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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中州万古英雄气 节三:中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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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三:中州剑

    杨凌回头一看,只见西厢位子上一人站了起来,身材极高极瘦,又穿了紧身黑衣,头戴一顶黑帽,更显瘦削,一根竹竿也似。那人面容枯槁,脸上不见半丝喜怒,远看之下就是一具僵尸!

    杨凌记心甚好,知道进店时那位子上并没有人,然则他与夏侯坤对酌良久,竟都没发觉他。这份身法轻功,他与夏侯坤均是不如。

    夏侯坤依旧挽着杨凌的手,但脚下步子已停,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尸魔’南谡先生,久违了!”

    南谡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夏侯坤放开杨凌的手道:“杨兄弟,真是不巧,你老哥哥这当儿有些事与这位南谡先生谈谈,不能陪你了,你且先行,他日相逢再与你痛饮一番。”

    杨凌与他甚是投缘,又是江湖人,哪会看不出这南谡与夏侯坤颇有罅隙,岂肯抛下不顾?遂道:“不知夏侯兄与这位南谡先生要谈何事?小弟旁听如何?”

    夏侯坤笑道:“哈哈,我与这位南谡先生并不相识,只是他有个弟子,名唤什么‘飞天叉’,在东平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可惜被某瞧见,一剑杀了。想来南谡先生今番便是要和我理论此事。兄弟,这事和你无关,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他又附耳过来,道:“我料理了他,随后便赶上来。”

    杨凌虽听他说得胸有成竹,但亦知“尸魔”是塞北出了名的大盗,与数十年前绿林的‘尸王’系出同门,武功甚是了得,还是道:“夏侯兄好意小弟心领了。小弟如若就此离去,良心难安。”

    夏侯坤见他执意留下,倘若再劝,未免瞧他不起,遂道:“既然如此,小兄弟不妨在旁边看着,莫要靠近。”杨凌道:“小弟理会得。”

    这时南谡冷冷地道:“夏侯坤,老夫与你衡山派并无瓜葛,你却对我徒儿痛下杀手。这笔账,你自个儿说,怎么算吧?”

    夏侯坤笑了笑:“某家生平有三杀,你想必知道。倘若有人犯了这三条之一,被某撞见了,必杀之。一是滥杀无辜者;二是**妇女者;三么,便是作恶多端者。你那徒儿三条齐犯,焉有活命之理!?”他说到后面,声色俱厉。

    杨凌听闻,心思不仅飞到东平,他佩服夏侯坤说的话,更佩服他的为人。可他却不知道,夏侯坤生平有三杀不假,还有三不杀:“老弱妇孺不杀”“身负重伤不杀”“不会武功不杀”。然而在东平那件事之后,“不会武功不杀”这条,夏侯坤再也没有提过。因为有时候,不会武功的,作恶反而不比会武功的少!

    南谡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说的这三条,老夫一样也少不了,你是否连我也要杀?”他话声如铁拨,年岁虽老,却铿锵有力。

    夏侯坤也不欲和他多说,喝道:“知道便好!你在塞北一带为恶多年,某早就想去为民除害。今日你肯来寻我,倒省了一番奔波。动手吧!”他倏尔往腰间一抽,右手一抖,只见一道寒光已指着南谡,原来他的武器竟是一柄藏在腰带中的软剑。

    而南谡的兵刃更加奇特,他双手套着一双黑漆漆的手套,十根手指尖处,都长了一枚长约两寸的刃。

    他这奇门兵器叫做“黑煞手”,是用塞北一种黑蚕吐出的黑丝织成,韧性极强,刀剑不能断。而指头那刃抹有剧毒,与人动武时候,以内力催动指头,黑蚕丝伸展开,指头刀刃便能霎时伸长三四寸,端得厉害无比。

    南谡蓦的大喝,十指刀刃猛地击出,分别打向夏侯坤身上十处大穴。毒刃沾身已能致命,倘若打在穴道上,更是神仙难救。

    夏侯坤软剑霎时舞成一团光圈,将十道毒刃的进攻路线尽数封死。杨凌在旁赞了声:“好一招‘长河落日圆’!”

    夏侯坤暗忖:“嘿嘿,他也是个剑术名家,熟知我衡山剑招!”他笑道:“杨兄弟,你且说说该用哪一招反击呢?”杨凌道:“以‘大漠孤烟直’最妙不过。”

    夏侯坤道了声好,果然身子一躬,软剑笔直朝南谡刺去,正是一招“大漠孤烟直”。

    这招虽是直刺,但包含几十种变化,想那烟势飘忽不定,变幻莫测,看似直,实则曲,故而以软剑使来,更得其中三味。南谡虽是武学大家,却也不知他要如何刺来,只好飘身后退。夏侯坤抢剑直上,斜刺他腰肋。

    杨凌见南谡脚下穿的竟是一双薄丝也似的蚕靴,足点地半点声响也无,这才恍悟:“原来他是仗着这双宝鞋,方能步履无声,怪不得我与夏侯兄俱未觉察他何时来的。只是他适才自重身份,不肯偷袭夏侯坤,不然即便不能打伤夏侯大哥,也能稳仗先手。”

    南谡一双手走的是漠北黑砂掌的路子,夏侯坤忌惮他掌上剧毒,更兼他十指可伸缩自如,只将软剑舞成一条长蛇也似,缓缓逼近。南谡连弹数指,皆被他以软剑挡开。

    这黑蚕丝虽然极韧,但也极细,倘若伸得太长,被夏侯坤内力一击,毕竟还是会断折的。故而南谡也不敢频频发射指尖毒刃,他心想:“你既然害怕我黑煞手威力,我便以此破你。”

    他单掌挥开,连使两招斜劈,右手搭上夏侯坤软剑。夏侯坤长剑一抖,南谡只觉手中之剑宛如活物,咻的溜走。他不禁暗道:“好阴柔的内力……夏侯坤内功寓柔于刚,真是劲敌!”

