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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风见那木鸢大抵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两翅各有几道黑白花纹,好似蝶翼。待公输遗世将木鸢抄起,又见腹下绘着太极图案,便奇道:“前辈,这木鸢怎的如此花哨?”
公输遗世格格怪笑道:“此乃公输密传,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沐风又端详片刻,揣测道:“莫非是先天易数,五行阵法之属?”
“不错!”公输遗世一怔,讶然道:“小子有些眼力!莫非你懂得这些?”
李沐风摇头笑道:“我自然是不懂。不过家师袁天罡乃道门宗师,对这些深有研究。”
“袁天罡?”公输遗世捻了捻胡子,冷笑道:“那牛鼻子的东西有什么可观之处?不过是幻人耳目罢!”
李沐风见他说的虽然不大客气,却也是实话。道术阵法,他也见的不少了,大抵都是利用天时地形,再配合一些古怪功法营造出的幻象。可话说回来,对这绘在木鸢上的图案,李沐风同样没多少信心。
公输遗世把木鸢提在手中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回身道:“丫头,把滴漏拿出来!你给记着时!”莫无忧刚被爷爷瞪了,一脸的不高兴,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进到房中,拿出一架做工精巧的滴漏来。
公输遗世给滴漏∟,..加了水,道:“我这木鸢一放手,这边便开始计时。”
林凡一皱眉,插口道:“谁知道你这东西准是不准?”
“什么?”公输遗世气的暴跳,怒道:“我老人家做的东西你说不准?来来来,你倒看看,它准是不准!”公输遗世拽着林凡的袖子不放,一直把他拉到滴漏旁边,定要他亲自验看。林凡略显尴尬,也不好挣脱,只得用眼睛朝燕王求救。
李沐风笑道:“公输前辈既然让你看,你便试试有什么打紧?”
林凡只得伸过手去,摆弄半天却不知怎么使用。莫无忧看林凡面红耳赤,额头已然微微见汗,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这一笑,林凡更加手足无措,呆立在当场。
公输遗世格格一笑,颇感心满意足。“小子忒笨。”他边嘲讽着,边把开关一扭,立时便有水滴“嗒嗒”落下。李沐风心中默算,大约两秒一滴,间隔极准。
“我看这小子还算老实。”公输遗世拍拍愣在一旁的林凡,朝李沐风道:“那这样,这滴漏就由我这丫头和这小子一起看着,免得你又有说辞!”
“如此甚好。”李沐风淡淡一笑,应了下来。
公输遗世提着木鸢走到院中,先运了运气,活动了下筋骨。随即将木鸢平平托起,嘿的一声怪叫,用力朝天上抛去。“先落地的就算输了!”
却见那木鸢双翅拍动,如御了一股清风,与上次相比已然轻灵了许多。李沐风也不知这是机械上的改进,还是那印符真的有些作用,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心中暗算时间。
木鸢的翅膀鼓动渐渐无力,去势已竭,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终于缓缓飘落,真似片叶子一般。李沐风心中奇怪,上前一拣,才发现这木鸢竟是如此之轻,远超乎他的想像。看来不但木质轻盈,腹中也定是零件极少,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十五漏。”木鸢一落地,莫无忧和林凡便同时报了数。
李沐风心中佩服,能让这让一个东西能凌空飞上三十秒,他可当真没有想到。
“哈,小子,你可服了?”公输遗世乐得手舞足蹈,看来这一成绩此前也未曾有过。
“佩服。”李沐风由衷的赞叹道:“前辈技艺真是超凡入圣,在下佩服的紧。”
“哈,老夫岂是你比得了的!”公输遗世嘿嘿直笑,朝莫无忧挤了挤眼睛道:“看见没,这小子认输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莫无忧做了个鬼脸,嘟囔道:“不是说‘削竹为鹊,三日不下’,我一眨眼功夫它就掉下来了!”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公输遗世气的直扯胡子,朝李沐风道:“好,好!赶快把你的木鸢拿出来,比一比高下!”
“前辈莫急。”李沐风朝外面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两名侍卫进了院子,手中捧了两样东西。公输遗世一看,一件是个大号弹弓;另一个仿佛便是只木鸢,大约一尺来长,背上平伸双翼,尾巴上似乎插着三面小旗,成个倒立的“丁”字。
“这是什么东西?”公输遗世万般诧异的看着这个“怪物”。
李沐风接到手里,微笑道:“木鸢啊。”
“木鸢?”公输遗世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言语,捧腹狂笑道:“这是木鸢?哈哈……怎的翅膀……翅膀都是死的?”
李沐风浑不在意,左手持起弹弓,轻轻挂上机头,然后用力拉满。他看到众人怀疑的目光,仿佛都在问他,“这个能飞吗?”
