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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孤身陷敌营,脱身又遇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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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芸终究还是没能走成。

    如果再给苏芸一次机会,她绝对会选择同意谢沈安让一队人护送的安排。可她那时又怎么会想到,先是喜儿因李明邺的事掉头离开,再然后她还倒霉地碰上了之前被冲散的斛宇律手下的一小股人马?

    她就那么不凑巧地掉进了斛宇人设下的陷阱里,然后二话不说被当做当地流民捆了起来要她带路。这小股迷路且作流民打扮的人马仍是有十数人,苏芸又被绑缚着手脚,没把握硬拼脱身,于是也只能认栽半真半假地带起路来。

    事实上苏芸对这北疆地界一点也不熟,她知道的只有从此地到北郡城的路。可她又不能真把人带到淮州城去,恐怕隔着老远被斛宇人看到城楼时,她就会被愤怒的斛宇人给一刀劈成两半。

    她记得斛宇律的驻地似是在北郡城西北方,所以她把人往北郡城的东面带。在路途中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有机会脱身。可她这如意算盘,算是被霉运打破了。不过三五日,这小队人马就遇上了斛宇刓的军队,然后她被果断丢进了军营里成了一名外来杂役。

    很快苏芸就发现这支斛宇军里的氛围很奇怪,即便是战败,也不该如此死气沉沉。军中伤兵实在太多,苏芸没几天就被拉去给根本忙不过来的军医帮忙。再过了几天,连军医也不见了踪影,伤兵营里每日转着的竟好像只剩了她一人。

    而她也算成长迅速,原本见着残肢断臂和那些血肉翻飞的伤口,还总是忍不住煞白了脸色背过身去干呕。如今,她倒能面不改色地给这些伤兵换药包扎了。事实上也并不是她想久留,只是这里明明士气颓丧,可营地守卫却十分严密,她几个晚上想逃走都硬生生被挡了回来。

    不能脱身,苏芸只能利用如今的境况在斛宇军内部打探有关军情的消息。在得知斛宇刓早就带人撤到了更后方的时候,苏芸开始明白这位下令强攻淮州城的大王子目的似乎就是将这支军队折在这北郡城下。而原因也很快被苏芸找了出来——这支军队,原是二王子斛宇律的心腹兵力之一,只是在月余前被斛宇的王划给了斛宇刓。

    即使到了如今,苏芸仍能从士兵们谈起斛宇律时的口吻中听出他们对这位二王子的忠心。而于斛宇刓来说,既然这支军队无法收服,那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毁掉。王位之争,自古以来都可称残酷,牺牲一支军队对那些谋权位者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与大歧开战之时就如此内耗,倒是连苏芸这个外人都看得唏嘘不已。

    斛宇刓与斛宇律的王位继承之争,在斛宇刓未到这战场之前,对大歧来说事实上并无太大影响。可如今,既然斛宇刓已经搅合进来,这二人的关系就可成为尽早结束战争的契机。只是,也不知谢沈安可否察觉到这支军队在两人争斗中所处的位置。说起来,谢沈安是否以为她仍在归京的途中?再有两日就是约定联系的日子,若是没有她的消息,谢沈安又会不会查到她在这被舍弃的斛宇军营里?

    在寂静的军营一角,苏芸靠在一处木桩上凝望着头顶那轮皎洁的皓月,心中还在暗自核对着巡逻士兵的人数和换防时间。苏芸只希望,自己能尽快逃出去而不是在日后哪一日成为谢沈安的累赘。

    苏芸这人,最怕的就是拖累他人。这种心情该是从她能记事的时候就有了,她的母亲因为生下她而元气亏损身体虚弱,没几个月就香消玉殒在病榻上。苏芸那时还小,但更大一些后,就明白了为何在大姐面前慈祥和蔼的父亲却与她并不怎么亲近。

    即使尚书大人从没明说过,苏芸也明白那种疏离来自于她的出生却夺走了备受宠爱的母亲的性命。然而她的出生不是她可以选择的东西,在明白了这一点后,苏芸不再为此自寻烦恼。与父亲不亲厚,于是她转而从嬷嬷们口中拼凑出母亲的样子:嬷嬷们说二夫人喜爱下厨,虽然做出来的菜大多让人难以下咽,于是她就跟在一群厨子背后学习厨艺,只是她的手艺还是好了那么些;嬷嬷们说二夫人虽性情娴静,但眉目间总是带了一股英气,还有人曾见过二夫人舞剑,于是她瞧好了一个功夫看起来很好总是在尚书府附近转悠的人,用一顿饭就为自己买了个师父。

