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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晚上的时候，文书挺给家里人读正在看的小说，这几天看的是封神演义，很多字不认识的时候，文玉堂就让文书挺查那本学校奖励三好学生的《新华字典》。正读到了姜子牙出山一节，有人从窗外撩起了窗外挂的棉窗帘往里看，不一会儿二后生进了屋，文玉堂把二后生让到炕上，拿出烟。
“玉堂哥呀，我看你们是躲不过啦。不行出去避避哇。计划生育又查得紧了。”二后生说。
“嗯嗯，能罚多少呀？”文玉堂问。
二后生看了一眼金莲：“罚不少呢，这也不是罚多少的问题，查出哪个村有超生的，我们干部也要受牵连的。”二后生说。
“这一时也走不了啊，大冬天的。”文玉堂道。
二后生拍着文玉堂的胳膊说：“明年起春了再走，乡里通知的意思是，等过起春了会下来工作队检查”。
文玉堂连连点头：“好了，好了，我们年后就走”。
第二年春天种完地，文玉堂就和金莲带着去小妹去了大通市。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文书坚兄弟两由老太君照顾，两个人就玩儿得更无法无天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两兄弟在村子里成了没孩子们敢惹的小霸王，八字胡老李还说这两个一文一武的，很不错。
文书挺封了文书坚、二东、义庆作海陆空三大元帅，各人领着几个小兄弟在外面假扮打仗，文书挺则坐在村里小庙原来放龙王的座位上当皇帝，义庆跑到庙门口单膝跪下说：“报告大王，你妈回来了”。
“嗯？”文书挺从庙里探出脑袋。
“真的，是你妈从大通回来了，我刚看见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进你们家院里了。”义庆说。
文书挺从庙里钻出来对义庆说：“赶紧找我哥去”。
“得令。”义庆一抱拳，转身就跑了。
找到文书坚后，兄弟两就往家跑。小妹长大了不少，不再那么黑瘦，文书挺握着她胖嘟嘟的小手。
文书坚跟金莲说：“妈，我抱着小妹去外面溜达溜达”。
“让海江抱哇，你毛手毛脚的。”金莲说。
文书挺就抱起小妹出去了，文书坚护在边上，小妹也不认生，不哭不闹，咿咿呀呀的扑腾。
农忙的时候，文玉堂也从大通回来了，金莲和文树堂下地干活时，要是正好赶上周末，小妹就会交给文书挺照顾，根据金莲吩咐的时间、奶量，文书挺按时给小妹喂奶、喂糖水喝，小妹睡着的时候，文书挺就看书、写作业。
最麻烦的是小妹刚睡醒的时候，小孩子睡醒时总要哭一会儿，抱着哄一会儿就不哭了。有一次，小妹哭的没完没了，文书挺抱在怀里颠来颠去哄不好，抱着在地下转也哄不好，文书挺自己也急哭了，小妹反倒不哭，呆呆的看着他，文书挺停了不哭，小妹又开始哭。文书挺想：干脆自己再哭吧，然后小妹就又不哭了。这么来来回回，两人轮流哭了一会儿，小妹总算平静，文书挺也收了哭。
六一儿童节全片区的学生都来乌苏海小学来来过，片区内几个村的学生一早都集合过来，先是村长二后生讲话，接着是陈甲亮村的学校片区校长讲话，然后就给各村的三好学生颁发奖状，发完奖状后，作为三好学生代表，文书挺走上讲台发表了讲话，讲话稿是在文玉堂指导下写的，赵老师修改过后，还让文书挺背了下来，文书挺就直挺挺地站在讲台上把讲话稿背完。
在校门外卖水果的李德看到文书挺出来，还专门赏了他一个西红柿。
“今天晚上，小周、赵老师还有片区校长他们来咱们家起伙吃饭呀。你跟他舅舅家买点菜，酒和肉村委出钱跟王英他们家买。”文玉堂跟金莲说。
“那个乡狗还没走？”金莲问。
晚上的时候，赵老师、冯老师、王英、喇嘛、二后生，片区校长还有下乡的乡干部小周都聚在了文玉堂家。文书挺和文书坚都怕老师，就都去李德家看彩电去了，这几天正在播《边城浪子》。电视播完后，差不多十点了，两兄弟磨磨蹭蹭的回了家，一帮人还在喝着酒。
片区校长看见文书挺进来，就指着他转头跟文玉堂说：“你们这个儿子学习是真好，咱们全片区也是有名有样的，好好培养哇。是个好苗子”。
转眼间小妹已会说话，文书挺也到了升初中的时候，文书坚则退了学。去乡里参加考试的时候，金莲给文书挺拿了十块钱，煮了几个鸡蛋、灌了一壶糖水，考完试，文书挺去万云的供销社给小妹买了一副小手镯，进家后就把小手镯给小妹带上了。
“十块钱花完了哇？”金莲问
“还剩两块呢，我就给小妹买了个手镯，中午买了袋方便面和火腿。”文书挺把剩下的钱递给了金莲。
金莲心疼地说：“你自己也不懂买个西红柿吃”。
文玉堂问：“考的咋样？”
文书挺回答说：“好像考的还挺好”。
