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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才摆手说不见, 就听谢景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姑母, 小侄知晓一些城中状况, 可说与姑母知悉。”
谢景话音方落,就听得顾同甫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在与谢景对话。
不一时, 谢景来到马车车窗外,隔着帘子向内中几位女眷叙礼后,随即略陈了目下境况。
原来,倭寇并未攻到杭州城外,但倭寇而今在距杭州府不远的长安镇外。如今杭州府城已闭城戒严, 但北面武林门外郊关四乡百姓为求庇护,正聚集武林门外请求入杭州府城避难, 人数众多, 约有十万之众。
武林门提学副使倪宏图开门迎纳, 如今杭州府城内涌入大量城郊百姓,消息传到钱塘县这边,便引发了惊慌。
顾云容面色微沉,掀起帘子问道:“倪宏图是否未经上峰准许擅开城门?”
谢景有些时日未见到顾云容了,如今一见之下便是一怔。
施了淡妆换了新衣的顾云容,越发光彩照人。
“我亦不甚知晓, ”谢景摇头说罢, 见顾云容要放下帘子, 又忙道,“不过灾民已开始往本县疏导,我约略知晓路况,我给你们带路。”
顾云容道了句“多谢表哥解答”。落下帘子,她转向徐氏:“表哥之言,父亲母亲拿主意便好。”言讫,坐回自己的位子,陷入思考。
若杭州府这边有桓澈调度的话,那么倒是无虞,只盼倪宏图此举不会惹来麻烦。正好于思贤的事解决了,长安镇外头兴许是他在守着。
顾云容暗暗叹息,国朝国大民众,就这样还在倭寇手里屡吃败仗,这里头的问题大了去了。但愿桓澈能在浙江多盘桓一阵子,大刀阔斧斩除积弊,不然倭寇这颗毒瘤还不知何时才能除掉。
大半月之后,顾云容自顾同甫口中得知,倭寇已被打退至乍浦的滩涂附近。
虽算是打了个胜仗,但桓澈却是在海宁县衙大发雷霆,吓得当地属官士绅伏跪满地。
据说是因为当地乡绅因着一己之私,险致海宁县沦陷。
顾云容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越发觉得桓澈不能离开浙江。他顶着亲王和钦差的双重身份,有头脑有魄力,再没人比他更适合来操这把刀。
顾同甫见倭寇已被打退,便又打起了摆宴择婿的主意。徐氏也觉着这事宜早不宜迟,夫妻两个这两日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
顾云容只是听之任之。她前世未留意过她的其余表兄,若这回能发现个合适的倒也好。
眼下正值梅雨季,外头的天不是正在下雨就是准备下雨,太阳极少露脸。顾云容头先因着杭州府城戒严,近一月都没出过门,思及回头定亲了说不得出门更加不易,于是她趁着徐氏带着丫鬟忍冬出去采买胭脂水粉的机会,央徐氏将她一并带上。
顾家住的巷子附近就有一溜铺子,因此一行人俱是步行。
由于外头到处都是积水,不能太讲究,顾云容便穿了一双旧的高底绣花靴出来踏水。她一头与徐氏笑着说话,一头步子轻快地慢慢挑拣物件。
然而出了胭脂铺子不多远,她就忽地停了步。
徐氏诧异问她怎么了,她僵了须臾,哭丧着脸道:“我的……鞋子似乎坏了。”
她这双鞋子穿了两三年,旧得都已有些褪色,但因鞋底是木制的,结实耐穿,江南又雨水多,她便习惯踏着这双鞋出来踩水,谁想到今日这靴子的鞋底竟脱了小半边……
她左边那只靴子的后半边已经脱开了,她只要一抬脚走路,后半边鞋底就会一掉一掉的……
她的裙幅又不够长,根本无法遮挡住。
徐氏明了了状况之后,忖量一回,交代忍冬回家去,让小厮将骡子套上,驾车来接,她们就在原地等着。
忍冬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忍冬前脚才走,天上便又飘起了雨。徐氏手里只有一把伞,其余两把让忍冬顺手带走了,谁知道竟这么巧。
雨势越来越大,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徐氏无奈之下只好搀着女儿到商铺屋檐下避雨。
