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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岭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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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航线

    沈御风走进大宅时,正看到这一幕,夕溪被人扶着站在一株盛开的红梅下,因为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博纸,脸上的巴掌印看的清清楚楚

    他在原地停了停,终是反身走了出去。

    因为兰云的喊话,整个片场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过了不久“啪嗒”一声,工作人员关掉了灯光。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曼妮不认得沈御风,却见过沈忠,下一秒她忽略全场,缓缓走到沈忠面前骄傲的发问,“程一辰让你送东西来了?”

    沈忠没有说话,而是越过张曼妮。走到的身边,恭恭敬敬地叫人“夕溪小姐。”夕溪一看到他,目光立刻越过沈忠的肩头搜寻他的身后,确定那个人不在,又压低声音问“你来做什么?”

    “夕溪小姐。”沈忠板着脸,程式化的说“明天祭祖”

    他把后面四个字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夕溪可以听的见。

    “哟!我当是绑上了谁呢?这么大口气要我下跪,原来不过是一个老司机”张曼妮满心都是被忽略的气愤,转身无不尖刻说“这年头啊!人都笨了,不懂得吃一蜇长一智,到底谁要跟谁下跪认错,我看还不一定呢”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张曼妮这样子落井下石,导演也有点看不下去,“小林,带你们曼妮姐上车。”

    “我不”张曼妮还想说什么,导演却不由分说地推她“哎呀,车上暖和,把你冻坏了我们怎么跟陈先生交代!”

    “不拍了不拍了,给她钱让她走,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女演员了。”张曼妮一边走一边念,嘴上半点也不肯吃亏。

    兰云还想发火,却被夕溪拦着,夕溪轻声说“兰姐,我心口有点痛,我们走吧”

    “走走走,咱们去医院验伤去,拿了报告我就把这剧组给告了”兰云立刻伸手扶住她,又问“你可别吓我,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

    夕溪瑶瑶头,慢慢的朝外走,沈忠一直站在原地等着,等夕溪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慢慢移步,在后面跟随。

    踏出老宅的一刹,夕溪地心凉了一大截,他,来了。

    刚才在拍摄现场那样的闹剧,都没有让她心动过一分一毫,此时此刻看到那个身影,她竟然鼻子一酸,有种想冲哭的冲动。

    “怎么了?走呀”兰云见她停住脚步觉得奇怪,转头就看见暗影里走出一个男人

    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脚步稳而轻,走到近处兰云才看清楚,心里不由暗赞,这男人真是天生的模特儿胚子,容貌也清俊好看,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看你的时候,似乎从你心上刮出点儿什么似的,但他再走进一点,这种冷厉的感觉似乎又会慢慢消失,只让人觉得他的眉宇之间,尽是书卷气。

    “兰姐,你跟夏天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夕溪转头对兰云道。

    “可是你的脸”

    “他们会带我去医院的”夕溪扯出嘴角想给兰云一个笑容,刚弯出一个弧度,又皱了一下眉。

    人精似的兰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拍着夕溪地肩说“回去安心养伤,谁的电话也别接,这边有我处理,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兰云说完看夕溪答应,才回头找夏天

    夕溪看她走远,这才回头看向沈御风,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衬衫西裤在站在外面,她的心拧了一下,慢慢脱下自己的外套想给他披上。他却忽然转身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不是的”夕溪追上去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走到半路脚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她,眼神犹如利刃一般,夕溪来不及站稳,被脚下的石头绊住,踉跄一下,手中的棉大衣也落了地,“噗”的一声,厚重的衣服落在地上,月光下扬起细密的尘灰。

    两人对视,同时沉默。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北风吹起他的衬衫,沈御风看着她肿胀未消的脸,一双眼睛如天边的寒星那样了,“你拼了命的争取要出来做事,为的就是这样一份受人侮辱的工作?”

    听到这样的质问,夕溪的心就像是枝头上最后一片摇曳的枯叶。被大风缓缓地扯断,飘落,又被路人辗的粉碎。

    她已经够狼狈了,只想要得到他一点点安慰的话而已,可是,等来的只有他冷嘲热讽,原本柔软的心,瞬间冰封起来,夕溪弯腰捡起那件棉衣拍都不拍就套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分别呢?她冷笑的说“这些人对我的羞辱,哪及的上你对我的千分之一”

    从乌镇到江城,总共需要两个半的车程,在夕溪说完那句赌气的话之后,沈御风就没有在搭理过她。

    夕溪坐在车上越想越闷,恨他,更恨自己,这些年她一事无成,再惹沈御风生气这件事上面,功夫倒是日益精进,就像是此刻,明明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却又像相隔了遥远的距离。过了江城大桥后, 天空忽然下去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像是眼泪一般,划出一道道水痕,车子慢慢的向前行驶,穿过市中心,开往郊区。

    “我需要卸妆换衣服”到了这个时候,夕溪才意识到这件事,她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打开了车厢内的隔板对沈忠说。

    沈家这样的大家族。最看中的就是脸面,而她作为沈御风的妻子,沈家的长媳,出去当艺人抛头露面已经是大忌,如今回家祭祖,还浓妆艳抹,这简直是天大的罪过,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知道,沈忠也知道,沈御风就更加清楚了。

    沈御风不开口,沈忠就不能回答她,她说完那句话后,车内就一片死寂,这是去沈家老宅的方向,她的心里每想一便就会增添一份紧张,沈御风明明知道她在老宅会遇见什么,现在却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他在惩罚她

    夕溪想到这里内心又是一阵酸涩,如果不是因为在意,没有人可以这样说。没有人可以这样伤到她的心,她不在意张曼妮,所以那些委屈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她在意他

    她恨自己的在乎,因为这种在乎,他永远可以用这样冷暴力的方式对待她,那种痛不亚于抽筋拨皮,区区一脚和一个巴掌用算的了什么?

