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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风和顾况躲避不及,眼睁睁看着这队骑手冲到面前。而这队骑兵显然也毫无准备,看到面前的两人大吃一惊,领头人用力勒住马,战马的前蹄高高扬起,然后猛然刨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骑兵头领沉声问道。
顾况在李沐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契丹人!”李沐风点了点头,迅速估计了一下形势。
眼前是十二个契丹人,并不难对付。他们大都骑*良,功夫一般。他朝顾况使了个眼色,秋水流波“锵”的弹入手中,寒光陡现,宛若半空中打了个利闪。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快速解决,绝不可被他们传出音讯。那些契丹人见他们人少,存了轻视之心。虽惊于这二人突然动手,却没有发出警报,只想先把他们擒下再说。
李沐风一剑便将那头领劈落马下,接着纵身一跃,如燕子穿林般自两匹马间掠过,一抹青光缭绕,两具尸体便砰然坠地。他一抬手便杀了三人,不单敌人,便是顾况也为之一愣。他虽然听说过燕王武艺高超,剑法通神,却总以为是旁人夸大。及到现在看了,才知说的并不完全或许是无人敢这样说吧?燕王的剑法当真是出手狠辣,招招夺魂。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之间。顾况已然抽出配剑,〗%,..朝一个契丹武士刺去,那人见事不好,翻身跳下了战马,长剑便刺了个空。顾况一剑尚未收回,便觉背后生风,显然有兵器劈来。他也不回剑招架,只是猛一侧身,把这一刀让了过去。刀锋擦着后心劈空,顾况顺势一剑刺入了此人的咽喉。
“他们是耶律部的!”顾况大叫一声,怔怔的看着脚下的尸体。这契丹八部都有自己族饰,各自都不相同,顾况曾出使过耶律部,自然认得。
顾况这话本是让燕王停手,谁知李沐风听了后,宝剑光华更盛。当场本还立了五个人,被他顷刻间刺倒,全都没了声息。蓦的,满目光华陡然不见,李沐风长剑归鞘,凝立当场,仿佛未曾出手一般。
顾况见李沐风袍子上滴血未沾,一脸的淡漠神情,这满地的尸体似乎如何都同他扯不上关系,不由得心头一寒。他也不知自己存了一份什么心思,突然对燕王有了种深深的惧意。
“你道这些都是盟友吗?”李沐风见顾况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便冷淡的笑了笑,道:“我若早知道他们是耶律部的,只会杀的更快。”
顾况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无形中已然把耶律部当成了盟友,却见他们被燕王如此杀戮,突然有了种推己及人的戒备。
“形势不明,需下狠手。”李沐风蹲身翻拣着一具尸体,一边道:“即便耶律正德和咱们有默契,这些斥侯也不会知道。你难道想和他们一个个的解释?”
听了这话,顾况颇觉羞愧。自己果真是心慈手软,料事不明。他低头检查契丹的马匹,借此掩饰窘迫。
“燕王!”顾况发现了什么,轻呼道:“怪不得没有预先听到声响,他们的马蹄上也缠了兽皮!”
“嗯。”李沐风点头道:“想是一队斥侯,专门用来警戒的。照此说来,耶律部的营地便该不远。”
“是了!燕王怎么没留下活口?”
李沐风把地上一人扯起来,道:“这人我只是闭住了他的穴道,并没杀他。”说罢,在他身上一点,那人轻哼了一声,悠然转醒。
这契丹汉子猛地睁开眼,作势欲起,才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他瞪了一双眼睛盯着两人,半天才咬着牙道:“你们是什么人?”
“耶律大营在什么地方?”李沐风没有和他废话,径直问道:“说了便饶你一命。”听到这话,顾况看了李沐风一看,神情迷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那汉子看了李沐风一眼,干脆把双眼一闭,不再理睬。
“嘿,好!”李沐风冷笑一声,手指连点几下,那契丹人只觉得气血倒流,浑身有如虫蚁啃咬般难过,恨不得当时死了。他咬着牙不松口,黄豆大的汗珠自头上滚滚而下。
“说不说?”李沐风慢条斯理的道:“你若说了,便可不用受这些痛苦。”
那人浑身颤抖几下,陡然绷直身体,然后软了下去。李沐风看他再无半点声息,不由一愣,忙将他翻了过来,只见一股鲜血自口中淌处,竟是咬舌自尽了。
“好汉子,我倒真不该辱你!”李沐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却见顾况在一旁怔怔的瞅着,脸色发白。
“没见过死人不成?”李沐风皱眉道。
“也亲手杀过人,却没见过这样的死法。”顾况摇摇头道:“我是在想,若我被人擒了,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李沐风一愣,看着顾况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顾况听着,却不知燕王是在说他,还是自己。
“燕王。”
“恩?”
“刚才……”顾况咽了口吐沫,道:“刚才若是他说了,当真饶他不死?”
李沐风没有回答,只是淡然扫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顾况默然了。半晌,他朝四周看了看,转移话题道:“人都死了,却找谁问路去?”
