真了。”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了出去。

    平宋,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也有一个当公安局长的爸,开上市公司的妈,还用得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做服务员吗?

    我的卑微,你们不懂,却用你们自以为是的方式任意践踏我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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