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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七:绝处逢生
徐谅喝道:“谁敢过来!”他手指一翻,点向锦衣少年脑边太阳穴。他只需手指用力点下,立时便可要了那锦衣少年的性命。
齐傲天和平光世虽然受伤,但并无大碍,尽可再战。但对方以锦衣少年性命相胁,己方又无法立时夺人,一时间也没了主张,怔怔呆立。
“大伙儿停手吧!”那锦衣少年淡淡地道:“三位英雄当真好身手,小可佩服之至。小可自问从未见过三位,料来并无深仇,若是别有所图,只需我力所能及,必当满足三位。”
徐谅“嘻嘻”一笑,说道:“尊驾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别有所图。诸位不必担心,我等绝不害你们主人性命,只想问他一件事罢了。”
锦衣少年略有所思,问道:“不知英雄欲知何事?”
“请尊驾屏退左右,免得你我交谈,被不相干的人听见。”徐谅道。
锦衣少年镇定自若,当即道:“好,你们先退出厅去,把大门掩上。”
齐傲天等心道:“这井中密道只有一条,我们只需守在大门外,料他们三人插翅难飞。”他们随即退出,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虞梦等人一眼。他们退至厅外甬道处,那甬道不多十余级阶梯,挤着四十余人,各人摩肩擦踵,真是叫苦不迭。
徐谅把锦衣少年交给莫君言,自己快步而上,将大门机关锁上,这样外面的人便无法通过门外的机关狮头来打开大门。齐傲天等听到门内关锁之声,心头纳罕:“这三人锁上大门,岂不是作茧自缚么?这门虽然坚固,但也并非牢不可破。”
虞梦猜不透徐谅此举何意,问道:“这样我们不也出不去了,拿住了这小子,又有什么用?”徐谅狡狯一笑:“虞姑娘,俗话说得好,狡兔有三窟,你怎么知道这大厅没有别出路呢?”虞梦喜虑参半,问道:“书呆子,你笃得定?”
徐谅笑道:“若是笃定,岂非无趣?”他说罢,瞧了那锦衣少年一眼。那锦衣少年亦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徐谅拔下一根柱子上的火把,四处查探起来。锦衣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忽道:“你们扣住我,不是有问题要问么?怎么找起密道来,却又将我置之不理了?”
“不忙不忙,待出去了再问也不迟。”徐谅一边道,一边仍是仔细寻找。他四处敲打墙壁,看看有无机关,又附耳静听,测测其内是否有路。如此一圈,竟无所获。
徐谅暗暗纳罕:“莫非这一次竟是我猜错了?”他抬眼望见那锦衣少年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忍不住道:“你别得意,看你这副模样,小生更加确定,这室中必然还有一条通路。”
他话虽放出,心中却是无底,未免焦躁起来,第二次查探时更加草草。莫君言扣着锦衣少年,无暇分身相助,但他性情豁达,几番历经生死,对世事看得很开,能找到密道也好,找不到亦罢,大不了再从井口出去便是。
莫君言百无聊赖之际,便抬头仰视起这大厅构造来。无巧不成书,若非他这一仰头,又岂能发现关键所在?人生在世,莫不如此。一个偶然,一次回眸,一米阳光,也许便是一生一世。
“啊,卦位居然是错的!”他忽然惊叫出声来。虞梦怪道:“怎么了?”莫君言指着天花板道:“你们快看!”徐谅抬头间,只见厅顶处虽然昏暗,但隐约可见一个八卦形状的图案,只是那八卦位置全然错了,坤卦摆在了震卦的位置,其余亦然。
“是了!这八卦顺位全部错乱,只需将它摆正位置,定能教打开密门!”徐谅喜道。他说罢,见那八卦位置距离自己足有一丈五尺,便对虞梦嘻嘻笑道:“虞姑娘,我们这几个里面,就属你轻功最好,这当口正是表演飞燕回廊的时刻,劳驾劳驾!”
虞梦横了他一眼,朱唇轻咬,骂道:“你这书呆子,这么多年下来怎么还没懒死!”她移步厅边的柱子侧,纵身一跃,身子便腾空而起,紧接着她双腿回勾铁柱,双掌已然触到厅顶。她回首问道:“要怎么摆?”
