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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汉向包子铺里望去，瞧见了倚靠在破旧门框边的俞土。俞土一言不发，紧紧地握着双手成拳，看着后堂所发生的一切。李星汉仿佛能够听见那骨头的声响，他一声轻叹。
店内的客人也都笑看着，像是在看一场戏。
这样的情景，李星汉不知目睹过多少次，纵然只是短短三年。
俞土的叔父嗜酒如命，几乎败光了俞土父母留下的财产。可一切，仍旧继续着，没有停歇。
李星汉回想起刚认识俞土的那一段时光，不免有着一丝怜悯。那时的俞土很喜欢说话，尤其和朋友。可如今，俞土沉默了许多。
本来，俞土也有很多朋友，可如今也只剩下李星汉一人了。
俞土的叔父是一个很高大粗壮的男人，整整高出俞土一个头。那男人就那样与俞土擦肩而过，瞧也不瞧俞土一眼，仿佛这个家中根本没有俞土的存在。
又是浓烈一阵酒气从身旁飘过，那男人又淹没在了喧闹的人海。
俞土回首看向李星汉，淡然一笑，李星汉却不知如何回应。在女人的叫骂声中，俞土又走入了后堂，就如同往日。
天，没有一丝云彩，湛蓝而深远。那一轮红日悄悄挪移着，屋檐的长影也渐渐变短。
时间就这样流逝，不留一丝痕迹。
今日的生意也着实不错，木雕几乎全部卖出了。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光，可李星汉还是麻利地收拾了一切，准备离去。
一天之中，在这个时光，李星汉才感觉生命为自己而真正闪耀。他在包子铺买了用三文钱买了三个包子，而后开开心心地向俞土挥手，与他告别，便背着竹篓奔离。
俞土站在红漆掉落的门前，望着李星汉远去，眼里不觉有一点羡慕。
李星汉气喘吁吁地奔跑着，面色却是愉悦，脚略微有一些酸痛，却感觉无比轻快。腰间那破旧酒袋中的水，仿佛也感受到了李星汉的心情，像音乐一般奏响。
路过小石桥，李星汉向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那角落很阴暗，很少有人回去。
在高墙的拐角处，李星汉听到了一声声叫骂，很是激烈。他心头一紧，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
几个青衣人围作一团，在对着一个老乞丐拳打脚踢。可那老乞丐也不反抗，也不痛喊，只是蜷缩成一团，嘴角的鲜血和着手中的那只鸡一同吞入腹中。
李星汉见得这情形，快步上前，拉开那几人，愤怒道:“别打了，再打他最后这半条命也就没了。”
其中一人道:“这老疯子三天两回来我们四海客栈光顾一回，东一只鸭，西一只鸡，这个月已经是第八只了！掌柜的骂得我们是狗血淋头。不打他，老子不打死他！”
说罢，几人又是一顿狠揍，“砰砰砰”地踢着。
李星汉瞧着那老乞丐口中的鸡腿吐出，不知被谁踢远，沾了灰尘。可那老乞丐只是叫喊着:“鸡腿！鸡腿！我的鸡腿！”
李星汉一咬牙，掏出身上那几十文钱，扔给了那刀疤男子，道:“他偷的鸡我付了，你们还不走！”
刀疤男子掂量了手中的铜板，嘴角微微上扬，道:“别打了，这傻子给他付了。”
那几人也停了腿脚，笑骂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傻子，与这疯子倒也绝配。”
“吃鸡，吃屎吧。”其中一人望着地上那脏兮兮的鸡腿，一脚踏下。
空气中，似乎隐匿着他们的笑意，猖狂而肆虐。
李星汉两三步上前，便去扶那老乞丐。可那老乞丐却甩开了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向前。他拾起地上的那鸡腿，往自己的嘴里塞着。
李星汉上前掏出怀中的那几个包子，递给了他。老乞丐警惕地望着李星汉，护着鸡腿，一把夺过那几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老乞丐是李星汉两年前认识的，也是一般无二的情形。说他是乞丐，可是却未见他乞讨。
当时，李星汉出于同情便给了他几文钱。可那老乞丐却将钱甩得远远的，看也不看。再一段时间过后，李星汉在街上吃着黄面馒头，却被那老乞丐一手夺下。