握雾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小声对一旁的拏云道:“你看那是不是顾姑娘?”隔着雨幕看不真切,他也不能确定。
拏云仔细瞧了片刻,扬声道:“还真是顾姑娘,一旁那位看着像是顾家夫人。”
握雾捂了捂耳朵,正想说你喊那么大声作甚,就见自家殿下目光转了过来。
夏日的阵雨暴成瓢泼之势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雨借风势,伞有同于无,顾云容的衣裙霎时淋湿,母女两个预备入店避雨,但门口的伙计好像不答应。
桓澈盯着看了少顷,忽道:“先前那件事若论起功来,那顾家幺女也有一份,眼下倒可给她行个方便,算是酬答。”
拏云深以为然:“公子英明!”心里却道,想请人过来还非要拐个弯。
顾云容竭力撑伞遮挡风雨,正自瑟瑟,一抬头就见撑伞而来的握雾来邀她们去斜对面的茶馆避雨。
顾云容循着他所指看去,虽则雨大看不真切,但她勉强认出了这是她家附近一家大茶肆,出了名的高雅去处。
这地方是不会让她们这样一身狼狈的客人入内的,何况顾云容并不想跟桓澈打照面。
握雾仿似根本未听到顾云容母女的推辞,不知打哪里叫来了两个女子帮忙,一路连搀带架将她们拉到了茶肆门口。
顾云容因着鞋子的缘故,有苦说不出。正好有伙计上来阻拦,说是她们鞋上沾着泥水,衣缘也往下淌水,入内会弄脏地面。
她刚要顺势告辞,左右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谁知握雾一把挥开那伙计,看也不看,便将一个茄袋甩手扔给了一旁管事模样的堂官,带着顾云容等人呼啸而去。
那堂官直至几个人影消失才回神。打开茄袋一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整整十两的二七宝银,成色比细丝纹银都要高!不仅如此,连那装着银子的茄袋也是上好的南京紵缎制成的,上头那花样的绣法他见都没见过。
观者皆抽气不已。
顾云容问过才知,那两个将她们搀来的女子是桓澈命握雾临时寻来的,俱是茶肆里专司唱曲儿的。两女与几个伙计一道忙活着,给她们母女两个搬来了熏炉,烘干了衣裳,这便出去复命去了。
等雅间里的闲杂人等退出去后,徐氏便开始审问顾云容是谁帮她们解围。
顾云容对于桓澈的举动也颇为费解,但不论如何,在桓澈首肯之前她不能擅自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只是说兴许是家中哪门远房亲戚,只是人家记得她们,她们不记得人家。
等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被引去拜见桓澈。
顾云容头先以为就要那么湿着去见桓澈,她穿得单薄,雨水洇湿了胸前那一块衣料,她方才几乎一直抱着胸。要就那样站在桓澈跟前,以他那个目力,怕是连她内里穿了什么颜色的抹胸都一目了然……还好把衣裳烘干了。
但她不好管人借鞋子,便只好硬着头皮穿着那双坏掉的绣花靴入内。
桓澈听见外头的动静,竟然感到心底有不可抑制的雀跃涌动。
虽然算起来没几日,但他感到仿佛已经阔别许久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去。
入目就瞧见一月未见的少女深深埋首,一步一蹭地挪到距他三尺开外的地方,然后就长在那里一样,死活不肯再往前挪,看也不看他,在徐氏叙礼后,僵硬地屈身行礼道了万福。
桓澈明显感受到了她言行之中的疏离。
他甚至觉得她在有意躲着他。
他可是清楚记得,顾同甫还没被放出来那会儿,她胆子大得很,屡屡偷觑他不说,还跑来探病,连他斗纸鸢输了,她都会跑上来温声软语地安抚他。
这才过去几日,她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同了。
他瞬间觉得满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
一种十分微妙的失落受挫感。
桓澈在她莹白细嫩的脖颈上盯了一下,骤然按下茶盏。
那“咚”的一声在静谧的室内有些扎耳。拏云与握雾互看一眼,殿下这是生气了?