李沐风目光一凝,突朝林凡道:“计时!”说罢手一松,“木鸢”便如离弦之箭般射上了半空。
那“木鸢”飞到最高点,突然一头扎了下来,仿佛弓箭射落的飞鸟。公输遗世哈哈大笑,莫无忧又惊有急,林凡却愣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那“木鸢”只掉下一丈便恢复了平衡,在距离地面三丈多高的空中盘旋起来,好似一只滑翔在空中的鹞鹰。
这下公输遗世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木头怪物怎可能在空中平稳滑行?林凡喜的猛捶了下大腿,死死盯着木鸢的轨迹,水珠滴嗒的溅落,他跟着声响默数着。
五漏……六漏……七漏……八漏……
李沐风开始还是含笑看着,突然面色一变,暗叫不好。
却见那“木鸢”盘旋的范围越来越大,降到一丈来高处,前方突现障碍。任凭李沐风再是焦急,那“木鸢”还是一往无前的撞在院侧的一棵树上!那树不是松柏,此刻已然掉光了叶子,“木鸢”在上面翻了两个身,颤微微的挂在秃枝上,微风一吹,摇摇欲坠。
“多少?”公输遗世猛的问向两人。莫无忧惊的“啊”了一声,才犹豫着道:“十、十五漏……”
“胡说!”公输遗世怒道:“我就老了,也没糊涂到这个份上!”他不再理莫无优,只盯着林凡道:“你说多少?”
“这……”林凡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十一漏,只有十一漏!燕王输了啊!可是他怎么说得出口?难道真让燕王在这里做上两年苦工不成?但要虚报时间,他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谅你也不敢昧了良心!”公输遗世说到此处,突然狠狠瞪了莫无忧一眼,却见莫无忧阴沉着小脸一言不发。
李沐风愣愣的看着在树梢上摇摆的飞机,半天没有言语。过了会儿,他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似乎格外开心。
“你?你傻了不成?”公输遗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头。他暗自寻思,此人莫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
“计时啊?林凡,现在多少漏了?”李沐风哈哈大笑,朝他眨了眨眼睛。林凡挠了挠脑袋,实在没明白燕王的意思。
“这木鸢可还没落地呢。”李沐风收了笑,又朝树上看去,“现在大概有五十漏了吧?”
林凡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不错不错,少说也五十漏了!”
公输遗世上前一步,怒道:“你小子想耍赖不成,那怪物明明十漏左右便挂到了树上……”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只是愣愣的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莫无忧这才恍悟,大笑起来,“哈哈,是了,爷爷说先落地的算输,大哥的木鸢到现在还没有落地呢!”
“你、你们……”公输遗世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要反驳,却被自己的话套住,开不得口。
“前辈。”李沐风笑道:“这情景乃是意料之外。倘若我这木鸢不碰上树,定然飞出十五漏之外。这,您还看不出来吗?”
李沐风的话语气诚恳,且合情合理。公输遗世却不肯认这个输,只是“哼”了一声,犹自生着闷气。
莫无忧摇着公输遗世的手掌,低声下气的撒娇道:“爷爷,您不会真生无忧的气了吧?无忧只是觉得好玩嘛……再说大哥的木鸢确实神奇,居然能在天上飘来飘去的……”
这句话却触动了公输遗世。他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问道:“小子,你这东西是怎么做的?”他见那飞机丑怪,始终不肯称其为木鸢。
公输遗世问的容易,李沐风答起来可就难了。这飞机的原理虽然简单,却牵扯到了空气动力学的初步知识,一时又怎能和公输遗世讲清楚?他打了个哈哈,反问道:“前辈,这番比试不知算谁赢了?”
公输遗世听这话颇有要挟之意,哼了一声道:“自然是老夫赢了!”
李沐风道:“前辈当然技高一筹。不过今日出了些意外,难以定夺,且算平手罢?”
公输遗世顺了口气,捻须道:“也罢,就算老夫吃亏,让你钻了个空子!”莫无忧见爷爷如此强要面子,不禁偷偷吐了吐舌头。
李沐风笑道:“既然是平手,我也不强要无忧出山,只看她自己意愿。若想帮忙,便可过来,什么时候烦了,随时回去便是。”
公输遗世再不通情理,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几桩事情摆在这里,也早就看出这个年轻的王子确实不凡。公输遗世看了莫无忧一眼,见她忽闪着一双大眼,尽是掩饰不住的欢欣,便恨恨的道:“且随你们,反正也不干老夫的事情!”
公输遗世这一松口,登时成了皆大欢喜之局。除了他本人,莫不喜上眉梢,燕王这一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李沐风见此间事情了解,便邀莫无忧去燕王府盘恒几天。莫无忧年幼贪玩,近来又闷得发慌,就真的动了心。她用目光朝爷爷请示,却见公输遗世搬了把梯子,正要爬到树上去够那“木鸢”。
莫无忧拼命忍住笑,拉住他的衣角道:“爷爷,够它做什么?”
公输遗世已经搭好了梯子,蹬上只脚踩了踩,气鼓鼓地道:“老夫定要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李沐风在一旁哑然失笑,招了招手,便有个侍卫一纵身,将木鸢够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交给了公输遗世。
“爷爷,我去大哥家里玩几天,行不行嘛?”莫无忧见公输遗世不理他,不依着撒娇。
“你去便去!还跟我这老头子说什么?”公输遗世将“木鸢”翻来覆去的把玩,随口敷衍了两句。
“那……那我真去了啊!”莫无忧睁大眼睛,认真的说。
“去吧去吧!”公输遗世不耐的挥挥手,拿着“木鸢”进了屋子,“老夫要再闭关十日!”
