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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读书
三人围着火炉谈天，雪娘闲不住，又开始做那做不完的针线活，听明珠和王旭聊天，偶尔插上一两句。
“这大冷的天，姐姐在家里做些什么？”
“帮我妈做些家事，有时也看点书罢了。
“姐姐读得什么书？”王旭兴趣盎然。
明珠心头讶异，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记挂着读书这件事。便答道：“家中旧书，不过闲时翻翻罢了。”
“姐姐家有很多书吧？”王旭欣羡地问。
“书倒不少。怎么，你有兴趣？”
王旭红着脸道：“我只上了几年学，这些年连书都没碰过，只怕连字也识不得几个了。”
“那你想读书吗？”
“想啊。只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现在才去读书。也太晚了点。
明珠笑道：“若是有心想要读书，什么时候也不晚的。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嘛！你要是想看看书，我家尽有的。”
王旭兴奋地道：“那，我能借一本回去看看吗？”说到这里，又惭愧地道：“只是，太深奥的我可能看不懂了。”
明珠思忖了一下，去书房为他取来一本志怪类小说，递到他手中：“古人说，开卷有益，这虽然是本闲书，不过作平日消遣罢了。但偶尔翻翻还是有好处的。不然，时日一久，就荒疏了，把先生教给你的知识都还给他了。”
这一番话，令王旭感佩不已，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藏在怀内，连连道谢不已。见天色已晚，就要告辞。明珠和母亲都极力挽留他吃过晚饭再走。王旭自然不肯。
明珠送他到大门外。叮嘱道：“王旭弟弟，你看完这本，就拿来另换一本。你家里活儿多，也不用着急，慢慢地看，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谢谢姐姐。我走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还不到申时，天地间便灰蒙蒙地，暮色四垂。天气冷，又下着冻雨，大家都在家中取暖，少有出门的。偶尔看到一个街坊，也是行色匆匆地往家赶。
王旭嘴角挂着笑容，心情愉快，浑身充满了力量，步履轻快地往家中走去。在半路上遇上了胡玉芬。胡玉芬手中提着一个菜篮子，时面满满地装着一些菜蔬之类，一双手冻得跟胡萝卜似地，显然是刚从河边洗菜回来。
胡玉芬走到岔路口，一眼瞥见王旭从另一方向走来，她不想与他并行，便抢了几步，走到大路的另一边去。低了头，假装没有看见王旭，步履匆匆，往家中走去。
王旭虽年纪不大，却也精细。见这情形，知道胡玉芬又不愿理他，他也闹不清怎么回事。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胡玉芬虽然高傲，但每次见了他，总要笑着打一声招呼的。自从她那一次落水被自己救起后，胡玉芬见了自己就有些怪怪地。十分冷淡不说，有时还有些恼怒的样子，故意回避着。有时狭路相逢，王旭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点个头，连话也不想多说。
王旭也不理她，只顾走自己的路。他是男孩子，个头比胡玉芬高，腿又长，加上见天色已晚，脚下步伐迈得极大极快，很快就超越了胡玉芬。
胡玉芬站住脚，偷偷打量走到前面去了的王旭。他竟然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王旭哥！“胡玉芬突然冲着王旭的背影叫了一声。王旭停住脚，回头看她一眼，平静地道：”玉芬妹，什么事？“
胡玉芬甜甜一笑：“王旭哥，你好过分，看到我也不打声招呼！”
王旭平淡地道：“我没有看见你。”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令她心中不悦，暗暗地咬咬牙。在这褚家庄，以及周边几个村子里，一班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女中，胡玉芬是公认的美女。村里村外的外姓少年见了她，总是大献殷勤，明里暗里试探着的，上门提亲的也不少。
胡玉芬自视甚高。在她心中，她和褚明珠是各有千秋的。而褚明珠之所以能压她一头，不过是读了几本书，家中有点地位而已。至于财产，她家在村中也是头等的了。她很不服气，因些也十分忌恨褚明珠。
“王旭哥，上我们家去吃饭吧。”胡玉芬换上一脸热情的笑容。
王旭看着她，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是什么道理。便回答道：“不用了，我娘他们还等着我吃饭。”说罢，转身就走。
谁料揣在衣襟内的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王旭吃了一惊，慌忙捡了起来，一看封面上沾了些泥点，心中便十分自责，用衣袖小心地擦拭。
胡玉芬自然把这一切收在眼底，便笑着问：“王旭哥，你哪里得来的书？”
提到书，王旭就很高兴。他扬眉笑道：“跟明珠姐姐借的！”
提到褚明珠，胡玉芬就恨得咬牙，忌妒像虫子似地撕咬着她的心。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王旭提到褚明珠时，神情喜悦，语气十分亲热，更令她怒火中烧。
胡玉芬撇撇嘴：“哟，那个娇小姐还会借书给别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旭听了她这话，有些不高兴，正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玉芬见他脸色不好，便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要提醒你，咱们是什么人，褚明珠又是什么人？犯得着贴上去吗”
王旭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说得这叫什么话，谁贴谁呀？都乡里乡亲的。再说了，明珠姐姐是很好的人，褚秀才一家都是很好的人，你别这么说人家！“
胡玉芬被王旭一呛，气得脸通红，脖子一梗，把手中的筐子往地下一顿，摆出吵架的姿势，冲着王旭直嚷：“我说她什么了？我就说了一句，你倒派了我一通不是。“
王旭不再理她，瞪了她一眼，转身大踏步走远了。胡玉芬还冲他的背影高喊：“哎，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胡玉芬眼睁睁看着王旭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气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在村里，小伙子们大都捧着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不料，王旭这个楞小子，竟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想起，几个月前，王旭从河中捞起了她，爹曾透露个想把自己许配给王旭的意思，被自己和母亲强烈反对了。从此之后，她每次见王旭，都有些别扭，认为他平静的面孔后面藏着别的用心。因此，自己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是为了让王旭知难而退。如今看起来，王旭这小子，似乎对自己真的没有企图似的。
胡玉芬的自尊遭受了重创，她第一次意识到并不是人人都爱自己，但也因此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她站在瑟瑟的寒风中，望着王旭离开的方向，沉思默想着。如果，当初同意了爹的提议，现在自己就已经是王旭的求婚妻了，哼，他敢这么对我说话吗，还有那褚明珠什么事？
她从来没将王旭放在眼里。在她眼中，他是穷铁匠家的儿子，各方面并不出众的小伙子，和村里那些平庸的少年一模一样。但从这一刻起，王旭的形象在她心中骤然光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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