    夏侯坤长剑一招“飞流直下三千尺”下斩南谡右腿,接着长剑上撩一招“日照香炉生紫烟”又刺对方左肩,继而软剑宛然游蛇,一招“一水护田将绿绕”竟绕到南谡颈后,刺他“玉枕穴”。

    南谡急忙旋身,右手食指暴长点向夏侯坤胸口“膻中穴”正是攻敌之必救。夏侯坤不欲与他两败俱伤,撤剑避开。

    两人跳纵越击,不过两盏茶时间就已拆了一百招。夏侯坤浸淫衡山剑法已有三十余年,最是奇幻不过,然南谡武功也足可与他相颉颃,这场比斗多半要看内力高低。

    夏侯坤内力浑厚,显然长力甚久。而南谡生于北疆,未曾修习过什么上层内功。果然这百招下来,他渐感吃力,心知再过十数招,只怕就要为对方所制。

    其实论招数之精妙,夏侯坤与南谡相若,夏侯坤或许略胜半筹,但真要凭招数击败南谡,只怕也难。然则此番并非切磋武艺,而是生死相拼。夏侯坤既已压得先手,招数猛如黄河决堤之水,暴风骤雨般朝南谡攻去,正可谓强斧之力,势如破竹。

    这时店内的来客早已逃之夭夭,掌柜小二也躲藏起来。可门边脚步声骤起,却又来了一队人马。

    杨凌撇头一瞅,竟是官府衙门差役,心道:“莫非有什么客人不知好歹,去通知了官府?”但再看之下,这群差役竟然牢牢守在门口,显然不是来调停的,而是有备而来。

    杨凌心知不妙,突又觉梁上似乎有动静,“难道还有埋伏?”刚要说话,却已听夏侯坤叹道:“想不到‘尸魔’竟投靠了朝廷。”

    南谡却不睬他,趁机偏身退开道:“原来是杨指挥到了。”

    只见门外走进一人,身穿金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正是大内锦衣卫指挥使之一的“锦云豹”杨寰。

    原来南谡昔年在北京时就投靠了魏忠贤,今日南下凤阳来到酒店,无巧不成书,正好遇见他的杀徒仇人夏侯坤正与人拼酒。

    他知夏侯坤是魏忠贤内定钦犯,本欲直接动手,但恐不能取胜,遂让门徒去县衙通报,自己在此监视。而锦衣卫指挥使杨寰也正好在县衙用膳,于是也赶来相助。

    杨寰不过二十八九岁,身材高大,不输夏侯坤。面如紫玉,颔下短须似是刚剃,稀稀落落还有一圈胡渣。

    夏侯坤收起软剑,转身对杨寰拱手道:“久闻‘锦云豹’杨寰杨指挥使,只是缘吝,未得一见。今日在此相遇,当是三生有幸!”

    杨寰回礼,说道:“久仰中州大侠诗剑酒三绝,今日一见,剑绝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惜、可惜啊……”他顿了片刻,忽对南谡道:“恭喜南谡先生成功拌住夏侯坤,他日上报千岁,南先生当为头功!”接着又对身边的官员道:“陈县令,你此番捉拿钦犯有功,杨某先祝你加官进爵了!”他旁边的陈县令忙道:“不敢不敢,还要靠杨大人多多提拔呢!”他这一番对话,竟似已将夏侯坤拿住了一般。

    夏侯坤一哂,他素知这杨寰自视甚高,又目中无人,也不以为意。杨寰呵呵一笑,忽又厉声对夏侯坤道:“杨某奉千岁号令,前来捉拿钦犯夏侯坤!来啊,给我拿下!”

    夏侯坤地挥剑挡开两名公差,他虽知锦衣卫拿人从来不问是非,自己身在江湖又曾多次得罪官府中人,但还是问道:“某家何时成了钦犯?”

    杨寰冷笑:“哼,陕西那伙乱民可是你救的?”

    夏侯坤道:“哦,原来是为了那件事。某不过是救了几个灾民而已,况且他们本是无辜之人,如何能见死不救?难道某这也碍着他魏忠贤了么?”

    杨寰道:“谁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灾民?那几个家伙是在陕西煽动暴乱!再说了,夏侯坤啊,你以为你救得了他们么?那个姓刘的和那个姓李的还不是照样被我杨寰擒获了?你既与这数人有些瓜葛,还不算是与贼党关通么?与贼党勾结,难道不是谋反么?谋反逆贼,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夏侯坤见他说得理直气壮,心头怒起,言语间也不再客气:“官逼民反,若非尔等不顾百姓死活,谁不想安居乐业?要拿某家,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杨寰,看剑!”他身形一掠,朝杨寰攻来。

    杨凌心中反复念叨:“若非尔等不顾百姓死活,谁不想安居乐业?……谁不想安居乐业?”

    他忽然大叫一声:“夏侯兄,我来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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