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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排靠窗,就是张上的座位。
桌上乱七八糟垒起一堆书,估计是全班最高的堡垒,有些参差不齐,摇摇欲坠。
桌面已被修理得不成样子,坑坑巴巴,有点千疮百孔的意思。
每次看到课桌的桌面,张上都会想起一些事情。
不记得是哪一年看过的报纸,或许是小学时,那是我们国家几乎所有课桌,都是r本人造的。
他们开船在沿海地区收木渣,那些木渣只要上了船,就会压成我们所用的课桌。
只这么一下,就是百倍差价。
这则新闻深深震撼张上,十多年过去,依旧清晰记在脑海中。
“你就不能整理一下你这猪圈?”恨恨不平,略带嫌弃的话语。
同桌何婷婷,一头齐耳短发,皮肤白哲到有些不健康,却是除了杨芷媛外,暗恋者最多的女孩儿。
曾经的张上一度深刻怀疑,这位同桌是不是得了白血病之类。
那时他对白血病的认知,就是白色的血,皮肤像何婷婷这样,就是病发症……并且,每星期都要去扎针,才能维持生机。
“你就不会帮我整理一下?”如臂使指的语气,似乎很久前形成的习惯。
“你疯了吧,等什么时候手烂了,我就给你整理。”姑娘翻卫生眼,懒得再说话,掏出课本,看都不看张上一眼。
微微一笑,懒洋洋瘫在座位上,偏头看,多美好的侧颜啊。
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感觉如此真实,只是有些人的名字已记不起。
“这是怎么了,大星期一的,一个个无精打采,周末又去哪霍霍去了?”
语文老师,矮胖,宽边眼镜,讲课时语气严肃,平时却很和蔼,特级教师,人送绰号“史烙饼。”
因为她的名字叫“史禄萍”,用太谷方言讲,与“史烙饼”谐音。
同时她也是157班的班主任,带这届的尖子班。
吴姝、马亚琼都在这个班,大家亲切称呼她们为“史烙饼的部队”。
班里没有人回话,同学们并不傻。
该干嘛还干嘛,把头一埋,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似乎就与世隔绝了。
“樊鸿飞,烟抽地爽不爽?”好似对没人回话不甘心。
正准备倒头就睡地范同学,只好磨磨唧唧站起来,被全校点名批判,可见他的心情也是极差。
这话没法接,史禄萍一开口,就注定天儿被聊死了。
“全校闻名,老师祝贺你们……”
话音还没落下。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史禄萍语气一窒,不再多说什么。
“上课!”
“起立!”班长李杰喊道。
“老……师……好……!”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一个个都让茄子打了?再喊一遍。”蕴含怒意。
“老师好……!”终于整齐了一些,并且,有洪亮呐喊声带领全班氛围,让大家的声调陡然拔高。
“同学们请坐。”
史禄萍第一时间看向张上,平淡无奇的一眼,不做多想,只当他吃多了发神经病。
“翻开语文课本第21页……”
当她自己先翻开书,再去看下面时,几乎清一色的低头族,只见后脑勺,不见人抬头。
除了讲台下面前几排,仅有的七八位同学跟她的指引翻开书。
还有靠窗那位张上同学,突然良心发现,知道再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想痛改前非,回归正道。
但也只是三分钟,张上就坚持不住了,很熟悉的东西,让你再看一遍,真得难能看进去。
昨晚没睡好,还是先睡了吧。
至于学习,再议。
寻到没有抹鼻涕,没有脏,没有指甲缝里的黑的那一页,把纸页少的那面,沿硬胶边使劲按压,让书向两边自然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脑袋就耷拉着埋在书里,脖子与桌边齐平,胳膊归置在课桌兜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做重生的美梦,神游天外。
“呼噜……呼噜……”浓重的呼吸,在安静的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史禄萍闻声看来,面色不愉。
睡觉不是你的错,但打呼噜就不对了。
“嘶……”睡梦中地张上倒抽一口冷气,腰间软肉似被钳子拧了十八圈,细细的掐,那酸爽。
迷迷糊糊睁眼。
那一页书纸被口水浸湿,和浆糊似的,起来一摸,满脸都是,粘粘糊糊的。
何婷婷嫌弃的眼神,让张上晓得是她下地狠手。
却有另外一道眼神,使他不敢发飙。
史禄萍带着警告意味,撇了一眼,然后继续讲课。
睡不成了,把书又翻了几页,找到干净的纸面,偏着脑袋,左脸贴在书面上,屁股向后仰,把凳子顶得翘起来,这样比较舒服。
何婷婷显稚嫩的面容,不施粉黛,干净白嫩,没有一点瑕疵,好精致的脸,只是白得太过透明了,显不健康。
“你有病了是不是?”姑娘被盯得烦了,乘低头做笔记的功夫,眉头一皱,双眉拧成一块,颇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意境。
“还是不化妆好看。”嘀咕着,张上在桌下做了个极其不规范的动作,悄悄伸手,装作无意地放在何婷婷腿上。
没什么手感,隔着一层校服,只是心理上觉得很舒服,占便宜了,摸到了。
朦胧的青葱年代,对异性的探究除了言语上对话,还有那节生理卫生课,让不知多少男女细细研究。
就只能通过无意间的动作,来满足少年人的好奇心了吧。
肚子上狠狠挨了两拳,腰间软肉被掐得红肿,代价很大,很熟悉。
因为,以前的张上就是这么做地,时不时感受一下少女的美好,挨上一顿毒打,笑嘻嘻地死皮赖脸,打打闹闹,过后继续。
这样的艳福,不知被班里多少男同学羡慕嫉妒恨,却只能望其项背。
依稀记得中考前夕,这个臭毛病没改掉,最后一节课,张上同学的手,整节课都没放在桌上过。
而何婷婷,整节课平静如水,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过份的动作,或许习以为常,或许……
……
人生如梦,再来一次,还是没有办法沦为一个优秀的初中生,靠的就是坚强的品质!