莫君言道:“师姊,八卦方位即乾一西北,兑二为西,离三为南,震四为东,巽五东南,坎六为北,艮七东北,坤八西南。你把黑色那块同碧色那块对调,赤色那块同绿色对调,再将紫色换白色,不对,是另一个白色,对,再将这一块白色,同两短一长的那个白色对换,这样好就好了!”他说着心中不免想:“八卦之色,素有两种说法,看这幅卦象,当是以尊卑为论的了。”
虞梦把卦位复原,就听厅顶“空隆隆”一阵乱声,那八卦旋转一周之后随即张裂开来,露出井口大小的出口来。
“真是想不到,这第二条密道居然是在这大厅的顶端,哈哈哈,匪夷所思,妙哉妙哉!”徐谅拊掌大乐。
“别叽叽呱呱了!快上来。”虞梦一把跃上密道口,只见往上还是一条甬道,黑兮兮的不见头,料想通往地上大约还有三四丈距离,她便取出火折,当先进去。莫君言随后跃上,徐谅将锦衣少年抛给他,自己也跟着攀上。他进入密道后,俯身把密道口的八卦方位弄乱,果然那八卦又轰隆隆地一阵乱响,闭合起来。
四人顺着密道斜向上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便到尽头,虞梦推开石板,从地道里钻了出来。三人鱼贯而出,再看四周,已然在梁园府外了。那锦衣少年好整以暇,出洞后尚自拍打身上灰尘,这份气度,让莫君言和徐谅都暗暗佩服。
四人稍息片刻后,徐谅正欲问话,忽地听到一声冷笑。他急忙转身,只见梁园府的高墙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材矮小枯瘦的黑衣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四个!他作夜行装扮,将头脸也都遮住,来如鬼魅,声如夜枭,令人蓦然间感到一阵寒意!
“是你!”莫君言大声叫道。
“没错,正是老夫。小子,你的命可真大啊,不过这一次,你是再也休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了!”
这黑衣人不是别人,竟就是那夜袭击将军府的黑衣人首领!
“小君!双剑合璧!”虞梦一声轻咤,与莫君言双剑齐出,正是迅雷凤翔剑法。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黑衣人宛若大鹰扑下,双指如勾,直插两人双剑缝隙,虞、莫二人一愣,黑衣人单脚踢出,正是惊雷谷绝学“惊雷一脚”。两人但觉长剑一震,下半招再难使全,只得后退。
虞、莫二人初窥迅雷凤翔剑法的奥秘,剑法虽然还是那套剑法,但使用时候的快慢、间奏却与一人使用时候差别巨大,两人虽然默契,但毕竟功力有高下,虞梦出剑更快更狠更精妙,莫君言出招时多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往往慢了半拍,但就是这半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使得这套联剑剑法中露出一丝破绽。这黑衣首领岂是齐、平之辈?对敌齐、平之时,一人快一人慢无伤大雅,对敌黑衣人时,这一快一慢便成致命之伤。
黑衣首领略退一步,待虞梦长剑先到之时扭身抓向莫君言,莫君言招数才刚走一半,只能提前变招,虞梦的后半招也只能硬生生咽下。两人招数既不着调,便被黑衣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三人转灯般斗了三十余招,这黑衣首领的武功当真非同小可,“大力鹰爪功”施展开来,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却能硬接硬碰对方长剑。下半身单脚如电,出腿时腿风有如雷霆,在虞、莫二人双剑中穿梭奔驰,潇洒自如。
虞梦、莫君言迅雷凤翔剑法虽然精妙绝伦,联剑出击时威力倍增,但自身内力较之黑衣首领而言,实是不堪一击。那黑衣首领出手迅捷,虽然破不了这套剑法,但招数上却也不输,再加上仗着内力超绝,以力硬碰,更是稳占上风。
徐谅在旁边观战,暗暗叫苦。他心知自己武功不济,硬插进去也只是碍手碍脚,于事无补。眼见虞、莫两人虽然苦苦支撑,但绝然挡不过五十招,徐谅计谋虽多,可遇上黑衣首领这等绝顶高手,一转念十余个想法,可无论是何鬼蜮伎俩,都也无用,真是束手无策了。
徐谅心往下沉。眼下之势,败局已定,既无善法应对,又不能弃虞、莫二人而逃。他正觉两难,忽瞥见那锦衣少年背身而立,并不观战,仿佛是害怕让那个黑衣人窥见到自己的容貌一般。徐谅再一细看,只见他右手拇指中戴着一枚玉质龙纹扳指,猛然醒悟过来。
“原来你就是……那么他就是……呵,我懂了。”徐谅两句话都到一半就停住,似乎是不信,似乎是难以置信。
锦衣少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终于猜到了。”
“有意思,有意思了。原来是你,也难怪是你了。怎么样,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放?如何能放呢?孤只问一句,你们三位都是难得的英才,可否助孤一臂之力?”