桓澈起身客气还礼,命人给徐氏母女看座。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揖礼,由他做来,便如流水行云,遍身风流。偏他容色端雅,举动贵介,不过一个基本礼节,徐氏竟觉自己生受不起,
她端量桓澈一回,又环视周遭,越发摸不着头脑。
这家茶肆她只零星来过一两回,寻常只去左近那些小茶馆。这家茶肆四时卖奇茶异汤,雅间里插时新花卉,悬名人字画,来此的客人多是出手阔绰的主儿,眼前这个少年衣着虽不张扬,但那穿的戴的怎么看也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一般百姓家里可教养不出这般的雅人深致。
顾家何时有这样的亲戚?只有一个沾些亲故的沈家勉强能有这般派头。
徐氏心头一震,她听说沈家的人前阵子来了浙江……
徐氏委婉询问桓澈身份,并再三对于他的援手表示感谢。桓澈却是有些神思不属,只道是就手儿行个方便而已,不必知晓他的身份。
顾云容在一旁如坐针毡。她急等着回家更衣换鞋,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可以撑伞回去了。可徐氏此刻倒仿似无甚还家的意思,竟是与桓澈谈起天来。
顾云容接连朝徐氏打眼色,可眼看着徐氏要转过脸了,桓澈就挑起一句话拉走徐氏的注意力。每次皆是如此,顾云容简直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云容使眼色使到抽筋都没能唤起徐氏的注意,又见徐氏似乎对桓澈印象颇好,咬牙暗诽长得好就是沾光,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成为妇女之友。
徐氏说话间感到一阵凉风夹着雨点灌入,忍不住看了雅间的窗子一眼。其实自打她进来就想问为何不关窗,难道下雨开窗是近来时兴的什么雅事?
桓澈暗暗瞥了顾云容几眼,却见她目不斜视,根本不往他这里看,正莫名气闷,听见徐氏后头的话,忽而转头:“夫人说,顾大人不日将治酒宴客庆贺平反昭雪?”
桓澈示意拏云去将沈碧音母女叫来。
拏云依言上前,但沈碧音母女并不买涨,还矜贵逼问拏云究竟是哪家哪户出来的护卫。
拏云已经猜出了眼前这对母女是沈家女眷,心中鄙夷,冷冷示意是远处那位贵人让她们过去。
沈碧音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是方才瞧见的那个仪容耀眼的少年,脸上的傲慢之色倒是有所收敛。
曾氏也望了过去,端量那少年一回,低声道:“我瞧着那人风度不凡,敢怕是哪家勋贵子弟,咱们过去看看也无妨。刚拜了月老就遇见这位,说不得是个好兆头。”
沈碧音闻言面上羞红,低头整了整钗环。
虽则她实是属意那个清隽少年的出众风仪,但她爹娘说她将来说不得是要嫁给亲王做王妃的,她觉得王妃的位置更吸引她。不过在这天人一般的少年面前,她还是想留个好印象的。
曾氏领着女儿上前,客气询问桓澈是哪家公子。
桓澈冷冷掠视眼前这对母女,道:“看来汝南侯规矩不严,后院女眷竟是这般教养。”
他一语落地,曾氏便是一惊。
这少年张口就报出了汝南侯府的名号,且他一个小辈,敢以这等语气开言训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身份尊崇,二是脑子有毛病。
这少年显然不像个脑子有毛病的,那么他的身份……
曾氏惊疑不定。
沈碧音见母亲愣神,暗暗拉扯她衣袖。曾氏回神,发现手心已经濡湿。
她也不过是当惯了世家夫人摆惯了谱儿,方才是瞧见一帮刁民竟敢在她们跟前撒泼,一时脾气上来发了一通火,谁想到贵人就在一旁看着。
沈碧音见曾氏慌忙拉着她赔礼,愣了一愣,旋也反应过来,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怕是极贵。
身份极贵,又生得如此样貌,难道是衡王殿下本人?
