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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背着沈佳恩,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奴儿等人在我身旁,不停地说着什么,可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既不明白沈佳恩为什么会突然瘫倒;也想不通自己为何只和陈灵祎有过一次,居然就中奖了;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带着我的骨肉,坠入悬崖。
想到她推开我时,眼中的决绝和残忍,我不寒而栗。
这种眼神,这大半年里,一直在我的梦境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
那些当初被我错手杀害的村民、我妈和大伯,他们来找我时,就是这种眼神。
可能从今天起,我的噩梦里,又多了个索命的冤魂。
沈佳恩在我背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而且浑身瘫软,柔若无骨,好在没有昏迷过去。
我不停地跟她说话,生怕自己一疏忽,她会就此昏死过去,甚至永远离开我。
见我紧张得满头大汗,沈佳恩勉强笑了笑,想伸手给我擦汗,却提不起来。
我们到就近的县医院看病,医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吩咐沈佳恩好好休息,留院观察几天。
待到第三天,沈佳恩看着比先前精神了些,也能下地走动了,就撺掇我赶紧回去。
我们商量了下,都觉得她这病,只怕寻常医生是诊不出来了,不顾医生劝阻,买了南下的飞机,回到店里。
师父已经醒了过来。店里除了谢妙,不见其他人。我顿时有些慌,问师父蚊丁在哪儿。师父平静地道:“唐老太君想看看她,让包司主给带走了。”
我放下心来,让沈佳恩在我俩当初的新房里歇息,问师父能不能看出什么问题。
师父给沈佳恩把了把脉,又问了我们一些情况,无奈摇头道:“这样吧,正好包司主有样东西落我这儿了。你们去趟泰山府君殿。东岳七十二司中,有执掌宿业的疾病司,或许司主能看出门道,让包司主帮你问问。”
师父说着,将一块透着清香的紫色方帕递给我。
我猜到这东西的含义,也没声张,只点点头。
师父让奴儿去后院扶沈佳恩出屋,支开谢绝等人,忽然脸色一沉,盯着我道:“一阳,你老实跟师父说,是谁让你去机关塔,取墨门天斗的?”
“师父……”我瞬间认怂,“我……我不能说。”
师父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其实就算你不说,师父也知道。师父只是不希望任何人为了我,拿性命做赌注。师父已经承受不起这些。”
“师父——”
师父扬手打断我,道:“你去见大有,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把师娘叮嘱师父好好练刀的话转述给他。
师父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许久,将先前给我的骨符,又挂到我脖子上,正色道:“往后不管谁让你拿下来,都不许听,听见没?”
我见师父满脸严肃,郑重道:“听见了。”
师父点点头,见我要去迎沈佳恩,又喊住我,将一支很像子午门魁伟堂弟子常用的,四四方方的戒尺递给我,道:“替师父好好保管。敢弄丢,你就别来见我。”
我见戒尺通体漆黑,尺身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蝌蚪文,约莫一尺来长,两寸来宽,看着又很像师叔常握在手上的丁兰尺,而且隐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猜想这应该就是师父口中的墨门天斗。
我也不含糊,揣进怀里,刚好见奴儿扶着沈佳恩,从后院出来。
我背着沈佳恩,和奴儿、爬爬,到门口与谢绝三人会合。
我有心留谢妙和爬爬,与师父为伴,谢妙却觉得不妥,而且眼神有意无意地,总往范无咎身上瞟。
我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也没坚持。一行人别了师父,又匆忙赶往泰山。
上次从泰山离开,已是两个多月前。这次故地重游,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我们不免都有些唏嘘。
包小司好像一早得了师父的消息,和包小婵、蚊丁在泰山脚下等我们。
这次不用这么折腾,包小司直接带着我们,从阴阳门,进了泰山府君殿。
我们跟着包小司,到了上回她带我去的,包家姐妹的房间,见里头除了唐老太君,还有个立着山羊胡子,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包小司说,师父已经告诉她我们发生的事,赶巧疾病司司主常百草,这些日子都在殿中,她就喊他过来帮忙看看。
常百草喊我们都出去,隔了好一阵子,这才闷声道:“进来吧。”
我当先进屋,问他怎么样。
常百草捋着山羊胡子道:“一时倒也无大碍。我去司里抓几喂药,按早中晚三个饭时给她服下,应该就能痊愈。不过不宜走动。这些日子,就留在殿中静养吧。”
我们谢过常百草。他又回头看了沈佳恩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出去了。
唐老太君似乎对我照顾不利很不满意,从我进屋到常百草离开,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知道她是沈佳恩的师父,又和蚊丁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忝着脸,问她怎么了。
唐老太君喊我到屋外,冷声道:“再有下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见她言语中虽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几个人在泰山府君殿逗留了几天,这天贺玮忽然着人来报,说是转轮殿有些事务,我爸让他喊我去处理。
我留下蚊丁、谢妙、奴儿和爬爬,与沈佳恩为伴,带着谢绝、范无咎、王守财、田不腊,离开泰山,往安宁村进发。
走到半道,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拿起一看,见是个陌生号码,想都不想就给按掉了。
隔了不到五秒钟,电话重又响起。
我接通了,不等对面开口,不耐烦地道:“我没中奖,不买保险,也不需要贷款。”
电话那头似乎被我呛着了,一时没有回应。
隔了几秒钟,这才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范一阳,你他娘的没存老子号码?”
我听出是我大学同学、当年同寝室的死党,吴恭进的声音,没好气地道:“有话说有屁放,老子忙得很,没空听你叨逼叨。”
吴恭进在电话那头暗骂了些什么,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老同学,你快来下吧,曹炳添死了。”
我顿时浑身一颤:曹炳添也是我大学时同寝室的哥们,电脑天才,上回我去掘南良不艮的坟,就是喊他帮忙查地址的。
这家伙平时总健身,身子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我总觉得,曹炳添的死,多多少少跟我上回拜托他的事有关,试探着问吴恭进:“他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吴恭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沉默了片刻,这才幽幽地道:“一阳,你知道吗,老曹死的那天,正好是他新婚之日。我喊你来,也不是让你来吊唁,而是……”
“是什么?”我听他欲言又止的,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吴恭进叹了口气,道:“老曹临死前,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说我们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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