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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薄叙的脸色愣了下，微凉的眼底沉着凝重。
他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好像又无从说起。
薄叙淡淡对我松了口气，“算了，这些事你迟早是要知道。”
我望着他认真起来的脸，也很着紧张。
“对，你今天下午看到的文件，已经确认过，去世的那位就是你母亲本人。
我让手下几天前拿了你的头发去做DNA，好在医院现在还保存着尸体的数据。
我其实拿到那份文件时已经确认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你妈妈当时背着你爸爸找的情人是……
陆滕峰。”
“你说什么？”我呼吸一凝，顿觉胸口窒闷困难。
难道，是那个我叫了20年爸爸的人吗？
他是我妈妈的情人？
我颤抖着后缩了好几步，根本没法接受这个消息，低声问，“难道……我是陆滕峰跟妈妈的孩子？”
我越想越害怕，那我跟陆燃，岂不就是……
同父异母的兄妹。
直到薄叙对我摇头，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我陷入愕然——
“你不是，小淮是。
他是陆滕峰的私生子。”
我手里的杯子都要捏变形了。对这个事实反应了很久很久，还没脱离出惊愕。
他淡淡凝气，拿过我十指里被揉烂的纸杯，轻放在床头。
我还是回不过神来。
我跟小淮原来并不是完全血脉相连的家人，我们有同一个妈妈，她是个风流女。
小淮的亲生父亲，竟然是他最为憎恨的陆家人。
“小淮……他若是知道这件事，会很伤心吧。”我垂眸，嗓子哑了许多。
“嗯，这件事对孩子来说残忍了些，暂时别告诉他。”
薄叙点头，黑眸幽幽地看着我，“但我想小淮大概已经知道了。
你想一想，他为什么那么憎恨陆家人，按理说陆家收养了你，他应该感到感激才是。”
我脸色惨淡地垂下眼帘，手指揪紧床单。
的确，小淮对陆家的敌视一直让我很奇怪。
尤其是对陆燃和陆滕峰，他总是拼尽全力让我远离他们父子，可从来不说原因。
我想现在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
我垂着下巴喃喃自语，“若真是如此……小淮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是私生子的痛苦中么。”
可我这个当姐姐的，我愚蠢得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责怪他为什么不好好孝敬陆家人
“这也不怪你。”薄叙抚着我颤抖的肩头，安慰，“有空你多跟孩子聊一聊。他外表看上去那么阳光，心里压着很多苦。很乖，很懂事，不告诉你怕你担心。”
我捂着脸无法再听下去，心疼和愧疚几乎将我的意识湮灭。
薄叙却没给我难受的时间，“对了。去医院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查过，你的身世。”
“谁？”我后背发毛，顿时紧张了些。
“陆燃。”
“……他调查我的身世？”
“嗯，不过医院显示的记录是在两年前。”薄叙抚着下巴说，“也就是说这两年，他一直在调查你。”
心里顿时百味杂陈，说不上是何等感觉。
我一直告诉陆燃，如果他知道有关于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可他什么时候已经查遍了我的过去？
我想起他每日对我露出那样若无其事的笑，慵懒散漫的表情，突觉毛骨悚然感拔凉一片，从脊背一直蔓延至全身。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小淮是他的弟弟。”
我木讷空寡地看着他。
“是。”
——
薄叙走后，我一直在床上躺到天亮，盯着天花板，双眼酸涩得可怕。
我闭上眼就是小淮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模样，是陆燃温柔缱绻对我说着情话的脸。
一切一切太乱了，大脑像快炸开一样。
“姐？”
门口男孩突然喊我时，我愣了秒后从床上一跃而起。
就看见小淮坐在轮椅上，他瘦了很多，皮肤趋近于苍白，那与我相似的眼窝深陷，一对修长的腿，拖在地上。
我要走过去，却下意识站在原地。
仔细去看，小淮跟陆燃的确有几分相似，唇瓣削薄，五官精致，皮肤也是同样的白，冷白。
看着他那样狼狈，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淮转轮椅进屋，“刚才薄院长来过了。他给我找了医生，说我的腿不用截肢。虽然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但只要我配合治疗，过个三年五载总能起来的。”
我鼻子泛酸。
他从来都是这样。
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乐观开朗的脸，自己一个人把苦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我以为他真的如外表一样单纯，却发现最愚蠢最单纯的是我自己。
“小淮。”
我已按捺不住哭声，扑过去抱住他瘦弱的肩膀。他瘦得让我抱着都觉得硌。
“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天天都哭哭啼啼的。”小淮肩膀微颤，笑着哄我，
“是不是陆燃又欺负你了？”
我摇头。
“沈亦枫？”
“没有人欺负我，小淮。”我轻轻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相扣。
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不断地道歉，“对不起，我从来不是个好姐姐……”
“傻南卿，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他点点我的太阳穴，“不许说这种废话，你是我姐姐，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
其实小淮也知道，他还有陆滕峰这个父亲。
“你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好吗？姐姐都听你的。”我抱着他不撒手，安心地合上眼帘。
突然发现这个瘦弱的肩膀，也不那么虚弱，至少，足够我依赖了。
“姐姐，你真的听我吗？听我的话，就跟陆燃分手，咱们不跟他了。”
他已经是不下两百次跟我说这样的话，这一次我却不觉得心烦。
——
中午的时候，小淮知道我昨晚没休息，逼着我睡了一觉，坐轮椅上吃力地给我盖被子，叨叨着说你就为了陆燃那么个男人，至于一晚上不睡吗？
我拉着他的手，特别黏他，“你别走好不好？”
“好好好，你睡着了我再走。”他依靠在轮椅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游戏机，坐在我床边安心地打。
“少打点游戏……”
我闭上眼，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进入昨晚那样的梦里。
——
“你叫陆燃？”
我牵着爷爷的手，瞪着这个正眼都不看我的男孩。他捧着一本全英文经济书看得很认真，慵懒的模样都那么好看。
“嗯。”
他只慵懒掀起眼眸，瞟了我一眼。
“你别放心上，他就这个性子，害羞。”
爷爷说得没错，12岁的陆燃已经在接受爸爸魔鬼式的训练。
他的性格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抑郁，是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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