乡里开学的时候，文玉堂赶着骡车，带着文书挺、文书坚、金莲一家都去了乡里，小妹交给了老太君带着。乡中学在乡里的北边，路东边的院子里是教室，一遛四排房子，最南边一排是老师们、校长、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第二排是初一班，第二排是初二班，最后一排是初三班，大路西边是一排学生宿舍和学校食堂。
报名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开了个小窗口，教导主任在里面喊名，叫到谁，谁就上去，叫到文书挺的时候，文玉堂拿着户口本以及学费凑到窗口：“来了，这个文书挺考的成绩怎么样？”
“全乡第一名，数学100，语文98，劳动课97。”教导主任的声音也很激动，探出头看谁是文书挺。
文玉堂更别提多高兴了，赶紧把户口本和学费往里塞。旁边等着报名的家长都看着文书挺，啧啧赞叹。
报完名后就是去路西边的院子的食堂交粮食。换好粮票后，金莲把粮票塞到文书挺新缝的衣服的衣兜里，安顿道：“装好了，别弄丢了”。
宿舍就在食堂的后面，文玉堂把行李搬下来，抱进了分配好的宿舍，宿舍是一排大通铺，一间屋子能睡十几个孩子。
金莲摸着硬邦邦的木床板说：“过几天得再拿一床褥子来，要不这把孩子身体还得给凉坏了”。
学校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文玉堂才赶着骡车进了乡中心，找到一家饼店打饼干，打完饼干，一家子去了万云妈他们家。
“孩子考的咋样？”万云妈问文玉堂。
“考了全乡第一名，数学满分，语文98，劳动课97。”文玉堂骄傲地说。
万云妈也是大惊大喜：“学习这么好，送县里哇。万里不就在咱们县一中当班主任么”。
“孩子还小，怕一个人去那么远不行哇。”金莲说。
文玉堂顿了一会儿道：“要不先在乡里念一年看看”。
万云爹说道：“也好，今年万里还带着初三班，正好明年又带初一了，到时候把孩子送他班里，好照顾”。
文玉堂一家送文书挺到学校的时候，天快黑了，正好赶上学校食堂开饭，一家人就去食堂打了饭菜。
金莲看着黑呼呼的带着酸味的大馒头和寡淡的菜汤里飘着的几块白菜、土豆只叹气：“交的都是好粮好面的，这做出来的这是啥啊？”
“念书人嘛，吃点苦也好。”文玉堂说。
临走的时候，文书挺把金莲留下的饼干又往骡车上的袋子里多放了一捧说：“多拿回去点给小妹吃”。
“你把粮票、洋车钥匙和柜子钥匙都收留好，别丢了。”临走时金莲安顿文书挺。
文书坚拉着文书挺的手说：“在学校要谁欺负你了，你回去跟哥说，我来给你做主”。
连着上了两星期课，总算迎来了第一个周末，乡里中学都是实行大礼拜制，一个礼拜上十一天课，然后放三天假，各村跑校的孩子才能回一次家。放假后，文书挺找上同村的义庆，骑着他们的自行车就往村里赶。
到村口的时候，文书坚领着小妹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文书挺一下车就抱起小妹，文书坚帮推着自行车往家走。
“有人欺负你没？”文书坚问文书挺。
“没有，没有。”文书挺摇头说。
“乡里有个不念书的家伙，老去宿舍跟我们要粮票。”义庆说。
返校的时候，孩子们一般是下午才从村里出发，赶在晚上之前到乡里中学，文书坚催着文书挺早点走。
“你这是着急催着他，要干嘛？”金莲问文书坚。
“我也想再去乡中耍耍，正好送送海江。”文书坚说。
金莲想他在家里呆着反正也没事儿，就没再管他。到乡中学的时候，宿舍里大多数学生还没来。不大一会儿就有个跟文书坚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领着两个稍微小一点的孩子走进宿舍，一进门就问：“你们哪个村的？回家带啥好吃的了？”
文书坚二人没搭理他，两人都跳下地来，文书坚把宿舍门关上，从门后拿了根顶门用的木棍，照那孩子的头就砸了下去。那孩子一下就栽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文书坚两兄弟就都围上去，冲着那孩子一顿拳打脚踢，旁边两个小一点的孩子吓得呆在当地，都忘了跑。
“这老子的弟弟，以后再敢问他要东西，老子还会来打你。”文书坚指着文书挺跟爬在地上的那孩子说。
那孩子捂着脑袋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
在乡中的一年里，文书挺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六个班300多号初一学生中的第一名，第二名的成绩跟他差的很远，这坚定了文玉堂要送孩子到县中学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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