    摆脱了城市的灯火通明。他们的车子驶入了小镇,灯光稀朗,说明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沈忠,我需要卸妆换衣服,”她的上身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语气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车内任然一片安静,只听到沉闷的引擎声,夕溪的心一点一点的揪起来,咬着下唇的力道越发重了。半晌她重重的靠回去,车子的隔板被重新拉上,空气就像是停止了流动。

    终于,她忍不住偏头去看沈御风,夜色从车窗外向内压,不时闪现的流光从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掠过,让人变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沈家老宅眼看就要到了,他的惩罚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何时会结束,不行,她绝对不能穿成这样进沈家,想到这里,心不断地往下沉,最后她不得不豁出脸面,口气一点点软下来喊他的名字“沈御风”

    他的眼眉依旧冷峻,半晌开口道“当初宁死都不要放弃这份工作,沈家上下有谁不清楚,事到如今,犯不着为了这点事,低声下气的来求我”

    沈御风这人平时就冷,此刻对着她就更寒三分,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声音就像是从天边飘来的一样,落下后像是一大块石头,毫不留情的杂碎她仅有的自尊,夕溪有心里准备,但听了这话,还是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挣扎了半天才用低的不能再低的音调说“我不要脸,沈家还是要脸的,是不是”

    她说完便咬唇低头看着脚尖,想以此忽略在他脸上出现的冷厉表情,沈御风偏头,只见从她桃红色的领口处露出一段白昝的颈脖,他的眸子暗了又暗,过了许多时候才吩咐“沈忠去崔家”崔家跟沈宅相距不远,都在一个小镇上,世代都是裁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私人订制服装设计师,甚至上下出席各种正式的场合,服装多是在这里定做的,穿过两座石牌坊,车子停在崔家的宅门前,重重的树影后,崔家的宅们并不是那么显眼,沈忠下车后上去敲门,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对夕溪而言,就像打开了一个通往过去的时光隧道,她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样子,内心忐忑,但更多像某种隐秘的幸福感,其实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种幸福感代表一种罪恶。

    开门的是崔苒,崔婆婆唯一的孙女,她的双眼在看到沈御风时大放异彩,又瞧见夕溪后黯淡,进而神情变得倨傲起来。

    “现在做衣服是不是太晚了?”夕溪站在沈御风后面,踌躇道。

    沈御风并不说话,直到进入堂屋,崔婆婆掀开软帘见到她时,气氛才缓和起来。

    “夕溪来啦,快来让婆婆看看你”

    “崔婆婆还好吗?”夕溪不好意思坐进去,心里却是欢喜的,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张布满皱纹的脸扬起笑容,饱含着真心的疼爱。

    崔婆婆怕是这个家族的圈子里为数不多喜欢她的人了。

    “好 ,好”崔婆婆的脸笑开了花,拉着她左右瞧着,“你的脸怎么了”

    “啊?”夕溪面露尴尬,顿了一下又忙着解释“哦,拔牙,肿了”

    崔婆婆叹了口气,“我看你好像又瘦了,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上阵子沈先生来找我给你做衣裳,我说要重新量尺寸,可他说你太忙,不知道穿上会不会合身。”

    他找崔婆婆给她做衣服?

    夕溪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御风他她转脸去看他,他早已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文件,将自己隔绝在寒暄之外,一言不发。

    “这么晚才回来,沈先生真是”崔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苒苒,带你夕溪姐去卸妆”

    崔苒虽然不喜欢夕溪,但还算恭敬“这边请”

    崔苒刻意的省去了对夕溪的正式称呼,就像沈家的人常常做的那样,每当这个时候夕溪都必须正视一个事实,他和沈御风的婚事,从未被沈家正式认承。

    认等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软帘之后,崔婆婆意识沈忠跟她去拿衣服,待二人出来之后才问“怎么样?今晚?”

    “先生不想打扰夕溪小姐的工作,说不管多晚都得等”沈忠低声说道

    崔婆婆又叹了口气,其实沈家人都知道沈御风对夕溪地纵容超乎了所有人的认识程度,在沈家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家族企业以外的地方做事,更不要说是当明星,当年沈家老夫人态度坚决的表示如果夕溪想进家门,必须放弃工作,却被沈御风挡了回去,他一心维护夕溪,尊重她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夕溪会这样为沈家所不容。

    “先生,还是那样,不肯让夕溪受一点委屈”崔婆婆说

    沈忠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要是夕溪小姐明白就好了”

    等夕溪卸了妆,崔婆婆的衣服也送来了,玉白色的连袖复古长裙,穿在身上没有一点不妥帖的美好,即便是讨厌她的崔苒都无法掩饰自己惊艳的目光,其实夕溪不化妆,更能体现做她那种与生俱来的东方美,皮肤白暂,美颜如画。

    她重新回到堂屋,沈御风正好抬眸对上她的眼睛,那一刻他的目光流转,似乎带着某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怎么了?”夕溪尴尬,笨拙的开口“难看?”

    沈御风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来像崔婆婆告别。

    “沈先生慢走。”崔婆婆带了崔苒一直送他们上车,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还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这就是沈家的规矩,也是沈御风在沈家地位的象征

    沈御风虽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对自己的示好却没有任何反应,那么待会儿想到这里夕溪攥着裙摆的手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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