李沐风想了想,笑道:“人道老马识途,咱们便试上一试。”
顾况明白了他的心思,却摇头道:“未必可行,他们刚换了营地,马怎么记得?”
“死马当活马医,而今只能如此了。”说罢,李沐风在一匹马的臀上重重一击,那马一惊,负痛跑了起来。
李沐风和顾况二人纵马在后面跟着,跑了半个时辰,隐隐见到前面灯火闪烁。李沐风运足目力,能看到那是一处庞大的营盘。
“就是这里!当真是要谢谢这匹好马了!”李沐风突然自马上飞身一纵,跨在前面那匹马上,将它紧紧拉住。顾况也勒住了缰绳,同时将离了李沐风驾驭的战马一把拽住。
“这马怎么办?”顾况环视四周,并没有拴马的地方。
李沐风淡然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全都杀了。”他看看顾况,见这少年满是不忍之色,便笑道:“除非你有更好的法子。”
顾况想了想,从自己马上解下一杆短矛,将三匹马的缰绳系在矛尖处,道:“用这个拴马,想必可以。”说着,将短矛用力插入地下,入土一半。
李沐风走上前来,道:“这还不行。”他伸手在矛尾一拍,短矛便“哧”的钻入地下,只留下一个鸡蛋粗细的圆洞。三匹马的缰绳骤然缩短,竟带得它们不得不聚到一起。
“好功夫!”顾况低赞一声,心悦诚服。
李沐风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和你显功夫的。”说罢,一拽顾况的胳膊,骤然钻入了黑夜。
顾况只觉得脚不沾地,如腾云驾雾一般飞驰。及到他定下神来,耶律大营已清晰可见。燕王又拽着他左一晃,右一闪,将数道岗哨皆尽躲过,隐身在一间帐篷之后。顾况在阴影中朝四外望去,才发现两人已经处于大营的中心。
“知不知道耶律正德的大帐在何处?”李沐风小声问道。
“我记得是那个。”顾况朝前用手一指,道:“卫兵最多,应该错不了。燕王,要不要先去看看钱大人如何了?”
“不必。”李沐风道:“耶律正德这老狐狸做事总要留后路,定会把钱义待为上宾,只是不肯放他离开。咱们先见了正主,然后再说别的。”
顾况点点头,再次朝耶律正德的营帐望去。只见人影绰绰,灯火通明,实在难以接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下手?”李沐风也犹豫了起来,“径直闯进去想必不难,可这便惊动了全军,难以收拾了。”
“我去放火!”顾况灵机一动,道:“我放火引得他们注意,燕王趁乱进去便可。”
“是个法子,可你自己要小心。”李沐风并没有阻止顾况,只是说道:“千万莫让人捉到了。”
“嗯。”顾况点点头,矮着身子溜了出去,隐身到另一片黑暗中。
单说顾况。他才藏好身形,一队明火执仗的营兵便自他身边巡视而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地形,发现自己身后竟有一堆布匹,显然是搭帐篷之用,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掏出千里火,才要捻着,突然想到一事。对了!要是就这样点起火来,自己又藏身何处?存了这个念头,他便不敢轻动,只好将千里火收回怀里。他瞑目想了想,又有了主意。
顾况借着黑影的掩护,偷偷来到一个小帐篷后面。用匕首在帐篷上轻轻戳了一个小孔,闭了一只眼朝里面望去。帐篷中只有一个人,显然已经睡下了,毫无防备。顾况大喜,偷偷将缝隙划大,那匕首极锐利,悄然无声的把帐篷割开。
顾况钻进帐篷,蹑手蹑脚的来到这人跟前,谁知那契丹人不知怎的警觉了,竟蹭的坐了起来。顾况一慌,那人更是惊骇,刚张口欲呼,却被顾况一把捂住嘴巴,冷森森的匕首同时刺入了后心。
尸体无声的倒在脚下,顾况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倒不是为了杀人而心慌尽管他确实没打算杀他的他只是后怕,万一这人大喊一声,自己暴露不说,燕王的行动也会受到阻碍。
歇了片刻,顾况将这人的衣物换到自己身上,大小还算合适,只是后背有一道血淋淋的豁口,看了未免扎眼。顾况用力将血迹擦了擦,想来这黑灯瞎火,未必能有人看得清楚。
一切收拾停当,顾况偷偷钻出了帐篷,捻燃千里火往布堆上一丢,转身便跑。那毡布沾火便着,先是腾起一朵小小的火苗,渐渐成燎原之势,不一会儿,整个布堆全都燃烧起来。
此时的顾况又钻回了帐篷,只听外面一阵大乱,救火声四起。他心中正在得意,忽然觉得四周越发灼热,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帐篷竟然着起火来!
