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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碧冲她粲然一笑,说真人好端端地生起气了?”
紫英真人不理她,闭上眼睛假寐。跟她交手多次,早就见识过她的厚脸皮与能言善辩。脸皮没有她厚,辩又辩不过她,真是无可奈何。
“真人,你看外面。”阮碧推着她,指着车窗外。
大周商业发达,沿街都是商铺和挑担的商贩,有男有女。名门世家讲究女子娴雅贞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而出来也要戴个帷帽,绝不能抛头露面。普通百姓要讨生活,自然没有这么多规矩了,夫妻一起出来做生意的并不少。便是一起逛街购物的也不少,只是不象后世手牵着手并肩走着,多半走在前面,妻子则落后半步。
紫英真人顺着阮碧手指的方向看,是一对卖糖人儿的挑贩夫妻,大概二十出头,相貌平常,身着褐色粗布。汉子专心致志地吹糖人儿,卖糖人儿,若是没有人买,便温柔地看着自家的吹糖人儿。天气太热,汉子的额头一片晶莹的汗珠,心疼地掏出手绢,踮起脚尖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额头。汉子转睛看着她,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紫英真人微微动容。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把这对平凡的夫妻扔在后面。
紫英真人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碧。“姑娘想和我说?”
“我想说的,真人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就这样子简简单单地活着,也不吧。”
紫英真人嘲讽地说姑娘说要简单,天下人怕都要笑了。”
阮碧苦笑一声,说我何尝想步步机心、营营碌碌?只是不想成为他人的鱼肉,真人莫要怪我就好了。”
紫英真人一时无语,她确实没有理由怪她,一直都是她想利用阮碧。收她为俗家弟子,也是考虑到可以明正言顺地带她入宫。“罢了,罢了,你既然无意于荣华富贵,我也不强求了。”
谁不爱荣华富贵?可是人生若只有荣华富贵,那是何其苍凉。这话只在阮碧肚子里嘀咕了一下。“谢谢真人。”
紫英真人嘴角一撇说到如今,你还要叫我真人?”
阮碧又粲然一笑,说多谢师傅。”
紫英真人眉心微蹙,说听着别扭。罢了,没有人的时候,还是叫我真人吧。”
阮碧呵呵地乐了,眉眼舒展,不带一点机心,和普通十三岁的少女一样。
紫英真人看着她笑靥如花,心情也跟着亮丽起来。虽然脸皮厚不过她,心思转不过她,辩论也赢不了她,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欣赏她。倘若换一种方式相见,没有各自的立场与私心,恐怕能成为忘年之交。
只是,赵皇后……
想到赵皇后的处境,紫英真人的好心情便又荡然无存。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如何能看着她在皇宫里步步维艰?要不是当年赞她一句“面相贵不可言”,先帝和太后也不会选她为太子妃,她的性情原是不适合皇宫的,说起来还是害了她。
“五姑娘,如今该是你兑现条件了吧?无不少字”
阮碧说不急,太后圣寿那天,自然会兑现的。”
紫英真人皱眉。
阮碧柔声说欲速则不达,太后的圣寿也就是一个半月后,真人且安心等着吧。再说,我不是跟真人说过吗?倘若我的方法不奏效,我任凭真人处置。”
话说到这份上了,紫英真人只得点点头说好,我等着。”
间,马车离开嘈杂的大街,拐进槐树巷,停在阮府门口。
阮碧和紫英真人下马车,先到熙和院见大。又在大陪同下,到老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说了会儿话。然后紫英真人说不放心玉虚观里事务,得赶了。大和老再三挽留,见她去意已决,只得作罢。
大和阮碧把紫英真人亲自送到大门口,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话。紫英真人这才带着玉虚观的几名知事道长乘上马车。看着三辆车拖着斜长的影子远去,阮碧油然升起尘埃落定的安心感觉。
“还伫着做?”走出几步的大回过头,不悦地看着她。认识紫英真人十多年,一直想让她为二姑娘说句好话,却不得,没想到最后便宜了阮碧。一想起这事,她就心里憋屈的很。而且这回与大外甥的亲事也不成了,大哥到现在连封信都没有回,指定是恼的不行了。还有,绮儿的婚事也变卦了,都是因为她……大越想越气,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阮碧赶紧走,低眉顺眼地跟着她进熙和院的偏厅。
大坐下,宝丽见她不叫阮碧坐下,猜测要训话,于是只上了一杯茶。大端起茶杯,右手揭开茶盖,慢慢地拨弄着茶叶,特别特别地专心致志,转眼间半柱香了。
阮碧她在变相地给立规矩,只好敛手肃立着,一动不动。
大边拨弄着茶叶边想,就算你变成紫英真人的弟子又如何,那也不过是在外头搏个好名声。在这阮府里,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一柱香后,她浅啜一口茶,抬起头,很诧异地说你还在?”
阮碧一脸平静地说女儿在等母亲发话。”
大仔细看她的脸,一丝不耐烦都没有,究竟何时她变得如此沉得住气了?绮儿说她性格大变,不可小觑,原来是真的,是疏忽了,倒让她爬到头上来撒欢。冷笑一声,说如今你是紫英真人的高徒,我哪里还敢发话?”
这话是个大大的套子,无论接话都不好。阮碧正犹豫,忽然听到吧达吧哒的脚步声急冲冲地,小丫鬟的声音在外面急急地叫起来,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一把扯开帘子进来,眼睛微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阮碧面前,挥手就是一巴掌。阮碧本想伸手阻拦,忽然想起大还在场,赶紧把脸一偏。这个巴掌贴着脸皮而过,她后退一步,假装惊惶失措地说二,我了?你为要打我?”