徐谅哂然:“这可为难了。”随即神色一变,郑重非常。他眸子中透出一丝星光,与平素玩世不恭的样子全然相反。他饶有深意地说道:“不过,你若放了他俩,徐某可以答应你,为你画一条惊世之策!”
“很好,很好。能得‘卧龙小诸葛’一策,无异于太祖之得诚意伯也。”锦衣少年也是看着徐谅,神色郑重,以示诚意。
那黑衣首领杀招毕露,已摧破了虞、莫二人的剑网,再一抓便能击伤其中一人。可就在此刻,忽然一声呼喝传来:“田指挥,还不住手么?”
黑衣人竟怔怔停住,他回头一看,见那锦衣少年立于星空之下,正看着自己,俨然一股王者之气。他初到之时既见莫君言和虞梦,便无暇细察其余二人是谁,此刻一见那锦衣少年容貌,竟然大吃一惊!
黑衣人赫然停手,快步上前,跪地拜服,大声道:“卑职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参见信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黑衣首领田尔耕固然惊骇,虞梦与莫君言亦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原来这锦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启帝的亲弟弟,爵封信王的御弟朱由检!
朱由检摆手道:“田指挥平身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田尔耕见信王见询,岂敢不答?忙道:“卑职从开封府中接到属下密报,云说有贼偷盗了什么洪福寺的石碑至于此处,恐有逆党勾结,图谋颠覆我大明江山……”他说道这里,忽瞥见信王神色严厉,心知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咳,卑职当下斥责他胡说八道,但想想看,卑职肩负大明社稷安危,理应来此查探了一番。”
“嗯!甚好。田指挥一心为国,忠心可嘉,孤王必当禀报皇兄,嘉奖田指挥。”
田尔耕连忙又跪谢道:“多谢王爷。卑职自当为陛下、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信王点了点头,道:“那洪福寺石碑失窃一事,乃是孤王着人所为,你去告知开封府,不必再追查了。”田尔耕一愣,但随即应道:“是!属下得令。”
“孤王素慕王羲之书法,那洪福寺的千金碑实乃佳作,孤王意欲拓文做为收藏,欺料那些僧人不许,孤王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信王淡淡地道。
田尔耕忙道:“那群秃驴真是不识好歹!信王殿下要拓,他们居然不许?卑职这就去将那群光头拆骨剥皮!”
“不必了。”信王摆了摆手,又道:“你此来既然是为了追查那千金碑失窃一案,却如何又同那两对少年男女交起手来了?”
此时虞梦、莫君言早在徐谅的示意之下,跑出城去。田尔耕眼观六路,虽然瞧见,但信王在侧问话,自己又岂敢去追?只能听之任之了。此刻见信王问及此事,急忙回道:“回禀王爷,那两个是卑职要捉拿的要犯。”
“哦?他们犯了何事?”
“他们两个在京师时候,曾阻扰我们锦衣卫办事,暗中协助叛逆。”
信王颔首道:“原来如此。那田指挥可有将此事禀给皇兄?”
“皇上日理万机,龙体欠安。卑职心想这点小事,就不敢打扰皇上他老人家了。”田尔耕惴惴不安地道。
信王道:“不错。话虽如此,但这等谋逆之事,也需告知九千岁吧?”
“喏!”田尔耕俯身拱手。他应罢,问道:“未知王爷怎么会和那两个叛逆撞到一块?”他这话问得很有玄机。
信王微微一笑,道:“夜间无事,孤王便和徐先生来这梁园附近漫游,未曾想刚到此处,就见那两人从这宅院中出来,紧接着田指挥就和他们大打出手起来了。孤王不明所以,这才叫住了你,哪晓得竟然妨碍了田指挥执办公事。”
“卑职不敢!”田尔耕急忙说道。
信王又是一笑道:“不过好在田指挥武功卓绝,即便让这两个逆贼先跑一会儿也必能追及,倒不至于让孤王坏了大事。”他说罢,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孤王就不妨碍田指挥执行公务了。孤王回府后,自当派遣属下来协助田指挥捉拿逆党。徐先生,我们回去吧。”
“恭送王爷!”田尔耕俯首躬身,神色恭敬,心中却是叫苦不迭:“那两个家伙轻功甚好,此刻被你莫名其妙叫住,耽搁许久,也不知还能不能追得上。”他为人虽然阴狠狡诈,但万万也想不到,这个皇室贵胄信王殿下,竟会故意阻扰自己,来协助“逆党”虞、莫脱逃。
正是:“劫波翻覆清明色,联剑破敌秘策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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