李星汉只是怔怔地望了那老乞丐一眼，继续走着路。一次，两次，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后来，李星汉却直接给那老乞丐带上几个包子。也从那以后，那老乞丐总喜欢在地板上涂涂画画。那是一个简笔小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指指点点。
可李星汉却是被深深地吸引，总喜欢瞧着，练着。每一次老乞丐画的都不会很多，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幅图。
就如同现在，那老乞丐又拾起了路边的小石子，在那里自顾自地画着。李星汉瞧着，一切都记在了心间。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天赋，那李星汉最为得意的便是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几乎所有的东西，只要他愿意，便能装在自己的脑海中。
可李星汉记在脑海里的东西，却并不多。忘却，也是人活下去的技能。一个人，是不可能将所有的事都记住的。否则，他会疯掉。
眼前，那小石子似乎冒出了一道金光，在“咔嚓”声中碎作两半。一切，戛然而止。
李星汉揉了揉眼睛，瞧着那傻傻愣愣的老乞丐。老乞丐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望什么。
见那老乞丐不再画画，李星汉也独自离去了，没有太多担心。老乞丐的身体，却是十分硬朗，再重的伤，他也能抗过去。
李星汉走后，老乞丐疯狂地跑着，向着苏城大门，向着天空中那模模糊糊的黑点。包子，鸡腿，都被他扔在了地上。
路过苏城府衙，李星汉见到很多人围成一团，在看着告示。他瞥过了一眼，知道那是在征集兵将。
如今赵、楚、石三国鼎立，处于一种相互制约的形态。国力也相差无几，人们的生活也算是太平。
而李星汉便生活在赵国，这个相对富庶的国家。但凡日子过得去，便自然没人跑去当炮灰。
如今李星汉是家中的顶梁柱，自然没有那一分打算。穿过繁华的街道，嬉闹的人群，却是越来越安静。
李星汉的家在苏城东侧一角，那里的屋檐都很低矮，几乎要和他的头相接触。
“星汉，回来了！”那女人戴着麻布头巾，从那口古井中提着水。
天并不热，甚至还有一些微凉，可那女人的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依稀可见。
“牛婶，我来帮你吧。”李星汉接过那沉重的木桶，替她从井中提了起来。
牛婶一路都在感谢着李星汉，笑意满满。
“牛婶，我先回去了。”李星汉穿过那窄小的木门，回到了家中。
隐约的咳嗽声响起，揪着李星汉的心。他的娘亲身子骨一向很弱，三天两回地生病。
老医生总说要用人参、鹿茸什么的补一补，那不过是笑话吗？像他家这样的情况，又怎么能吃得起那种东西。
“娘，我回来了。”李星汉远远地喊着，看着堂内那个依稀的身影。
李星汉的娘三十岁左右，可那几根华发用那般刺眼。此刻，她正坐在那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柄木剑，怒视着门外的李星汉。
那柄木剑本是被藏在了李星汉床下不起眼的一个角落，用一块破布包着。李星汉心中一跳，便觉不妙。
一直以来，李星汉的娘都是极力反对他碰什么剑，更反对他练那些莫名其妙的武功。李星汉却一直未放弃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虽远却清晰。
李星汉总是偷偷地溜出家门，拿着那柄木剑在角落中挥舞。那些剑招，便是那老乞丐所画。李星汉总觉得玄妙，到了后面也就越来越痴迷，不能自拔。
李星汉从堂前转身，低头道:“娘，我去瞧一瞧爹。”说罢就要拔腿而去。
“站住！”一声呵斥却由堂内响起，听得李星汉毛骨悚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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