沈碧音虽未见过衡王,但是对于这位七殿下早有耳闻。京中都传开了,衡王殿下生得仪貌超绝,但素来清心自守,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皇帝前阵子又透出些为其遴选王妃的意思,京中闺秀人人意动。
亲王选妃的范围一般不会很大,惯例上是在京畿之内择选,那她中选的可能就会更大一些。
沈碧音俯身行礼时面上酡红一片。她从前还道时人怕是虚夸了衡王的容貌,如今却只觉她读了那么些诗书,没有一句可描尽他的不世丰姿。
若能嫁得这般夫婿,便是此生无憾了。
顾云容虽不知沈碧音具体在忖量什么,但瞧着她的神态也能猜出一二来。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这一世跟桓澈没有露水姻缘那一出了,那她当然就不会成为衡王妃。那么,就不知将来哪家闺秀会做桓澈的王妃了。
桓澈并未对曾氏母女的致歉做甚表示,只淡漠道:“我竟不知汝南侯府交际这样广,跟哪家都有渊源,回头问问父亲,看他知晓与否。”
这显然是在讥诮适才沈碧音后面的那番话。
曾氏额上直冒冷汗,面上青红交错。若说她之前还对桓澈的身份存着些怀疑的话,那么眼下是不得不信了。
她曾有幸在入宫朝贺时得见天颜,这少年的言行举动一望即有天家风范,旁的兴许可以装,但镌刻入骨的气势断断装不来。
曾氏又再三代女儿赔罪,末了保证不会再口出妄言,见少年拂袖而去,才拉着女儿直起身,低声斥责了一顿。
沈碧音心思俱在远去的少年身上,等入了轿子,忙问母亲:“娘,那位公子当真是衡王殿下?”
曾氏剜她一眼:“娘的申斥你听得漫不经心,这上头倒是上心!娘瞧着错不了,娘方才忽然发觉,那少年郎容貌也与圣上有几分肖似。”
沈碧音立时揪紧帕子:“咱们初到江南,难道不当前去拜会殿下?不论如何算,咱家与衡王殿下也是有些牵系的。”
曾氏思及她们才从月老祠出来就遇上了衡王,心里也打起了算盘。
这事是得仔细合计合计。
沈碧音问曾氏觉着殿下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姑娘是谁,曾氏轻嗤一声:“管她是谁,横竖不是哪家小姐。”
沈碧音有些不悦。那少女穿戴虽寻常,但容貌真个儿惹眼,若是盛装打扮,她到她跟前怕是都没地方站。
在顾云容有意无意的引领下,一行人到了马头娘庙。
马头娘即蚕神,又称蚕花娘娘、蚕姑等。浙江既为蚕丝大省,祭祀蚕神之风自然盛行,此亦为地方特色。
只是月老祠附近的这个马头娘庙因着位置较偏,白日里始有蚕农前来祭祀,夜里鲜有人至,又临近船埠,大约由此,海寇才将此间选做交易地点。
桓澈见庙中供奉的塑像为一乘马女子,女子手中托着一盘蚕茧,转头问顾云容可知这里面有甚说头。
顾家虽不养蚕,但本着入庙即拜的传统,顾云容还是端端正正地参拜了一番。她起身后退至桓澈身侧,轻声给他讲了个故事。
大意是说,远古时候有个姑娘,父亲遭劫不知所踪,姑娘的母亲便立下誓言,将丈夫寻回者,即以爱女许之。白马听闻,旋将其父载回。自此白马嘶鸣不休,父得其故,怒杀白马,并剥皮晾于庭院。姑娘近前时被马皮裹住,卷至树上。随后,她的头变成了马头,口吐细丝,将己身缠绕。
这便是司蚕桑之神马头娘的来历。
拏云听罢,目光在自家殿下跟顾云容之间打了个转。
他忽然想问问顾姑娘,救父嫁女是否当地传统。
顾同甫若非遇上殿下,现在还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而且案子绝对结不了。算起来,殿下也算是救了顾同甫。
最要紧的是,他总觉得殿下对顾云容是不同的。
桓澈从顾云容兄妹口中得知,当地部分穷苦农人种田所得只能解决一年之中八个月的口粮,剩下的四个月口粮及各项花销都要从养蚕上偷抠巴,又兼浙江气候天然适合养蚕,桑田比稻田赚钱,故而蚕农尤多。
他也上前拜了蚕神,后在马头娘庙左近查看时,发现周遭偶有几人形迹可疑,且外貌打扮透着些古怪。
他又勘察了四下地形,面染霜色。
顾云容瞧见他神色,知以他之颖异聪敏,自己目的已经达到,舒了口气,便有意作辞。
桓澈既不想在顾同甫之事上多言,想来自有打算。他说顾同甫无碍便是无碍,这个不会作假。
思及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顾云容一身轻快。
只是她与顾嘉彦跟桓澈辞别时,桓澈并未应允,且似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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