睡半节,瞅半节,于是,铃声响起。
“下课。”
“老……师……再……见。”寥寥无几的回应,散乱着。
史禄萍只看了一眼七扭八歪的学生,哎一下,无声的叹息,走了。
这一节课,是史烙饼为数不多,没有拖堂的课。
下课了,除了去厕所的同学,其他人第一时间躺倒在桌上,憨憨欲睡,包括讲桌下前几排的几位尖子生。
星期一的第一堂课,一般兴意阑珊。
教室里显得安静,比上课还要静很多。
除去打哈欠声,偶尔有沉重的挪凳子声音,“噔”一下,“吱”一拽。
说明有同学坐得不舒服,又懒得起来,所以用腿支起凳子,把屁股的力量压在凳上,让凳子扭起来,凳脚“噔噔瞪”走路,好似踩高跷,调试一下方位,这样可以换个舒服的姿势。
或是有同学匍匐在桌上,屁股把凳子崴得远了,要掉在地上,就用手穿过裆下,往前一拽,使整个人一挺,出现凳子脚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
张上两眼皮子打架,早已第一时间趴了。
整夜的亢奋,抽空了他的精力,身体软得像面条一样瘫在桌上。
不出三分钟,干净的书页,就染上了水渍。
何婷婷背对张上,把整个左臂往桌上一放,当成枕头,脑袋枕在上面,静静地休息。
听到熟悉的呼噜声,不知心烦,还是上课时被盯得恼怒了,一下子坐起来杵在凳子上。
微不可寻的余光,撇到正在酣睡的同桌,那黏糊的口水让人看着恶心。
可摇摇欲坠的堡垒,似乎随时会坍塌,要么一呼啦滑落桌面,要么砸在他头上,让何婷婷眉头微皱。
没说什么,探身把挡在张上前方的一摞厚厚的书,拿到自己桌上。
将折了的书页抹平,卷起的纸张压住,一本一本,四边对齐,细细整理,使这摞书焕然一新。
又把几本较小的练习册抽出来,整齐放在课本最上面,这样看上去比较顺眼。
悄无声息的把书还回去。
时间刚刚好,上课铃声响起。
……
一觉醒来,不知天南地北,脸上黏糊,沾了502胶似的。
整页书皱巴巴,好像被水洗过,又干了,险些和脸皮粘一块。
日上三竿,周围打打闹闹的氛围,使张上知道现在是下课时间。
迷糊睁眼,桌上焕然一新的堡垒,整整齐齐摆在前端,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旁边的何婷婷不在座位上,应该是去厕所了。
记得初中毕业后,何婷婷上了太谷二中,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直到大学时,大家都有手机,同时微信兴起,可以通过qq添加微信好友,这才又和何婷婷联系上。
翻看朋友圈,知道姑娘找了男朋友,还厚颜无耻的问人家,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姑娘的回话,让他心里哇凉哇凉,有被别人睡了媳妇的愤怒。
“出去住过了。”
在有恋处情节的张上看来,被人拿一血,这姑娘就不纯洁了,为此,情绪激动之下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之后,两人虽然还有交流,却多了一些陌生感,与不痛不痒。
思绪回转,张上静静看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嘀咕道:“感谢老天。”
双手合十,仰头看天,洁白的天花板就像现在的同桌,那样纯洁无暇,并且,需要我来给她的人生带上一些污点。
再来一次,不就是该把上辈子没做的遗憾,给它干了嘛。
“上花儿,你这是作甚了,迷住邪了?”智老二往何婷婷的凳子上一坐,半个身子就横着挤了过来。
张上此时的模样,就像一位虔诚的信徒,怎么看都怪异。
“没事。”被人打扰了心思,看了智升祥一眼,见他校服拉链紧锁,里面撑得要掉出东西,就知道他来送“柯尔蒙”了。
“快快快,别让赵刚他们看见。”
智老二做贼心虚的四处扫了扫,这才把藏在校服里撕成一页一页的书拿出来,赶紧塞到张上课桌兜里。
还感慨道:“这书真精干,我要是有这艳遇,少活三十年都原意。”
张上撇了撇嘴,从桌兜里随意抽出一页纸边,没有明目张胆拿到桌上看,低头,像考试作弊一样,腰弯得像个虾米,只扫了一眼,就脸皮抽搐。
“阿宾。”
“胡太太。”
“钰慧。”
抬起头,掩面,抽气,只觉牙根疼,看这种书会刺激生理,只看旁边的智老二瞳孔布满血丝,还一脸的阳亢,就知这孩子被荼毒得不浅。
“我不。”
“看”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叮铃铃……”有些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何婷婷也站在了桌边,等智升祥走人。
向张上使了个轻佻的眼色,智老二带着贱笑,一溜烟跑了。
何婷婷面带疑惑,不知这对好基友玩什么把戏。
落座,微不可寻的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张上手里的那页书,小说而已,至于这么神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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