莫无忧欢呼一声,扯着李沐风的袖子道:“大哥,咱们走!”
车马和人声消失在院落外,松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种气氛,让公输遗世觉得心情舒畅,他终于可以安心的研究这奇怪东西了。不过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情:闭关的期间里,能够给他作饭的人,已经被他放跑了……
※※※
莫无忧随李沐风进去燕王府,只觉得处处新鲜,一天工夫,便把王府上下串了个遍。她娇小可爱,天真未凿,很快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陈寒衣更是爱极了她,把她当作亲妹妹般痛爱。莫无忧也十分喜欢这个陈姐姐,一直腻在她房中不肯出来,后来干脆搬过去和陈寒衣同住。
听涛小筑陈设简朴,却格外清幽雅致、温馨宜人,这当然是出自陈寒衣主仆二人的手笔。莫无忧不懂这些布置讲究,只觉得舒适好看。她在一张高凳上晃着双腿,挑了块点心吃的兴高采烈。
“薇儿姐姐,这些点心是你做得吗?当真好吃的紧!”
薇儿吓了一跳,微笑道:“可不敢当,叫我薇儿就行了。你是燕王亲封的无忧公主,不能乱了分寸。”
“管他呢?”莫无忧疑惑道:“咱们各叫各的,关我大哥什么事儿?莫不是姐姐不喜欢我这个作妹妹的?”
“这个……”薇儿不知如何作答,可莫无忧叫她一声姐姐,她可怎么都不敢接受。
“妹妹,你就别难为薇儿了。”陈寒衣在一旁淡然微笑道:“再是亲密,也该有个上下分别的。”
“可是……可是大哥还说过,人人都一样的啊!”
“殿下爱惜才俊,不惜折节下交……”陈寒衣一面答着,心中也有些茫然。实际上,她并不能了解李沐风那些道理中的真正含义。即便她和薇儿再是亲如姐妹,也不可能真正把她和自己放在等同地位。但是,那些貌似大逆不道的言论,怎么是一个“不惜折节下交”就能解释得了的?她摇摇头,微笑这转移了话题。
“无忧妹子,这两天住着尚还习惯吧?”
“嗯!”莫无忧用力的点点头,笑道:“好的很呐!姐姐这里又干净,又暖和!这地方……对啦,姐姐,这里又没水,怎么叫听涛小筑呢?”
“听的是松涛啊。”陈寒衣笑着说道:“这后园全是松柏,风入松林,犹如波涛拍岸,最难得还有阵阵清香呢!”
“呀!”莫无忧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拍手笑道:“姐姐一说,倒想起来了!我家院外全是松树,我还用松香做过定神香呢!”
“唉?”薇儿一听,插口笑道:“采出来松香只怕太过浓郁,要把人熏跑了,还怎么定神?”
“不会不会!”莫无忧连连摆手的道:“我做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味道淡得很!不信我做给你看!”
她晃着头左看右看,皱眉道:“还需用一些材料,这里可是没有……我上街上看看好了!”她说到做到,话才出口,已然一溜烟跑了出去,陈寒衣拦都拦不下了。
陈寒衣嗔怪的看着薇儿,突又噗哧掩口笑了:“无忧妹子当真是天真烂漫,可爱的紧呢。”
莫无忧来到府门,才一探头,却发现外面正站着一名女子。仔细打量,此女身材修长,容貌秀丽。虽不能说天仙之姿,可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冷傲和英气让她别有风味,好似一支披霜傲雪的寒梅。只是此刻,她眉头不展,似乎颇为焦急犹豫。
“咦?”莫无忧大为奇怪,凑到跟前问道:“这位姐姐,你……你来找谁?”
那女子眉梢一挑,淡然问道:“你是这府里的?”
“嗯,算是吧……”莫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暂住几天算是什么身份。该算客人吧,她想。事实上,她还完全没有身为无忧公主的自觉,也不太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对自己恭恭敬敬。大哥是个王子,嗯,这个身份一定很高了。可是,似乎很多人都很怕他,但大哥明明待人十分和气呀!
“你……来找我大哥的?”
“你大哥?”那女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匾额。没错,是燕王府。她斜着眼睛看了看莫无忧,道:“谁是你大哥?”
“嗯,是燕王啊,反正别人都叫他燕王。”
那女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她从没听说燕王还有个妹妹,但是这女孩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全然不像是骗人。
她牵了牵嘴角,勉强笑出来。“原来是公主……不错,我是找燕王!”
“巧了!”莫无忧笑道:“大哥在里面呢,我给你叫去!”
“不用,有人去通禀了。”那女子淡漠的笑了笑,朝里面指了指:“你看。”
莫无忧回头一看,却见十几名侍卫分成两排,在府门内列成了仪仗。侍卫总领林凡穿戴整齐,同管家李远一同来到门前。
“恭迎契丹耶律部公主!燕王请公主进王府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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