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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拜访
冬天来了,各项农事暂停。农具的购买量大减,王铁匠的铺子生意清淡了许多,只是少量打些菜刀之类的小铁器去卖,赶集时,王铁匠也不用儿子跟着,一个人就足够了。王旭没有机会上集市,两文钱的收入来源也就中断了。他心中惘然,却亦无法可想。
打铁的活儿少了,可也不能闲着。王旭和二弟上山打柴。打来的柴禾除煮饭取暖用之外,还挑到集市上去买。只是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山上植被浓密,树木参天,因此柴价十分贱。王旭每日和二弟挑柴到镇上,也只不过换得菲薄的一二十文钱,只够家里买些盐米,一毫也没有盈余。王旭一连卖了半个月的柴禾,也只悄悄攒得几文钱。
他心中十分苦恼,又不能表露出来,闲下来就默默地坐着发呆。
这日,下起了绵绵细雨,兄弟俩没法出去打柴,便在家中歇息。王旭心中烦闷,在家里坐不住,便走出去串门。走了好几户平日关系较好的人家,喝了几杯茶,心中只是无情无绪。只得告辞出来,可是又不想回家,一个人在村中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抬头看时,便有些呆住了。原来已走到褚秀才的家门外了。
褚家在村子的东头,王旭家在最西头,两家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平日来往不多,虽同在一个村里住着,但王旭还从没到过褚家。
褚家在这村中是算是高门大户了。门庭齐整,一人多高的砖墙围着一个精巧的院子,门楣上还挂着一块“耕读传家”匾额,书法遒劲,气韵风流,流露出一种书香气息。也是这种典雅气象,使得褚家与村里的其他人家有着明显的区别
此刻,王旭在褚家门外踌躇着,想要敲门进去,却又不敢。他心中一向敬重褚秀才,就像对师长般的敬畏之心;又爱慕褚明珠。因此,一言一行便格外当心。当然,这种情愫在他这个年纪,也只是朦胧的,连他自己也不敢大胆直面的。
他在褚家门前转了几个圈子,几次抬起手就要敲门,却在最后一刻失去勇气。想要离开吧,又有些不甘心,有好些天没有见到褚明珠了,实在有些挂念,想要看她一眼。
因此只在褚家附近徘徊着,不舍得离开,只是远远地望着褚明珠的家,想像着她此刻在做些什么?想像自己贸然登门,未免太唐突,不知褚秀才会不会责怪?不,应该不会的,褚大伯待人亲切,平易近人,绝不会至于看不起自己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片刻之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抬头看时,却又转到了褚家大门口。愣愣地看了半天,到底鼓不起勇气,一跺脚,还是走吧,不然被人看见这副模样,要羞死人!狠心回头就走。
大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王旭吓了一跳,硬生生收住脚,惊惶地看向门内。
开门出来的是雪娘,手中提着一个土筐,一眼看到王旭,笑道:“这不是王哥儿么?怎不进屋来坐坐?”
王旭局促地抚着衣角,竭力让自己镇定,笑着问道,“褚大娘好,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哪也不去。”雪娘把手中的筐子放到墙根,拍拍手上的灰,笑道:“你妈身体可好?怎么不出来走动走动?”
王旭笑道:“我妈还好。只是天气冷了,她懒得动。褚大伯在家么?”
雪娘道:“你大伯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呢。”
王旭便道:“哦,是这样呀,那我回去了,大娘有空上咱们家里坐。”
雪娘笑道:“你这孩子,这么拘礼,既然来了,就上家里坐坐,喝杯热茶再走。“说着,把王旭往里让。
王旭心里正盼着呢,连忙抬脚走了进去,口中还笑着道:“太麻烦大娘了。”
雪娘把王旭让进小厅里火炉旁软蹋上坐下, 斟了热热的茶递过来。王旭连忙站起来接过。
“弟弟们还没下学么?”王旭和褚大娘攀着话。
“还早着呢。”雪娘答着,又端了一碟糕点过来,放在王旭跟前的小桌子上,“随便吃点吧。”
“大娘,你真是太客气了,”王旭红着脸推让。低头喝了一口茶,又问道:“姐姐也不在家么?”
“她呀,吃过饭就睡觉去了。“雪娘笑吟吟地道:”你坐着吧,我去看看她睡醒了没有。”说着,出去了。
王旭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屋子。这屋子虽不大,却很严实,格子窗上,顶棚上都糊着雪白的细纸,屋里的光线柔和明亮。一应家具陈设,虽不富丽,却也齐全,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放得十分齐整。炉子内炭火熊熊,室内又温暖又舒适。便想像着褚明珠生活在这里的样子,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她那样娇滴滴的人儿,也唯有这样的好人家才配拥有她。
心里正胡乱想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小厅门一推,雪娘先走进来,后面跟着褚明珠。
“王旭弟弟,”褚明珠一走进来,便笑着道:“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家里来?”
王旭慌忙站起来,见褚明珠穿一件粉红棉服,身姿轻盈,桃腮带笑,明艳动人。他的心怦怦乱跳,只敢看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吃吃地道:“我,我,来看看褚,褚大伯的!”
“我爹出去了。”褚明珠笑道:“你找我爹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只是路过,就进来看看。”
“哦。”褚明珠漫应着,在王旭对面坐下,往他杯子里续了茶,又为母亲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吃点东西吧。”明珠从碟子里拈了一块糕点递给他:“光喝茶水,一会肚子要难受的。”
“姐姐太客气了!”王旭慌忙站起来,诚惶诚恐地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明珠的手指,指尖的感觉触电般涌遍了全身,他的手抖动了一下,那块糕点差点掉到地上。
“你这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褚明珠见他的窘状,忍不住笑起来。
王旭的脸更是红得厉害,拘谨地坐着,头也不敢抬。见他害羞,雪娘笑着责备明珠,“你还笑,他脸皮薄,下次准不敢来咱们家了。”
明珠忙忍住笑,安抚着王旭,“旭弟,姐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家的人都是很随和的,你有空尽管来,别太拘束。
明珠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分外动听,态度又温柔和气,王旭的紧张情绪也就舒缓了不少。他抬头看她,她正冲着他微笑,他心头一松,所有的顾虑都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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