二姑娘不甘心,又上前一步挥起手。
阮碧赶紧又后退一步,旁边侍立的宝丽却忽然横出一脚,嚷嚷着哎哟,五姑娘,后面有椅子,绊倒。”
阮碧被绊个正着,摔倒地上,抬头飞快地睃宝丽一眼。
宝丽只觉得好象一道寒光射入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心一缩。
“胡闹。”大见闹得差不多了,重重地把茶杯一放。“春云,还不拉住二姑娘?”
春云拉住二姑娘,说姑娘,姑娘,消消气,别让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二姑娘甩开春云的手,指着阮碧的鼻子,说都是你,都是你。”
阮碧站起来,拍拍衣袖上的灰,沉声问都是我?请明示。”
二姑娘哪好意思说是因为婚姻不成,只是愤怒地瞪着她。
大见二姑娘只顾着生气,皱眉说行了,五丫头,今儿你也累了,歇着吧。”
等阮碧退下,大又屏退左右,瞪着二姑娘说瞧瞧你,成何体统?”
“娘,我心里好恨。”
“不要说你恨,我也恨,原本好好一桩婚事,让五丫头给搅黄了。”
“那娘还护着她?”
“娘哪里是护她?娘是护你,傻丫头,要是传出去,说你因为婚事不成,对的大出打手?还有哪一家敢来聘你?”
二姑娘泪如雨下,身子摇摇晃晃。
大心如刀割,拉她到怀里,掏出手绢抹去她的眼泪说别哭了,谢明月不成,还有其他人呀?东平侯府的潘舜美、定国公家的顾小白、还有官家不也正替晋王选妃吗不跳字。
二姑娘哽咽不已娘,我就是不服气……”
“娘,娘,乖女儿,娘指定给你找个最好的。”大柔声说着,拍着她的背,见她慢慢地安静下来,这才叫宝丽和春云进来,扶她去里面榻上躺着,又叮嘱一定要守着她,别让她乱跑。
看看漏钟,到晚请安的了,带着宝珍到老的屋子里。
远远地就听到欢声笑语,进里屋,其他人都到场了,个个嘴角含笑地看着阮碧。大笑着问哟,这么热闹,在说呢?”
老说五丫头在说进宫的事情,咦,二丫头没有来?”
“她有点不舒服,在床上睡着。”
老心知是因为婚事不成,微微颔首,不再问了。
二好奇地问晌午见她跟谢二姑娘在花园里逛着,一晃眼就病了,可要紧不?”
大耐着性子说就是在花园逛久了,有点中暑,不碍事,睡一会儿就好。”
二说前两日,我也有点中暑,大夫给我开的药还在,等一会儿,我叫人送给二丫头。”
“那就谢谢弟妹了。”大怕她再纠缠下去,赶紧跟老说,“母亲,今日筵席,还有点尾事没处理完,我去跟账房核一下数,先走一步了。”
老点点头说行,都散了吧,五丫头留下。”
其他人纷纷退出去,片刻,只余下阮碧一个人。
老拍拍榻沿说五丫头,你坐吧。”
阮碧依言走坐下,老审视她良久,眼神象刀片一般,也不在看。
“你实话告诉我,今**去宫里,太后皇后谢贵妃都是态度?”
意思?阮碧心里一惊,含含糊糊地说许是因为紫英真人的关系,她们待我都很亲切,特别是太后,真的很祥和。”
老不悦地纠正紫英真人?是师傅。”
“从前叫习惯了,一时改不口。”
“以后多注意一点。”老又问,“你说谢贵妃也待你亲切?她可曾提起从前那桩事?”
阮碧犹豫一下,说是说了。”
“说的?”
阮碧便把谢贵妃提起旧事,以及的应答都说了出来。
老听得冷汗涔涔,说你当真大胆,居然敢反驳于她。好在这回太后喜欢你的回答,若是她不喜欢,你怕是麻烦了。以后断不能再如此鲁莽,不?”
阮碧不以为然,但还是说是。”
老沉吟片刻,说五丫头,有桩事……与你有点瓜葛,你且听听。”
阮碧恭敬地说祖母请说。”
“咱们阮府与延平侯谢家一向关系不,因此也有结成儿女亲家的打算,虽然一直没有挑明,却也有默契,便是二丫头和谢明月。但是今日东平侯说……”老顿了顿,把中午东平侯的原话复述了一遍,“……阮老,真是惭愧,有负所托。前些日子,我已经见过延平侯了。她说,她一向喜欢阮二姑娘,也想着要定给谢二少爷,只是谢二少爷与阮五姑娘传出这般事情,再定二姑娘是大大地不妥,若是阮谢二府要联姻,也只能定五姑娘了。”
阮碧恍然大悟,二姑娘为动手打,大又为何如此恼火?
想了想,说祖母,请恕我直言,这番话不过是谢家的托词,怕担了背信弃义的恶名,便把事情推到我们阮府头上。若真是定亲的打算,谢贵妃就不会在祖母等人觐见的时候,当着一干名门世家的面,特别挑我说事——要是她不提起,事情早就了。分明那个时候,她们就存下毁诺的念头。”
老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赞许,问好好好,你果然长进了,怪不得紫英真人会收你为徒。走,随我去祠堂给老太爷上柱香。”
“是。”阮碧低声说。
祠堂就在老院子旁边的一个独立小院,光线很暗,香案上陈着一排排的牌位,乍一看还挺碜人的。老点燃两柱香,一柱给阮碧,一柱捏在手心,合什闭眸,喃喃有语。
阮碧则跪在垫子上,也双手合什,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跟老一起把香插在香炉里。这一柱香,原本是她从玉虚观就说上的,一直拖到现在。
想来,老这回终于认可了她。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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