他慌忙冲了出去,却见已经有六七顶帐篷燃着大火。原来那堆毡布被火烧散,随风乱飞,又引起了多处火灾。顾况的帐篷距离最近,自然首当其冲。
顾况刚站直身子,便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契丹人朝自己冲来,他转身欲躲,没想到被人一把揪住,朝他骂了一句听不懂的契丹话。顾况愣了愣神,怀中突然被人塞了一根长棍。他转头一看,无数士兵挥舞长棍正在救火,原来这里水桶不足,只好用军棍代替了。
耶律正德被一阵纷乱嘈杂的声音惊醒。帐外隐隐有火光闪动,颇似敌军劫营,他一面起身穿衣,一面询问。有卫兵报告说是营房失火,他才松了口气,继而又迷惑起来。
真的只是失火?他总有些放心不下,正想着,突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出现在面前。耶律正德大惊,钢刀刚刚挂在腰间,此时顺势抽出。谁知才出鞘一半,便觉得一股力量按住了刀柄,又将钢刀推了回去。
“耶律族长。”对面人笑了笑,道:“这称呼不大恰当,却只好将就了。”
耶律正德本想呼叫卫兵,可摄于对方的武功,终于没敢张口。此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笑,道:“本该叫你耶律盟长,可你自己胆小,让机会从手边溜。”
耶律正德仔细地看着那人。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容貌俊秀,神情飘逸,偏偏又带了一种威严的气度,让人不敢亲近。再印证此人言语,他腾的想起一人,只是过于离奇,又让他不敢相信。
“莫非……莫非是燕王?”耶律正德摇摇头,道:“不可能,这实在无法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人笑笑,道:“我便是李沐风。”
耶律正德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但听李沐风自己说出,依旧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观察李沐风,李沐风也在观察他。他见耶律正德年纪大约四十上下,四方脸,鼻直口阔,倒是一副堂堂的好相貌。只是神色犹豫不定,未免显得缺乏决断。
半响,耶律正德才恢复镇定,道:“原来是燕王驾到。请坐,请坐。”他说请坐,实则帐中并没有椅子,只有几张厚厚的毡垫。
“谢了。”李沐风依旧站着,笑道:“我此番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看耶律族长筹备的如何了?”
耶律正德自然明白李沐风的意思,倘若装作不懂,徒自惹人耻笑。他稍想了想,不答反问道:“我听说朝廷派兵正在攻打幽州,可是真的?”
“嗯?有这事情?”李沐风诧异道:“不知耶律族长是听谁说的?”
耶律正德一直盯着李沐风,却看不出真假。他沉吟片刻,毅然道:“燕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是窟哥盟长说的,长安和他有了协议!”
“原来如此。”李沐风大笑起来,显得格外轻松。笑罢,他目光一转,道:“协议这东西写得,却未必做得。想必耶律族长深有体会?”
耶律正德一窒,没有答话。
“这么说罢。”李沐风收起了笑,正色道:“朝廷确实有派兵,可不是为了攻我,而是助我!”
“什么?”耶律正德一怔,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们不合,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李沐风摇摇头,冷笑道:“耶律族长这种道理会不明白?怎么不合,我们还是兄弟!总比他大贺氏窟哥亲近的多!再者说,这事关大唐天威,若太子竟敢派兵攻我,便不顾天下人耻笑吗?”
耶律正德闻言愣住了,他呆了片刻了,才道:“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到?”
“耶律族长上了窟哥的当了!”李沐风摇头叹道:“此番一路杀来,有什么好事想着你们耶律部了?”
耶律正德咬牙道:“不错,开始一路顺利,他在前头抢功。如今吃了败仗,便要我耶律部打先锋了!”
李沐风这才明白,为何耶律部的营地忽然换了地方。他略带嘲弄地笑道:“莫非耶律族长以为自己能攻下渝关城,胜得了薛礼和裴行俭了?”
耶律正德眉棱骨突突地跳了几跳,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了,”李沐风随意的笑了笑,道:“咱们也是有盟约的,耶律族长的女儿还在幽州客居。万一真的幽州城破,乱军中便谁也顾不得谁了。”
耶律正德面色一寒,愠怒道:“燕王,你这是威胁我?”
“我是在讲事实罢了,人又不是我送去幽州的。”李沐风淡漠的笑着,目光如针的看进耶律正德眼里。“见事不妙,便想不顾女儿,打退堂鼓的也不是我。”
耶律正德一时为之气结,却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帮耶律族长谋画一下,”见他不说话,李沐风慢条斯理地道:“这件事做好了,你就是契丹的盟长,你耶律部再也不用受人欺凌。而耶律姑娘平安可保,到时耶律和幽州结亲,还怕关系不够稳固?”
“若不成……”李沐风话音转冷,淡淡道:“不管胜负如何,反正耶律部定然元气大伤,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这番分析句句敲在了耶律正德的软肋之上,他本就犹豫不决,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暗中打定主意。当下他叹了口气,施礼道:“不知燕王要我做些什么?”
李沐风笑了,静静的没有说话。外面火光小了,侧耳听去,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帐中的灯火突然“啪”地爆出一朵灯花,两人脸上都是光暗交织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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