    说起她那位师父,如今倒也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想来也有趣,她那时自己选的师父,结果却将自己拉进了贼坑里。谁能想到,她那位看起来一表人才气度非凡的师父,在尚书府附近转悠的目的却只是为了踩点动手呢?好在她这师父也没真的动手,最后还在收下她之后金盆洗手,并趁她犯错被送到乡下的那段时间带着她去了好些地方,也算领略了一番人们口中的快意江湖。

    也就是那时,遇上的一些人一些事让她更加明白了不能拖累他人的道理。所以后来,师父说要走,她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只是让他多加珍重。她这师父一走就少有音讯,直到去年,云都“冷花红”的称号传了出去,这人才赶回了云都再度与她相见。

    此时的她已经学会了自己顾全一切,更加懂得了要怎么将苏芸和“冷花红”的身份隔绝开来。因此师父劝她放弃冷花红的身份时,她暂时没有答应。再后来,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又不见了踪影,苏芸只能偶尔收到一封信,信里通常还是这馋嘴师父想吃的菜名。

    现在,她和师父没太多联系,于尚书府一时也不会有干系,唯一让她担心的,就只有自己和谢沈安之间的关系。她的身份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被斛宇人知道,可她这几日总觉得,为什么遇上的那队斛宇人如此古怪?天下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自己就恰恰这么倒霉落入了斛宇人的陷阱里。而且斛宇人在找到大部队后为何不将她灭口?在这军营里她为何又再没看见那队人马里的任何一人?

    希望一切都只是疑心作祟吧。

    两日之后,苏芸的机会悄然到来。

    不知为何,军营里受命派去给斛宇律送信的信使,一个个都落了有去无回的下场。营中本就伤兵良多,一时人心惶惶更找不出继续去虎口涉险的人来。于是苏芸装作漫不经心地抱着一堆染血的纱布在负责派遣信使的人面前转了转,她就如预料中那般被抓去做了信使。

    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士兵,之前受了些轻伤,倒是与苏芸交谈过几句。

    “你说,咱们此去,是不是就再没有回家的机会了?”两人饮马休息之时,同行的士兵和她搭起话来。

    苏芸闻言抬头,目光却是飘到了不远处尘土满覆的道路上,“前路尚不可知,一切也得走下去才能知道。”

    那士兵闻言点点头,继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物件来。苏芸见他眸中思念深切,便知那该是他的亲人或者妻子临行前所赠予的物件,心头不由又泛起一抹酸涩来。

    虽然两方正交战,但无论是大歧的士兵,还是像她身旁这位斛宇族的兵士,哪一个身上没承载着家人希望他们平安归来的夙愿。只是战事已起,大歧断不可能让步,斛宇如今也是步步紧逼,不到一方重创之时,又如何能求得安宁。

    苏芸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自然不会真的去斛宇律那方送信,只是她脱身后,和她同行的这位士兵又会是怎样的结局?信使会接连消失,不是斛宇律那方做了手脚,便是途中有人拦截。可无论真相是哪一个,这位士兵都只会是枚被牺牲的棋子而已。

    休息一番后,二人再度上路。苏芸从出发开始就估算着距离,离适合她脱身的位置已经不远了。其实没有什么适不适合,出了斛宇刓军营的范围,她随时都可以离开,和她同行的士兵自是拦不住她。只是,已经知道前路有险,苏芸总是有些不忍……

    “小心!”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银辉之时,苏芸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轻踏马背飞身而起,苏芸在马儿被障碍索绊倒之时及时抽身。她身旁的士兵就没这么幸运了,随着坐骑的失控,他整个人也跌了下去。

    苏芸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抽出腰带飞身挽住地上人的一只脚,回身用劲就将人拖出了可能遭到马蹄踩踏的区域。她迅速环视周围,便见不远处沙地埋伏的数人俱是奔袭而来。

    是谁设下的埋伏?是斛宇律的人还是大歧的人?苏芸脑海里一时转过许多思绪,知道已是逃不了一战,她只能一把将地上的人扯起来,厉声道:“应战!”

    抽出兵刃,苏芸直接迎下迎面来的一刀,一时只觉虎口发麻。这些人都非等闲之辈,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逃,以她的轻功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她若逃了,她身旁这人又该如何?

    苏芸不由气恼自己的心软,可一旦与人有了交情,知了他与这世间的羁绊牵挂,要狠心将人弃至既知的死路何其艰难。她若真是个狠心的人也就罢了,可她偏偏不是。只希望最后一刻她真正想走的时候能走得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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